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吳姬攜幼子避禍 薛夫人憂心成疾

第三回 吳姬攜幼子避禍 薛夫人憂心成疾

話說阿日善晝日酣睡不起,吳姬命瓊兒請醫救治。

醫官入帳,近身觀之,把脈觀察,許久未知病因,搖頭立側。

吳姬曰:「如何?」醫官曰:「小人愚昧,不知矣。」

吳姬曰:「去吧。」醫官退去,吳姬自言曰:「醫治不能,如之奈何?」

吳姬心憂,無計可施,只得坐阿日善身側,守之。

桑傑回帳,見姜偃曰:「阿日善真如大師所言,甜睡不起,不理政事,日夜長眠,如同痴人,大師施何仙法,如此之高深也?」

姜偃嘿嘿尖笑,曰:「貧道所施,名為上古七簡書,大人得大位,莫忘貧道之辛苦也。」

桑傑笑曰:「道長功不可沒,我自會牢記於心。」

次日桑傑又至,后帳探望,瓊兒報曰:「主母,桑傑大人求見。」

吳姬曰:「請。」瓊兒帶桑傑入帳。桑傑行禮,曰:「見過夫人,老爺可好轉乎?」

吳姬曰:「怪病越發嚴重,昏迷不醒,無法醫治,如何是好?」

桑傑近身觀之,曰:「老爺恐中邪術也,老爺與人無仇,何人做怪?莫非前日,那妖道所為,夫人莫急,待吾去查之。」

吳姬曰:「衣桑傑大人所言,勞大人速察之。」

桑傑曰:「領命。」桑傑退出后帳。

吳姬抱幼子,坐榻側而泣。

正是:

海棠春雨落珍珠,弱水三千浸衣襟。

鴛鴦雙宿一柱樹,一朝離散千古恨。

阿日善聞泣聲,睜開雙眼,皺眉咬牙,起身坐立,眼閃寒光。

吳姬扶之,靠被而坐,喜曰:「上天眷顧,夫君蘇醒矣,身體如何?」

阿日善握吳姬之手,微微搖頭,懷抱幼子。

問曰:「吾昏睡幾日?」

吳姬曰:「算今日以有,二十一日。」

阿日善復曰:「有何人探望?」

吳姬曰:「獨桑傑大人,每過兩日,便來探病,無他人至矣。」

阿日善一聲長嘆,緊握吳氏之手,曰:「賢妻聽我遺言,牢記於心,我自知,身受奸人所害,時光無多矣。

思來中上古咒術,必是前日妖道所為,桑傑同謀也。

爾母子不可留大帳,待我議事為由,傳大小諸將,聚於大帳,賢妻伺機,攜帶幼子,逃往東南三國邊界,無人之地,龍鳳山南原居之,出大院向南行半日,復往東走,行數日便至龍鳳山,養兒成人,他日為父報仇,苦賢妻也。」

阿日善自衣袖內,出黃金小彎刀,遞於吳姬。吳姬落淚,接金刀藏入懷中。

吳姬曰:「愚妻勞記於心,晝夜教導正兒,日後手刃仇人,父仇子報也。」遂阿日善傳,家將顏氏。

顏氏進賬行禮,曰:「老爺用何處?」阿日善曰:「勞將軍,護夫人周全,不知可信乎?」顏氏曰:「小將捨身取義耳。」

阿日善復傳侍官,令曰:「傳吾令,眾將大帳議事,遲者軍法處治。」侍官應諾而退,傳令諸將議事。

且說姜偃帳中行法,香案祭草人,其腳下七盞,左右兩盞燈,皆滅之,唯頭頂,當中一盞燈,光亮雖微弱,仍燃燒不滅。

姜偃手握桃木劍揮舞,連連扣拜,額頭咚咚響,面流大汗,木劍數指草人,頭上一盞燈,叫曰:「時辰已到,何不速,速,來歸!」

那一盞燈在風中搖擺無滅,姜偃續扣拜,念咒語。

桑傑門外守之,侍官至桑傑身前報曰:「總管大人,眾約長有令,速往大帳議事,遲者軍法處置,請大人速行。」

桑傑聞阿日善傳令,大驚,面如白紙,冷汗直流,險些軟倒。

問侍官曰:「老爺長在何處?」

侍官曰:「已至大帳也」桑傑曰:「老爺可另有指令。」

侍官曰:「未言。」

桑傑觀侍官無異常,左手握腰掛彎刀,思之頃刻,以為必不疑己,隨侍官來錦帳,直入帳內,阿日善坐立上位,雙目爭圓,直視帳門,桑傑見之,雙腿顫抖,跪拜在地。

行禮曰:「參見老爺,老爺病癒,乃吾族萬民之福也。」

阿日善不語,桑傑低頭,未敢起身,等侯阿日善下令。后帳吳姬,待阿日善往錦帳,玉牙緊咬欲碎,鳳眼灑淚如雨,背幼子正陽,羅布纏綁數圈,走出帳來。

顏氏,瓊兒牽馬等候,顏氏扶吳姬上馬鞍,隨後同瓊兒,各自上馬。

吳姬催馬往轅門走,瓊兒、顏氏隨其後,三騎頃刻,奔出轅門而去。

正是:

