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風無浪非江湖
高不寒走到床前,又給陸無情把過脈,道:「果然是妙藥,她的內傷好了多半了。」江盼聽了臉上也掛起笑容。花滿堂心中大喜,對江盼道:「男子漢大丈夫,莫要再哭鼻子了。」江盼「嗯」了一聲。
花滿堂道:「多謝師伯!」高不寒道:「我勸你一句,你有痴情心,她無留情意。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一場,你這又是何必呢!」花滿堂道:「我只求她好好生活著就滿足了。愛一個人,並非一定要得到她的心和人。」
高不寒道:「我沒老婆,不懂什麼情情愛愛。不過,付出了終究要有回報,她能給你什麼?」花滿堂道:「她能給我則已,不能給我,我也不強求。」
高不寒道:「你只管付出,不要回報,不是傻么?」花滿堂道:「那我甘願做一個痴情傻人!」
高不寒搖搖頭道:「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又是什麼道理?」花滿堂道:「我會快樂。」
高不寒笑道:「什麼都得不到心裡還快樂,你真是傻人說傻話,傻得沒頭沒腦。」花滿堂淡淡一笑道:「不飲杯中酒,怎知酒中香?師伯,平日行俠仗義,又何時想過回報?」
高不寒道:「我有回報啊,我看著那些吃人的惡人一個個殺盡,老百姓們安安生生過日子,過好日子,我心裡就開心,就得意,就覺得不枉為人,不白活著。」花滿堂道:「師伯,您想想,咱們其實是一樣的,只是這個人在我心裡的地位比一般要幫助的人高。」
高不寒沉思片刻道:「還真是這個理。」花滿堂繼續道:「我不愛她要幫她,愛她就更要幫她。只是,苦了師父,我對不起師父!」高不寒道:「你做得對,老花會原諒你!是教主變了,變得自私、殘暴。」
陸無情早已醒來,但仍閉著眼睛,他們的一番對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對大愛無疆的花滿堂感恩不盡。
屠龍道長回到觀中,越想越生氣,一是騙了他的寶貝提功丹,二是他們這一番耍弄傳揚出去,他豈不被人笑話!笑話他越老越糊塗。他心裡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就盤算著找個機會報仇。恰在這時,屠虎小跑著進了老君堂,上前跪下,泣道:「師父,你可得為徒兒報仇!」屠龍道長心裡正煩,又見徒兒哭哭啼啼不成體統,一拍茶几怒道:「師父還沒死呢!」屠虎見師父發了雷霆之怒,立刻收了眼淚,問道:「師父,您怎麼了?您平日可沒這麼大的火氣。」屠龍道長愁眉苦臉道:「唉!師傅今天被人耍了。」屠虎站起身道:「師父,何人敢耍您,他是不是活膩了。」屠龍道長就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屠虎聽罷,怒目一瞪,道:「又是他們!師父,欺負徒兒的也是他們!」屠龍道長一聽道:「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屠虎道:「前些日子,徒弟跟雷家三公子在茶樓喝茶,不想有人竟用茶水潑徒弟,徒弟跟那人理論,他說他潑的就是金光觀的道人。徒弟氣不過,跟他交手,不想徒弟學藝不精,被他打成重傷,修養了好長時日,才能下場。徒弟咽不下這口氣,特來稟告師父,求師父為徒弟報仇。」他這些半真半假的話都是雷仁想出來的,他們就是要騙屠龍道長出手,給他們出口氣。
屠龍道長問道:「你可知打傷你的是什麼人?」屠虎道:「雷三公子派人查了,一個叫陸無情,一個叫陸辰,現在都藏在玉水軒。」屠龍道長一聽「玉水軒」三個字,心燒火起,一拍茶几,怒不可遏道:「又是玉水軒!玉水軒啊玉水軒,你就是跟金光觀過不去啊!」屠虎又道:「玉水軒花滿堂、高不寒等人跟陸無情、陸辰他們都是一夥的,我看他們是故意騙師父的提功丹,故意讓師父出醜丟人。」屠龍道長悔恨不已,他這是幫仇人救人,真是糊塗透頂。
屠虎又進言道:「徒弟已經想好了一個報仇的辦法,只需擺下擂台,逼他們簽下生死文書,咱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宰了他們。」屠龍道長問道:「他們要是不答應呢?」屠虎冷笑道:「那個陸無情有一個七歲孩子,只要咱們抓了那孩子,他們不答應也得答應!」屠龍道長頷首道:「好主意,就這麼辦!」屠虎道:「其他的事都交給徒弟了,師父只管打擂報仇。」
