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柴人
睜開眼，即使不算很亮的光線依舊使得雙眼刺痛。
書戟哭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感動，十年了！距離上一次感覺到眼睛的存在已經有十年了。
十年前，書戟在一場車禍中變成了植物人，那一刻原本崇信科學神教的他相信了靈魂的存在。眼看著父母與姐姐日漸消瘦，他多希望靈魂狀態的自己可以擁有觸物的能力，將管子一拔便……
接著某一天，書戟的靈魂被某種力量牽引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裡名為幽彌界。
幽彌界的原住民與人類外形很相似，只是具有一種特殊的變身能力。當然，這是書戟聽幽彌界老兵吹噓過的，他自己卻是從來未曾見到過。
因為幽彌界已經被破界魔根入侵了有三百年！
破界魔根，是一種巨樹，沒有人知道這巨樹的源頭在哪裡，幽彌界的人只知道它擁有洞穿諸天的能力。
理論上來說，順著巨樹樹榦向上或者向下是可以到達異界的。但卻沒有人會那麼干，因為隨著破界魔根的出現往往伴隨著數之不盡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強有弱，弱者往往連只兔子都能蹬死，可強者卻是能夠瞥眼瞪滅恆星的存在！
幽彌界的運氣很差，在破界魔根入侵的第一百年時就被某個怪物強者發現。
對生靈具有強烈腐蝕效果的毒氣也在那時瀰漫了整個幽彌界，幽彌人無奈之下只得靈魂出竅將軀體深埋地底深處，靠著靈魂與怪物對戰。
當了解到這些歷史的時候，書戟不得不正視一件事，那就是他的世界也被破界魔根入侵了！
而他之所以靈魂能夠順著破界魔根到達幽彌界，是因為之前幽彌人玩起了暴兵的戰略。或者說幽彌人懂得如何發動群眾的力量了。
經過幽彌人鍥而不捨的研究，他們發現破界魔根是不可摧毀的，也就是說世界已經變了，無論幽彌人是否能夠戰勝怪物，他們都必須接受一個之後與破界魔根共存的生活方式。
當然，說這些都太早，因為他們在最初的幾次反擊中都失敗了……
禍害幽彌界的怪物非常強，整整將近三百年的時間裡，幽彌人發動了十幾次攻擊，雖然都以失敗告終但對於怪物的理解也漸漸多了起來。
這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怪物，其擁有隨情慾增長而變強的能力，也就是說，附近的生靈情慾越多，怪物的實力就越強。幽彌人稱其為情慾之主！
戰鬥需要人口，繁衍人口需要生育，生育卻離不開情慾，而情慾又會強化怪物的實力，這幾乎成了一個死循環讓幽彌人無可奈何。
幽彌人的科技發展方向雖然與人類不同可卻半點不弱，也曾經想過用類似克隆等方式繁衍後代，但那樣誕生的幽彌人雖然可以正常生活，卻在靈魂方面有著巨大缺陷，完全不具備靈魂出竅作戰的能力。
後來，幽彌人想到了一個很瘋狂的主意，既然知道破界魔根貫穿諸天，那其它世界肯定也深受其害。既然我們自己對付不了，那可不可以從其它世界借兵呢？
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危險！幽彌人自己也很猶豫，別怪物沒殺死，還引來了其它世界的敵意，那就虧大了！
但好在根據現實情況，他們需要的只是靈魂，也就是說他們需要的也都是『死人』。這死人好啊，一了百了就沒有了因果。畢竟絕大多數世界都不像幽彌人這般靠著靈魂本體戰鬥。
幽彌人成功了，他們成功召喚來了無數的靈魂，這些靈魂中有跟書戟同世界的人，也有更多來自異界的生靈靈魂。
幽彌人第一次在數量上對怪物們產生了壓制！
但高端戰力的缺失依舊殺不死那隻怪物，這也讓局勢有了再次傾覆的危險。因為靈魂作戰絕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首先靈魂暴露在空氣中就有時間限制，以幽彌人的預測，即使你靈魂本身再強也不會超過三十年，超過極限就要煙消雲散。尋常幽彌人在戰鬥之餘可以找到隱藏在地下的身體溫養靈魂，但被招引來的靈魂卻沒有這個條件，所以說，他們只有三十年的命，若三十年後還打不贏那隻怪物，那就只能徹底消散了。
其次，幽彌人使用靈魂作戰的方式也對本身有不小的傷害。幽彌人將靈魂拉伸分割成一根根晶瑩的絲線，然後通過絲線控制各種兵器以達成殺傷目的，說起來有點像傀儡戲的方式。但這種方式再次加大了靈魂的負擔，也將靈魂獨立存在的時間再次縮短到二十年。
好吧，二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於絕大多數靈魂來說都算不了什麼，因為一旦戰爭開始，他們的生命可能就僅僅是幾天、幾小時、幾分鐘，甚至是幾秒鐘！
