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噩夢再現
這是哪裡?
周圍一片死寂,伸手不見五指,凌森觸手所及的只有冰涼如石壁的障礙物,他發現自己只能摸索著前進,不能左不能右,連身後走過的路也變成了石壁!
凌森右手摸向後腰,槍也不在。他又試著大聲呼喊,卻發現自己用盡全力也發不出聲音。
所有的一切逼迫他只能向前,這到底是哪裡?
這段路太長太長,他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覺一輩子都走不出這裡了。
就在凌森這麼想的時候,前方有了一絲亮光,灰濛濛的亮光。這就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看到了綠洲,凌森終於有了動力走下去。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那亮光看似近在咫尺,但凌森感覺又走了一個世紀才豁然開朗。
本以為會有什麼不同,但除了空間突然開闊到沒有邊際以外,實在沒什麼讓人能燃起希望的。
他回頭看向來路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這是哪裡!
剛剛走過的地方是一座橋!
黑色的木質弔橋,紋絲不動,下面是如石油般烏黑的河水,同樣是沒有流動的死水,可是並沒有石壁。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就是在一個無限的空間里突兀地出現了一座弔橋而已。
這應該就是簡凝所說的夜橋吧。
人們死後要獨自經過這裡去往另一個世界,但是簡凝說人們會在過橋的時候,回顧自己的一生,為什麼他只有一片漆黑?
難道是因為……他並沒有死?
那他為什麼能來到這裡?
簡凝帶她來這裡的時候吻了他,事後她給他解釋過,那是因為他是人間的活人,必須要有死魂的亡者氣息才可以來到這裡。
那麼現在,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呵呵呵……」一聲聲嬌俏的笑聲從四面八方一起湧來,聲音不大,但是卻讓凌森瞬間緊繃起來,這種氣息他太熟悉了,這是危險的味道。
「讓我看看你……」這聲音突然變得近在咫尺,好像已經站在了凌森的身邊,他甚至覺得有人在他耳邊喃喃耳語,但那人呼出的不是熱氣,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氣!
全身汗毛倒豎的寒冷感讓他顫慄不止,這種寒意跟簡凝身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怎麼了?太冷說不出話了嗎?」隨著一句如同撒嬌般的嘟噥,凌森霎時間又覺得全身灼熱不堪。
他驚訝地伸出雙手,擼起袖子,一絲絲紅線在他皮膚下面隱隱發光!這就像阿爾金斯一樣,但那時他被簡凝抓著脖子,而自己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
「沒人?那我找人陪你啊,呵呵呵……」
這個聲音的主人竟然可以聽到他的想法!
伴著幽幽地笑聲,從遠處出現一具具閃著紅光的軀體,1、2、3、4、5、6……離他越來越近,加上他七個人排成了一條線。
這些人就是那些死於剝皮的姦殺變態狂!
「呵呵呵……」隨著詭異的笑聲,從遠至近,那些人從腳到頭被吸走,直到只剩一張完整的人皮,這跟簡凝殺死阿爾金斯的手段一模一樣。
當離他最近的第六個人也平鋪在地上后,凌森的身體更熱了,尤其是雙腳,這肯定比泡在一百度高溫的水裡還要熱!
凌森覺得自己在融化,那紅光推著他向上快速流動,咕嚕嚕的如同岩漿在翻滾。
他並不感到疼痛,但是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肉、骨骼、內臟在皮膚的包裹之下,像是被攪成了一團肉醬。恐懼感被無限放大,他知道他快要死了,當他被這岩漿吞噬,他也會變成一張皮!
紅光在收縮,在到達他太陽穴的時候,光芒大盛……
「鈴鈴鈴!」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
凌森幾乎是彈跳著從床上坐起來,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著氣。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還好,都還在。
許久,凌森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他按掉了還在鈴聲大作的鬧鈴,一切歸於平靜。
簡凝通過「噬夢草」讓他經歷那個血腥夢魘的時候,他在最後看到那紅色的圖案,也是紅光耀眼,而他也是這樣如從噩夢般中醒來,但夢中所有的感受卻真真切切,記憶猶新。
現在他經歷的事情,會和簡凝有關嗎?
公元前841年,西周秘獄。
黑暗,無邊無盡。
地牢里陰冷潮濕,腐朽的氣息伴隨著絕望延伸至每一個角落,侵蝕著活人的意志。寂靜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是老鼠正在啃噬屍骨的聲音。
而她,也已是快40歲的垂垂婦人。
應該快40了吧,二十年的監禁,早已讓她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只知道這幅受盡折磨的軀體氣數將盡。
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她趴在堅硬的石頭地面上,身下潮濕一片,是水還是她的血呢?她動了動手指,還沒斷,想要翻個身,卻完全沒有一絲力氣。最後只得蜷縮起來,僅僅是這樣平常的動作,就讓她氣喘吁吁,撕裂般的痛楚蔓延至全身。她伏在冰涼的石板上,感覺到碩大的老鼠從她的身體上踩過。
在等她死去好來享受美味嗎?她在心底冷笑著,冥府也不過如此了吧。如此的安靜,讓她都有些恍惚了,她還活著嗎?
她想哭,卻因為極度脫水而流不出眼淚;她想喊,卻因為嗓子早已被毒啞而發不出任何聲響。她拖著這副受盡折磨的殘破軀體,苟延殘喘了二十年。
起初的每一天,她都希望自己馬上死掉,但是現在,她忽然不想死了,為什麼她要死?該死的人絕對不是她,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呵呵呵,你不想死嗎?」一個飄忽的聲音縈繞在她四周,如同直達心靈的蠱惑。
她搖頭,使勁搖頭,一直重複說著,「我不要死,我不想死,該死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呵……我可以讓你活著,我可以讓你去復仇。」那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每一個字都讓她異常興奮,內心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有什麼條件?」她在前朝宮闈之中浮浮沉沉幾十年,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不付出代價就能達成心愿。
可不管是什麼條件,什麼代價,她都不在乎,她要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不得好死!
「呵呵,我喜歡你,來,聽我說……」
簡凝驚醒。
天剛微微亮,唯一的一道曙光透過高檔厚重的雪尼爾窗帘照進來,原來只是夢。
她摸過床頭柜上的煙盒,修長白皙的手指將煙送到嘴邊,可她最愛的打火機卻無論如何也不配合。
「該死!」簡凝懊惱的將火機扔到一邊。
自從她差點殺了慕振綦之後,她天天都做同樣的夢,身體的痛楚和內心的不甘如此真實,就像是幾千年前的人類經歷又再現了。而她害怕的並不是身體的痛楚,而是那個她使勁全力才壓制住的邪惡女人,如今又在她的內心深處,蠢蠢欲動。
簡凝將煙盒又放回原處,起身,拉開窗帘,溫暖的陽光頓時將她籠罩,也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勾勒無遺。
或許這陽光,能驅散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