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玉之蹤(七)
()只是簡單的嘴唇相觸,好像一絲情|欲的味道都沒有,但張誠還是覺得,一陣戰慄從他們相貼的地方,沿著每一根骨頭一直傳到了指尖,身體的每個細胞,每個毛孔,好像都沉浸在這個吻帶來的震撼當中。
他竟然……跟白吾泱接吻了。
良久,白吾泱才離開了他的嘴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以前我看到那個人這樣親我哥……我哥好像也是你這個樣子。」
第一次聽白吾泱提到他的家人,竟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張誠氣呼呼地看著他,「什麼叫我這個樣子?我這個樣子怎麼了,有問題嗎?」
雖然是先聲奪人地大吵大嚷著,但張誠臉上不可壓抑的紅暈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
白吾泱搖搖頭:「沒什麼問題……我娘說,是因為太喜歡了。」
太……喜……歡……了……
張誠整個人彷彿都冰凍在原地:「胡……胡說什麼,什麼叫太喜歡了?我喜歡你?你也太自戀了!」
他語無倫次的質問好像把白吾泱從回憶里拉了回來,白吾泱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娘說的是我哥.」
「……」張誠頓時語結,他跟這傢伙,肯定是有代溝!
但是……「你他媽上來啃老子一口,不會就是因為想看我像不像你哥?!」想到這個可能,張誠頓時有種想把眼前這人胸前再戳一個窟窿的衝動。
白吾泱再次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想親就親了。」
他這麼老實的回話成功地讓張誠的老臉再一次陷入危機,連剛剛的質問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能結結巴巴的轉移話題:「那個……你哥他……結婚了?」
白吾泱低了低眉眼:「沒有。」
這麼乾巴巴的回答,張誠還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兩個人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當然,尷尬可能也只是張誠的感覺,白吾泱可能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尷尬」這一個詞。
「他死了。」在張誠都快適應這種氣氛的時候,白吾泱突然又開了口。
張誠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說出來的這三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幾乎是剎那間,就聯想到了兩人之前的對話。
那個「他」指得是誰可想而知。
雖然白吾泱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但張誠還是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陣濃濃的悲涼:「不好意思……」
白吾泱搖了搖頭:「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
張誠還沒想好要說些什麼安慰他,白吾泱就接著道:「不只我哥,我家裡人全都死了。我早就習慣了。」
「……」張誠這次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淡漠的側臉。
一個人,是要經歷什麼樣的傷痛,才可以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
以往,他只覺得白吾泱性子太冷,甚至還偷偷埋怨過他的面癱,現在卻忍不住想把那時的自己拽過來狠狠拍兩磚頭。
「對不起……我不知道……」張誠訥訥地開口。
這種情況,他完全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安慰。其實就連昨晚,他都還在埋怨,自己跟他在一起住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白吾泱竟然都不肯透露自己的分毫給他知道。
但是,誰又願意把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扒開來給人看呢。
這種無論如何都想遺忘的事情,怎麼可能願意一遍遍地跟人說出口。
白吾泱沒有理會他的喃喃自語,反而扭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心口被素言捅了這麼大一個洞,我還能安然無恙的活著。」
張誠一窒,心裡頓時有些慌亂,他心裡是一直都在奇怪,但是現在這個情況,突然又覺得,他的身份其實對自己,也不是那麼重要了:「沒關係,你不用……!」
張誠還沒說完,白吾泱就自顧自地截斷了他的話:「因為我不是人。」
白吾泱的語氣很輕,但這句話還是如同一枚驚雷,在張誠的胸口炸開,炸得他的腦子嗡嗡作響,好像有些不能理解,這短短的六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不……不是人?」張誠輕聲反問。
