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偷竊
「夠了。」顏雙雪寵辱不驚,兩支手鐲塞她手裡,「這都是你的,另一支算是醫藥費。」
她沒忘記,高燒不退的時候,是在青鶴觀服藥蘇醒。
「不必,我失手殺了你那混賬夫君,功過相抵罷!」青鈴放下其中一個,順便拿出了自己做的燕子木工,「嘿嘿,勞煩姑娘修好它,若能展翅翩飛再好不過了。」
原來下山找她是為此事?
顏雙雪能嗅到她身上淡淡血腥味,想來她剛處理了屍首。
「好。」顏雙雪應下,倒不是樂於助人,而是怕她劈了自己。
「奧,對了。」青鈴莞爾,笑容俏皮,「那混賬之死你無需憂心,官府那裡公子已打點好,不會尋來找麻煩。」
連官府也收買了么?
她家公子路子這麼野?
顏雙雪心思沉重,青鈴熱絡拍了拍她肩膀,「有勞姑娘了,修好之後請姑娘送回觀中,青鈴必有重謝。」
說完,她轉身吐了吐舌頭,「背著公子偷偷來的,先行別過!」
來得匆匆去也匆匆,瞧著桌案的銀兩,顏雙雪的心仿若坐了次過山車,一張一弛,有驚無險。
總算能還清一些外債!
銀子在手,沉甸甸的,表面光潔泛著光,散發著好聞的銅臭味!
她愛不釋手,院子老婆子拖長顫音叫魂兒似的,「葉家媳婦兒,葉家媳婦兒啊……」
誰啊?
顏雙雪學著古人銀子揣在腰際,確定不會漏才走出門。
門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佝僂站著,老態龍鐘的臉上皺紋深刻,「葉家媳婦兒,你快去葉老大家裡頭,你家那小叔子偷了他大伯的玉如意,正挨打呢!」
葉老大,說的是大伯?
小叔子則是葉瑞了!
記憶里,大伯葉致乃芥子鎮養蠶大戶,本家染坊歇業后,可謂一支獨大,算是顯赫家門。
不可能!
葉瑞那麼乖巧懂事的孩子,怎麼可能行偷竊之事?
顏雙雪不信,拼了命往葉致家去,相比村子里的茅草屋,偌大的庭院宅邸,讓人一看便知葉家老大財力雄厚。
院門紅木樑柱,門前兩隻石獅子,據顏雙雪所知,此前這是葉家老宅,葉家老頭病逝后,葉晉安將這宅子賤賣給了葉致。
清幽的院子,一泓碧水,一座石橋,荷花開到荼蘼,花瓣飄在湖面蕩漾。
精緻如畫,卻見小人兒掛在一棵老槐樹枝椏,鞭子一下下抽打,疼得哀嚎,「我沒偷!沒偷!就是沒偷!!」
「還嘴犟!」又是一鞭子,婦人力道狠辣,絲毫不念親情。
「沒偷!」葉瑞咬牙,憤恨的怒火凝在眉眼,他不過是在大伯家教長孫習字,之前已經教了半月有餘,說好今日付十文錢,誰知,銅板沒見著,反而誣陷他偷了玉如意!
「都是被那女人帶壞的,讓你不學好,讓你偷雞摸狗!」正抽打訓斥葉瑞的是葉致的女兒葉梅,二十齣頭,召了個贅婿,成親多時了。
嫁進葉家一年多,葉梅沒少欺凌顏雙雪,麥田下苗,她派人故意放了田中浸秧苗的水,待她下地,又冷不丁在背後推一把。
記得那一次,剛犁地后的水田滿是淤泥,她給顏雙雪來了個倒栽蔥,半截身子陷入泥田,只留了兩隻腿在外撲騰,顏雙雪險些送命!
這女人,心思惡毒,不可理喻!