攜子避危圖後日,隱走荒野龍鳳山。

弱柳嬌軀鋼鐵志,蘭心不古福緣深。

羅帳姜偃竭力施法,拚命叩拜,滅了最後一盞燈,拜去阿日善三魂七魄,惜哉!阿日善命喪姜偃污術。

錦帳中桑傑腹地候之,許久不見阿日善下令,抬頭視之,阿日善紋絲不動,立坐如常,疑之,起身來身前觀之,阿日善已死多時也。

桑傑拜倒在前,泣曰:「大約長有功我族,不幸得奇疾,歸去矣,天災乎?」諸部落族長,亦跪倒桑傑身後拜泣。

桑傑復言曰:「諸族長聽我之言,哀哉,大族長歸天!悲痛無益矣。

吾族不可無約長,今少主年幼,吾代少主行事,他日少主年長,請少主繼之,諸大人意下如何?」諸人言曰:「甚善。」

桑傑曰:「既如此,速備葬禮,以安老爺仙靈。吾速往後帳,見夫人報之。」

桑傑出大帳,左右率五十餘名親信,直來后帳,欲除吳姬母子,意欲除根也。

遂速來后帳,桑傑問守帳侍官曰:「夫人可在帳中?」侍官報曰:「夫人抱少主,出轅門去矣。」桑傑復來轅門,問守門兵曰:「夫人去久乎?」門兵曰:「未有一個時辰也。」

桑傑曰:「何往。」

門兵對曰:「南去。」

桑傑視馬蹄印,領兵催馬追之。

吳姬、瓊兒、顏氏三人,南走兩個時辰,突聞身後有,馬蹄聲響,吳姬回身觀之,見奔來一路人馬,驚曰:「追兵至矣,如何得脫次危?」

顏氏曰:「主母速前行,小將截來賊。」

顏氏抽出腰間彎刀,調馬迎追兵,近來觀之。

桑傑行之軍前,身披大羅炮,騎黑水駒,手提大彎刀,身後隨五十名,獸皮騎兵。

顏氏厲聲曰:「桑傑大人,何故至此?」桑傑觀截路之人,識得,乃阿日善,近身小將,顏氏也,身披鋼盔鐵甲,騎血紅駒,手提彎刀。

桑傑冷聲曰:「尋少主歸之!前者夫人乎?」

顏氏曰:「夫人有令,大人速回,他日少主自歸也。」

桑傑曰:「面見夫人方可從之,小輩敢阻我乎,速讓之!」

顏氏曰:「違主之命,反賊也。」

顏氏舉彎刀催馬,來取桑傑,桑傑舉刀迎之。

二馬向近,顏氏高舉彎刀,罩桑傑頭頂劈落,彎刀閃白光而下,桑傑揮彎刀,向上敲打,兩刀相撞,叮一聲,鐵器聲響,顏氏彎刀上彈,手臂震痛。

戰馬交錯而過,各自調馬復戰,桑傑高舉彎刀,顏氏面門砍落,彎刀閃白光,引冷風而至,顏氏抬刀,上擋於頭頂,二刀相撞,噔一聲巨響,顏氏受桑傑大力,手掌破裂,鮮血順刀丙橫流,其戰馬前腿打拌,膝下跪地,嘴吞草土,衝出一丈之外,復起立。

桑傑交錯而過,戰馬奔出十丈之外,調馬截顏氏去路來,一聲大叫揮刀斜砍,大彎刀閃光而至,顏氏忙揮刀擋之,奈何力小,彎刀自左肩入,右脅而出,顏氏分兩半,滑落馬鞍,小將軍盡忠而亡。

正是:

大漠彎刀染紅顏,一腔熱血灑青草。

身卑力微全氣節,捨身取義真英雄。

桑傑斬顏氏,回身不見了吳姬,復領兵追其後,逐奔一個時辰,又見吳姬在前逃遁,大喜,連連催馬加鞭,狠不能脅長雙翅,飛而擒之。

吳姬竭力奔走,身後又起馬蹄聲,吳姬回身觀之,奸賊復追至。

吳姬大驚曰:「小將軍不知何如?追兵近矣。」

瓊兒曰:「主母速行,瓊兒截來人,主母保重,今後瓊兒,不能服侍左右也。」言畢,回馬迎截,桑傑去路來。

吳姬泣曰:「大恩餘生可報乎?」遂不回頭,催馬賓士。

瓊兒擋桑傑去路,厲聲叫曰:「桑傑大人慾何往?」

桑傑曰:「爾等,今日無生也」

瓊兒舉手中皮鞭,往桑傑面部擊之,桑傑側身躲過,揮手一刀,砍落瓊兒於馬下。

惜哉,瓊兒以嬌弱胭脂之軀,未學兵刃之技,來擋桑傑豺狼之刃,豈能躲過,亦死於桑傑之手,忠義女子也。

正是:

