小世之難(三)
()距離鬼玉被盜走的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個月。
這半個月對於白吾泱漫長的人生來說,真的短得不值得一提,但因為好容易找到的鬼玉又沒了蹤影,讓他多多少少有些心急。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種心急來得一點猛烈的勁頭都沒有,他甚至連主動把月弦叫出來問消息的欲|望都沒有。
甚至夜深人靜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竟然會生出種「現在這樣子下去也不錯」的念頭來。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旁邊房間里聒噪的一大一小兩個人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要離開,與其被動地再一次陷入獨自一人的境地,還不如就繼續之前那些孤獨的日子。
何況,他明明有更好的方法脫離之前的生活。
現在只差那枚不知道在誰手中的鬼玉。
想到鬼玉,白吾泱的心裡難免升起一陣凄涼。
之前那麼艱難地找了那麼久,白吾泱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因為那時候起碼是有一點兒目標的。
而現在,他卻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因為對鬼怪之事生理性的排斥,對於以往那些招魂喚魄的法術,他更是碰都沒碰過,
雖然跟月弦認識了多年,但對於靈界的事情,可以說是所知無機。
如果月弦也沒辦法,他說不定,連這一點點改變的希望都要失去了。
白吾泱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風景,心思卻一點兒都沒在那些風景上面。
突然,身邊一陣陰冷的風掠過,他手指動了動,卻沒有轉身回頭看:「這次是有消息了?」
那個身著黑袍的人——月弦從後面走過來,跟他一樣看向窗外:「怎麼沒有感覺到你有多期待?本來都做好了一天被你叫三次的準備,沒想到竟然憋了這麼久都沒問過。怎麼?被那兩個人吸引住,不想走了?」
白吾泱的長指再次微微動了下,但話語里依舊不動聲色:「沒有消息嗎?」
月弦轉頭看向他,神色複雜:「既然不想走了,乾脆就放棄。我覺得,你真的沒有拿回來的可能。把你把我都賠上,都沒有可能。」
白吾泱心裡微微顫了下,但卻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那「沒有可能」,還是因為那句「既然不想走了」。
「那個人是誰?」白吾泱也把視線移向了他。
月弦低了低眼:「其實那人現在也在人間,離你這兒不算太遠,你硬要找,肯定能找到他。只不過你找也是白找。」
白吾泱攥了攥拳頭:「為什麼這麼肯定,他是誰?」雖然那些招魂喚魄的法術他許久不用,但真要撿回來,也不是件太難的事情。
對付那些實力差不多的鬼怪,還真是不在話下。
讓月弦說賠上他們倆都沒可能的人,卻肯定不是一般的鬼魂。
白吾泱的心裡甚至都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
「是鬼帝?」但鬼帝拿走鬼玉又有什麼用?依他的能力,不管想做什麼,用鬼玉都無異於是多此一舉。
「不是。」月弦搖搖頭,「是陛下的弟弟,素言。」
「素言?」白吾泱詫異,「他不是死了么?」雖然他對於鬼怪之事向來都避而遠之,但現任鬼帝跟弟弟素言的帝位之爭,他還是在月弦的嘴裡聽說過不少。
素言在一次打鬥中被鬼帝掏心而死的事情,就是月弦跟他說的。
月弦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之他現在是在人間,大概還忌憚陛下,一直都沒有什麼大的動靜。把東西拿走,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白吾泱心裡一沉,他雖然懂些法術,但畢竟也是凡人一個。
這鬼玉,怕是真的要不回來了。
月弦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直接遞過來一張紙,紙上的字竟然還是用毛筆書寫的:「你去找這個人,可能還有些希望。據我所知,素言現在都是跟這個人在一起的。」
白吾泱低頭看看上面的地址跟名字:「吳偉辰?」
「什麼吳偉辰?你朋友?」身後突然傳來張誠的聲音,白吾泱心裡一驚,急忙轉過身,才發現月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了蹤影。
心裡暗暗鬆了口氣,白吾泱的視線掃到張誠身上:「有事嗎?」
張誠很沒眼色地走近他,低頭看看他手裡的紙:「咦?你寫的?你書法還挺不錯哦。」
白吾泱把紙收到兜里,再次冷著臉詢問:「什麼事。」
張誠本來還想把那紙條拿過來看看,手都伸了一半,看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頓時又訕訕地把手收了回去:「哦,想來問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你這兒少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下午沒課,想出去逛逛。」
雖然口氣是詢問的,但張誠心裡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他的答案。
看他整天閑閑沒事兒乾的樣子,估計是每時每刻都有空?
「沒有。」
「啊?」張誠愣了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明天出去。」白吾泱難得耐心地又給他解釋了一遍。
張誠愕然地看著他:「出去?幹嘛?」
白吾泱這次卻沒有了剛剛的興緻。
張誠突然靈光一現:「是鬼玉?」
白吾泱遲疑了下,還是沖他點了點頭。
「你有鬼玉的消息了?」張誠心頭一喜,這麼說,他很快就能擺脫現在這種見鬼頻率極高的生活了!?
白吾泱的表情卻好像比剛剛又冷硬了許多,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房間,把滿臉喜色的張誠乾巴巴地晾在了原地。
張誠頓時又有些僵硬,這傢伙,也太喜怒無常了?
再說了,鬼玉明明是他一直想找的,自己替他高興高興都不行?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依他看來,男人心大概也差不到哪兒去。
因為白吾泱的突然出行,不只第二天下午的逛街計劃被迫取消,就連上午,張誠都不得不拖著一個小拖油瓶到了學校,於是——
「呀,誠哥,這是你私生子?」
「兒子挺可愛啊誠哥?在哪兒留的風流債?」
「……」張誠幾乎是一路拍著學生的腦袋過來的。
現在的孩子,真不知道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嘿,誠哥,你們家怎麼少了一口?不是三口的嗎?」蔣弈斌在上看見他,立馬笑嘻嘻地對著他大聲喊了起來。
張誠想到他說的另一口是誰,立馬心虛地有種想把他從窗戶里拽下來的衝動,只能來個相應不理,繼續埋頭前進。
再一想那一口此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又忍不住有些隱隱的擔心。
一低頭,竟然看見嚴凌世眼眶又紅了起來。
「小世怎麼哭了?」張誠立刻停下,蹲下身子替他抹掉眼淚。
嚴凌世本來還只是默默地抽泣,被他一問,小嘴立馬扁了起來:「嗚……我要找爹爹……」
張誠知道是那幾個混蛋學生的話挑起了頭兒,心不禁又軟了下來:「乖,叔叔會照顧你的。」
嚴凌世鼻頭紅紅地看著他,奶聲奶氣地詢問:「我爸爸真的死了對不對?」
張誠聽見他的問話,頓時又有些啞然。
這個問題不是嚴凌世第一次說出來,但他卻始終沒有準備好答案。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一個小孩子他的父親已經離他遠去的事實。
「張誠?怎麼蹲在這兒不上去?」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張誠解脫般地暗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往後看去。
「李曉?」
李曉沖他笑了笑:「嗯,我來找劉簡有點兒事。」
說著,視線就轉向了張誠身邊的小人兒:「這個是……親戚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