白吾泱放在木桶邊上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但臉上的表情還是一片冷漠:「我在三百年前,就已經死了。」
他出口的話讓張誠又吃了一驚,手下意識地探向他的鼻間:「你騙人!」白吾泱溫熱的氣息輕拂過他的手腕,他不相信,一個死人竟然還能呼吸。
白吾泱抿了下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張誠在他的眼神里,整個人都慢慢地僵硬起來:「我……我不相信……」
儘管嘴裡這麼否定著,但是張誠心裡的天平,卻不受控制地往白吾泱的那方傾斜了起來。他的鼻腔忍不住湧起一股酸意:「怎麼會這樣呢?」
白吾泱扭回頭去,眼神的焦點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我家以前乾的,其實是招魂攝魄的行當。我死了以後,他們把我的魂從靈界搶了回來,鎖在了這具屍體里。」
白吾泱說出「屍體」倆字的時候,明明沒用什麼特別的語氣,但張誠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種自我放棄的悲涼,好像一下子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
「小泱……」張誠低低地喊了一聲,上前去抓住他攥緊的拳頭。
白吾泱的拳頭在他的手中一點點的攤開,最後跟他的指頭扣在一起。
「在你之前,已經三百年沒有人叫過我小泱了……」白吾泱的目光閃了閃,喃喃地開口。
「不要再說了!」張誠低喝了一聲,手上的力氣又更大了一些。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蒼白無力的白吾泱,這樣的情況,頓時讓他手足無措起來。
「為什麼要讓我回來呢?讓我安安靜靜的投胎不好嗎?為什麼要讓我回來,看著你們一個個的因為我而死。」白吾泱說著,整個人都往浴桶里縮去,最後,連頭都進入了已經微涼的水裡。
「小泱!」張誠驚呼一聲,想把他從裡面拉出來,但他的力氣對裡面的人好像一點兒作用沒都沒有。
在裡面憋了一會兒,白吾泱又猛地從水裡站了起來,眼睛好似有些微微的紅腫,但臉上流淌的水跡,卻讓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流過眼淚。
「你不用擔心,我無論怎麼樣都死不了的。」泡過這澡,白吾泱的精力好像恢復了大半,他一個人翻出木桶,擦了擦身上的水痕,就利落地穿上了衣服。
「所以你才反對我把小蛋的魂招回來,是嗎?」張誠低低地問道。
白吾泱沒有說話,剛剛失控的樣子幾乎全都消失了。如果不是張誠確定,自己的心臟還在因為他的話緊緊地擰在一起,他大概都會認為,之前那些對話,全部都是自己的臆想。
從昨晚到現在,張誠幾乎連眼都沒合,草草地吃完飯,他就爬上床沉沉地睡了過去。
白吾泱的身體看上去已經用不著太擔心,再加上勞累,他這一覺睡得極其香甜,甚至還做了個夢。夢裡他還是那個簡簡單單的中學老師,在廚房裡給自己和皮小蛋煮泡麵,在皮小蛋可憐兮兮的注視下,還特意給它加進了一大塊魚罐頭。
醒來之後,張誠不禁有些唏噓。那麼簡單的日子,其實他不久之前還擁有過,現在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白吾泱就在他的身邊躺著,大概是聽見了他醒來的動靜,也睜開了眼睛,扭頭看向他。
其實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了,但是經歷過之前的那個意味不明的吻,張誠再看著他深邃的眼眸,臉上竟然忍不住發起了燙,那種若有似無的曖昧好像又在空氣里流淌開來。
不過,這種曖昧,很快就被一陣勁風打破,張誠只覺得臉上一涼,房子的木門一下被人從外面踹開,嗙得一聲,頓時把兩個人從愣怔中驚醒過來。
張誠猛地坐起來,白吾泱卻比他更快,已經先一步站起來,擋在了他的身前。
進來的人,竟然是昨天剛在白吾泱心口插了一刀的素言。
張誠心裡一凜,不由分說地爬到前面去,手臂大張地護住白吾泱:「等他傷好我們就回去了,絕對不會再回來,你不要傷他!」
素言依然抱著吳偉辰,只不過現在吳偉辰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了過去,老老實實地窩在素言的懷裡,一動不動。
素言沒有理會張誠的話,徑自把吳偉辰抱到裡間,輕輕放在沉睡的嚴凌世身旁。
白吾泱跟張誠都有些看不明白他的舉動,一時之間只能沉默。
素言對著白吾泱抱了抱拳:「昨日之事多有得罪,現在素言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白公子能夠答應。」
張誠有些驚愕地看著他,昨天才剛剛在人家胸口捅了一個大窟窿,今天竟然大大方方地找上門來讓人幫忙——這人的臉皮……未免也太厚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家裡網線還是不中,於是我來網了
現在網上網好貴啊,我記得高中來都是兩塊錢一小時,現在竟然三塊了!!
(pia飛~高中!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好……顫顫巍巍的爬回來,等下還有一更……
據說雙更留言都老少了,求留言求收藏求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