梅花殘落留余香,執鞭攔路染紅襟。

羅裙謝幕飄白雪,雁飛雲天盪九州。

桑傑見頃刻之間,不見了吳姬,又死命追趕,走了一陣,已見吳姬背影,桑傑大喜曰:「吳姬可除也。」

吳姬南走,身後再聞馬蹄聲,回首觀之,追兵又至,不足一箭之地也。

吳姬落淚曰:「今無人可救矣,天不佑孤子乎?」言未畢,突聞東南之地,有龍吟鳳鳴之聲,其聲來處,正是龍鳳山也。

瞬間晴空變色,黑雲蔽日,風雷隨至,天降大雨,人不能睜眼觀路,馬不能迎雨前行。

桑傑諸人,聚集原地,順風抱團萎立,動彈不得,過一時辰,暴雨方止,乾坤復明,桑傑環視周圍,吳姬母子,再無蹤跡可尋,桑傑雖舉手怨天,然無可奈何,只得調馬回錦帳。

詩曰:

山石皆非含金玉,高節豈是人人有。

君子捨命存忠義,小人窮志滿私慾。

野狼貪婪窺白鶴,勁草鬱郁昆蟲飛。

天降祥雨妖煙散,龍隱深淵候時機。

桑傑不得吳姬母子,收兵歸錦帳,恐姜偃壞事,欲殺之滅口,率三百弓箭手,圍羅帳,欲射之,姜偃聞風聲,土遁而走,歸東遼去矣。

遂桑傑厚葬阿日善,繼眾約長之位,多出人馬,尋吳姬母子而不得矣。

吳姬因風雨得脫,隱居龍鳳山,育子待時而坐。

卻說薛府,薛南東征已有二年多也,夫人劉氏,不見來半片書信,心憂薛南安危,寢室不安,飲食無味,日日攜幼女,至院門觀望,立街口久久不去,街道只見百姓來往,而薛南不至也。

劉氏落淚曰:「王爺已去數年,為何不見書信矣。」

身側侍女環兒,解其懷曰:「東遼國,路途遙遠,大軍行使緩慢,過幾日必有來信,夫人莫心憂。」

劉氏觀望街口不言。環兒又曰:「夫人已立此,過兩個時辰也,今日且回府,明日來候之。」

劉氏漠然,攜幼女回府。

此非薛南無回信,乃李平傳令,嚴守長安四門,進出查驗,劫來往信使,薛南所遣信使,皆被梁王拿去。

李平自以為薛南無歸,橫行長安,欺壓百姓,無惡不做,朝中隨有大臣諫阻,亦無用處,唐王雖知其危害百姓,亦不加罪。又以裴延齡、李齊雲、韋渠牟等奸臣,同流合污,舉諫者反受其害,無人敢言。

劉氏次日,亦出府觀望,未知多久,日落西山,街市關門,農夫扛鋤而歸,牧童趕羊走來。

劉氏凄然曰:「日復一日,又數月矣,音訊全無,單騎片甲不歸。為何眾仙,不悋我薛家也。」

環兒曰:「夫人莫心急,一則東遼路途數千里,二則兩國交戰。三年五載常事,待老爺平遼,自回朝矣,夫人保重身體。」

劉氏曰:「此話聽之,已逆耳也,農夫休田,牧童歸家,何故不見信鴿來亭。」劉氏牽女回府。

正是:

街角落日晚霞紅,鳥歸棲巢司農息。

未見東方銜書來,倚門望夫幾時休。

劉氏晝夜憂心,心勞成疾,飲食具廢,五行之軀,壞了八九,卧病錦榻,不能行走矣。

環兒請太醫醫治,太醫把脈,觀其形狀,默然良久。

劉氏問曰:「大夫如何?」

太醫對曰:「夫人之病,憂心成疾,傷了精氣,乃心病也,心乃火也,氣乃神矣,氣順則方能,悅其心。

夫人需安心休養,不可傷神也,小人開幾日葯服之,過此時日,自會好轉。」

太醫開三日之葯,退出內室,長嘆而去。

劉氏等候,薛南之信無果,病情日復加重,雖有良藥,奈何心病無治。

三日,劉氏服藥不愈,昏死病榻。

環兒輕搖劉氏,泣曰:「夫人!夫人!」

過一主香,劉氏緩慢醒來,弱聲曰:「紅兒,,」環兒抱幼女薛紅葉,置劉氏之懷。

劉氏輕撫薛紅葉柔發,落淚曰:「母親今要,棄紅葉而去,有愧王爺,有愧紅葉,有罪薛家。紅葉今後,居宣王府,候父王歸來。」

薛紅葉雖年幼,見母親落淚,亦雙眼水霧,靜坐劉氏之懷,不言。

環兒見之,豈能忍之,一對秀目,珍珠滾落,猶如斷線風箏,流淚不止。

劉氏曰:「環兒,速往宣王府,見王妃,請來府中,吾有重事相托。」

環兒曰:「是夫人。」

環兒領命,含淚出薛府,往宣王府奔去。

詩曰:

燕歸農家候鳥遷,賢婦倚門不見君。

七情六慾傷心神,五穀凡體疾病纏。

夜涼孤燈星月殘,深府空曠音聲少。

勁草環柱蛇鼠聚,陰風拂衣哀氣重。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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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室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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