陸無情氣色一天天好轉,吃飯穿衣都已能自理。江盼看在眼裡,喜在心裡,一天到晚就是說說話或者打打拳哄娘開心。母子倆的日子過得挺消停,在漸漸變得美好。以前,江盼夜裡大小便都是娘陪著,可現在娘身子骨弱,晚上大小便只得他自己去了。雖然害怕,在娘面前也要裝得堅強無畏。出了房間需走一段路才能到達茅廁,路上經過一條樹林夾道對他來說甭提多嚇人了。這天夜裡後背發涼地走到茅廁門口,拿燈籠往裡照了半晌,雖然什麼可怕的東西都沒有照見,始終不敢走入,最後在茅廁外解決了。剛提上褲子,一隻溫熱的大手捂住他的嘴,他嚇得渾身一涼,想喊叫也發不出聲。那人抱著他,縱起躍下,很快出了玉水軒。
到了玉水軒外,那人把他扔在地上罵道:「尿了道爺一身,真騷!」原來這人抱起江盼時,江盼嚇得又尿了一泡尿。
江盼爬起身,瞄準黑暗裡的飛檐便跑,他知道那裡就是玉水軒。一邊跑,一邊喊:「花叔叔救命……」他一個小孩子能跑多快,俄而又被那人抓住,那人擰住江盼的耳朵,疼得江盼眼淚汪汪,可是那人並沒有一點仁慈之心,江盼疼得越厲害,他反而越開心。他的笑聲在這黑夜裡猶似妖鳴鬼嚎。那人不僅狠狠地擰江盼的耳朵,還在他的臉上一巴掌一巴掌得聒。只聒得他嘴鼻流血,奄奄一息。那人見江盼不動了,摸了摸還有氣,便扛起來走。進了金光觀一間柴房裡,將江盼扔在地上,將柴房門鎖了,才來到一間廂房裡,解下蒙面布。室內燭光將這個人照得清清楚楚,這個人正是屠虎。
次日上午,花滿堂便收到一封匿名信函。信上只寫著一行字:人在我們手裡,若想人活命,請到金光觀。
花滿堂讀畢,眉頭緊皺,道:「什麼人在誰手裡?這信寫得真是沒頭緒。」將信塞進懷裡,便徑直來到陸無情的住處。他每天上午都要來看望一下無情,都已經成習慣了。走到門口,並沒有聽見屋裡有說話聲,也沒有江盼練拳聲,心裡有些納悶。推門進屋,陸無情和江盼都不在。他心裡自問:「人去哪裡了?」正問時,陸無情闖進屋裡,一臉擔心地朝屋裡掃過,道:「盼兒不見了!你有沒有見盼兒?」這時,花滿堂想起那封信才恍悟,道:「無情,你別著急,盼兒也許跟陸辰在一起。」陸無情心神微寧道:「但願。陸辰在哪兒,我要去找他。」花滿堂忽笑道:「我想起來了,今早陸辰帶盼兒去城裡玩了。哎呀!陸辰也不來說一聲!江夫人,不要擔心,等陸辰回來,我一定罵他一頓。」陸無情情緒漸平道:「他跟陸辰在一起,我還有什麼擔憂。他跑出去,該跟我說一聲。也不怪他,這些日子可悶壞了他,前天他還說要去城裡玩。」說完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花滿堂鬆了口氣道:「無情,你好好歇著吧。我這就去城裡把盼兒找回來。」陸無情道:「沒事,讓他玩吧,這是我欠他的。」
花滿堂「嗯」了一聲,出了房間。
他先來找陸辰。陸辰正在院落里練拳,見花滿堂進來,停下鎖眉道:「花兄,你這樣慌慌張張莫非有事?」花滿堂道:「出大事了!江盼丟了!我騙無情說江盼跟進了城,否則她非得急瘋不可。你可千萬別讓無情看見。」陸辰頷首。花滿堂道:「你先到府門外等我,我一會兒來找你。詳細的事情,我待會兒再跟你說。」陸辰頷首,道:「那我去了。」說完往院外走。花滿堂又道:「別讓人瞧見!」陸辰道:「我走後門。」
花滿堂有來到師父的房間。平日閑暇,三位師伯都在這裡坐著陪師父。進了屋,高不寒道:「無情的傷也好了,今天你怎麼又愁眉苦臉?」花滿堂拿出那封信遞上去。高不寒接了看罷,又交給你薛不宜。高不寒道:「誰被人綁了!」花滿堂道:「盼兒不見了。」高不寒站起身道:「這不是件小事,走——咱們去金光觀瞧瞧。」薛不宜起身道:「我也去吧,屠龍那老傢伙可不簡單,人多點周全。」
三人話落起行,在府門外跟陸辰會和,花滿堂給陸辰說明情況,陸辰也是焦急萬分。四人不敢耽擱縱馬往金光觀而來。好像早知要有客人來,早已做好迎接的準備——觀門大開,門口站著十餘個持棍青壯道士,一個個面如沉冰。屠虎站在殿前,面無表情,背持一把寶劍。
四人下馬,大步往裡觀里走,眾道士全都圍了上來。屠虎喝道:「若想進觀,先過了貧道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