「打夠了沒有!」顏雙雪怒火中燒,邁開大步到樹蔭下,不由分說奪走了葉梅手裡的鞭子。
葉梅手裡一空,看向顏雙雪,「噗嗤」笑了,笑得輕蔑,「我當是誰呢?害死夫君的人來了?」
「你少血口噴人,放了瑞瑞,他說沒偷就是沒偷!」顏雙雪篤定的語氣,無條件相信葉瑞。
「今日就他一人與垚兒在書房,不是他是誰?呵,自個兒活不下去,慫恿瑞瑞偷竊,真有你的。」葉梅冷笑著剜了她一眼。
雖然顏雙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她的話語里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你是說瑞瑞和你兒子在一塊,那好啊,把你兒子叫出來,當面對質!」
葉梅驀然愣住。
這話,怎麼也不像懦弱的顏雙雪能說出口的。
「怎麼?不敢啦?你兒子三歲大,要是一不小心說漏嘴,傳出去,你這堂姐故意栽贓陷害,是不是有點難看?」
聽著顏雙雪的話,葉梅眼裡閃過一絲慌亂,連舌頭都打了結,「你放屁!垚兒說了,他親眼看到瑞瑞將玉如意裝進褡褳里!」
「阿嫂,我沒有,阿嫂……」葉瑞焦灼的解釋,慘白的臉,冷汗滾落。
顏雙雪瞥了眼葉瑞掛著的褡褳,乾癟破爛,打了個好幾個補丁,哪是裝了玉如意的樣子。
「那玉如意呢?「她反問葉梅,「治罪得人贓俱獲,沒有證據就是誣陷。」
葉梅又愣了,她以為就算顏雙雪來,也是哭著求這讓她放過葉瑞。
「說不出來了吧?」顏雙雪愈發肯定,葉梅就是故意找茬。
「或許……或許被他藏在某處。」葉梅腦子飛快運轉,應對著於不同尋常的顏雙雪,「哪,哪有竊賊蠢到隨身攜帶贓物!」
「瑞瑞至今沒出過院門吧?」顏雙雪思路清晰,眼角爬上銳利光芒,「你有兩個辦法自證瑞瑞行竊,一,叫你兒子出來對峙,二,找到所謂的藏贓物地點。」
「我為什麼……」
「在你沒有充足的證據前,放下瑞瑞。」顏雙雪不等她說完便冷聲截斷,氣場開到最大,手裡的鞭子「啪嗒」抽在地上,威脅的話從牙縫中擠出來,「否則,我可以告你誣陷動用私刑,送你見官!」
葉梅嚇得後退了半步,怔忪地瞪著顏雙雪,腦子一片空白,就算搜腸刮肚也想不出詭辯之詞。
「我們哪也不去,就候在這裡,等你佐證。當然,瑞瑞平白無故傷成這樣,你得醫,身上不能留一處疤痕,醫不好,我還是會告你。」
顏雙雪至始至終冷靜,一字一句直戳重點。
她既然答應要照顧葉瑞,就不能讓他受一丁點委屈,葉梅想在她這裡討便宜,門兒都沒有!
葉梅面色陣青陣白,看著顏雙雪竟有點發怵。
這還是任人揉捏的弟媳婦兒嗎?
捕捉到她恍惚不定的眼色,顏雙雪聲色軟和了許多,「你兒子才三歲,要是娘親下獄,也許以後都抬不起頭來。」
「你!你等著!」葉梅最後犟著的心理防線終於崩塌,她扭頭往廂房去,好似落荒而逃。
「小姐,那孩子……」
「先放了!」
葉梅頭也不回摔上廂房門,屋子採光通透,帷幔是上好的緞子。
她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羞惱的自己,鼻尖彷彿有一根無形絲線,被顏雙雪牽著走。
不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
擒了葉瑞,再是顏雙雪,治她謀殺親夫的罪,讓她從眼前消失得乾乾淨淨!
那個女人,到底中了什麼邪?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
「篤篤。」
房門敲響,屋外是丫鬟的聲音,「小姐,去青陽城的家丁回來了。」
「怎麼樣了?知縣大人快來了嗎?」葉梅激動直起腰,今日一早她便派人去青陽城縣令處通報,告知顏雙雪涉嫌殺害葉晉安一事。
「回小姐,知縣大人說這事他管不了,上頭壓著。」
顏雙雪在顏府不是豬狗不如么?顏家應該不會為她買通官府,就算有心這麼做,消息也不會這般靈通。
莫不是顏雙雪識得城中某位大人?
那,顏雙雪說要將她治罪,是真的?
葉梅閉上眼,心亂如麻。
吃不著羊肉惹一身騷,幾日不見,顏雙雪哪來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