書戟以前有很多朋友，說起來挺諷刺的，活著時候是個死宅都沒有這麼多的朋友，現在死了卻經常要為朋友的逝去而傷心難過。
戰爭是會讓人麻木的，那時唯一支撐著他們的信念便是，回家！
整整十年，在這十年中書戟成為了站在幽彌界巔峰的男人，就在前不久他和一個幽彌人戰友配合終於打敗了那隻怪物。只是這怪物很從心，一見不敵就順著樹榦往下鑽想要逃跑。
世間哪有裝完逼就跑的道理？所以書戟與戰友順著樹榦一路追殺，不記得路過了多少世界，也不記得看見了多少死亡，最終他們到達一切的源頭……
情慾之主最終還是被書戟與戰友幹掉了，但他們也被嚇得不輕。好在有驚無險的重新回到了幽彌界。而沒有了情慾之主的存在，原本籠罩幽彌界的毒氣消散，幽彌人再次站在了陽光之下成為幽彌界的主人。
幽彌人望著陽光喜極而泣的樣子也永遠印在了書戟的靈魂深處！
戰爭太過殘酷，往往當你回首時，身邊已經一個同胞都沒有了……幽彌人將書戟當做了英雄，他們願意接納書戟並可以給其製造一個強大身體用來溫養靈魂。
但書戟沒有答應，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只是回家。為了那些逝去的戰友也為了自己，他想要回家看看。
這註定是段危險與絕望並存的旅程，通過之前追擊情慾之主時的所見所聞得知，破界魔根的枝杈太多，他很難在十年內就找到家鄉的位置，就算找到了家鄉的位置，他也不確定被破界魔根入侵了快十年的家鄉變成了什麼樣。
何況在他來到幽彌界之前就已經是植物人，現在……大概屍體早就化成白骨了吧。也幸好他沒有將這事告訴幽彌人，否則這些憨憨絕不會放他回去等死。
啟程之前，書戟做了充分的心裡建設，他還有十年時間，就還有十年的希望。但當這段旅程開始之後，一抹若有若無的聯繫卻讓他欣喜若狂。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
自己的身體……還活著？這種完全沒道理的事情讓他一瞬間患得患失起來。
破界魔根的入侵必然會讓他的世界產生巨大變化，在那種浩劫之下沒有道理一個植物人還能夠生存十年。這該不會是某個詭秘的存在想要吞了他的靈魂，從而在造假引誘他吧？
書戟不知道飛蛾撲火是什麼感受，但他現在真的想家了，哪怕這是一個陷阱，他也必須去瞅一眼！
就這樣，書戟順利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也順利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
淚水混著灰塵滴落在枕頭邊，天花板的顏色早已變得昏黃，破碎的白熾燈管鋪在一旁，這是病房，雖然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但依稀可以看出就是書戟當初所住的那個。
心情有些激動，以至於心臟快速跳動頗為難受，書戟努力平復心情想要轉動脖子……
難以想象的僵硬。
動動手、動動腳，思想和行動就沒有一丁點同步的意思，似乎書戟唯一能夠控制的就只有眼皮了。
「嗚……」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嗓子里磨出來，書戟無奈只能重新靈魂出竅。
昏黃破舊的病房中，一個如寶石般璀璨閃爍著金光的人形虛影從一具殘軀中坐起。
這就是書戟的靈魂，原本不是這樣的，但在他與戰友幹掉情慾之主后，靈魂就變得有點刺眼了。初時還以為是感染了什麼難纏的病毒，以至於他和戰友被隔離了小半年的時間，直到發現沒什麼異常之後才算是放下心來。
至於這閃亮的靈魂到底有什麼影響暫時還不知道，書戟也沒怎麼太在意。
書戟靈魂站起后開始檢討，剛剛太過激動，附身時都沒有仔細看看自己的身體，如今冷靜下來才發現，他的身體雖然奇迹般的沒有化成白骨，但卻已經乾枯的彷彿一個火柴人了。
看那胳膊，脆的跟冰淇淋蛋筒一樣。再看那大腿，蠟黃的像是剛剛從油鍋里撈起來的臭豆腐。還有兩腿之間……他就沒敢看！
十年了啊，連只母雞都沒有見過，還想著恢復人身之後找個姑娘穿道授液。
現在這局該怎麼破？身體找到了，可這個狀態能活下來都勉強，更別說……用來溫養靈魂。難不成強行奪舍？
轟轟轟！
正自苦惱間，狂暴的氣浪一瞬間撞碎窗戶，紛飛的玻璃碴子瞬間就將病床上的火柴人划的千瘡百孔。
完鳥！
書戟靈魂捂臉，現在估計不用糾結了，別看只是划傷，但根據他多年的經驗來說，自己這副殘軀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