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水(6)
「世子,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
「蘇閣主,他怎麼樣?」
蘇小楠收起金針,床榻上的人臉色已經有些紅潤,不似剛才那番虛弱如白紙一樣。
「他身子本就弱,我之前就跟他說過,可這人性子執拗的很,這次要不是我,怕是命都沒了。」
肖正齊緩緩睜開眼來,剛才她那些話可不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蘇閣主,我之前也沒少幫你好不好啊……」
陸朝元聽出他的聲音雖然依舊很虛弱,但是氣息已經平穩,想來應該沒有性命之威。
「肖兄,我——」
「朝元,蘇閣主是貴客,她願意上門施針,想來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肖正齊打斷了他的話,說道。
「世子,小楠有幾句話想和肖公子說,不知道能否行個方便?」
陸朝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肖正齊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肖正齊從床上坐起來,靠著木枕。
「蘇閣主找肖某有什麼事嗎?」
「肖公子這是翻臉不認人了嗎,過河拆橋也太快了。」蘇小楠笑著說道。
「蘇閣主是聰明人,肖某自詡也不笨,蘇閣主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還是為了什麼人,我不想知道,只是你也不要把我當成獃子。」肖正齊淡淡說道,「診金,陸朝元會付給你的。」
……
「肖兄,你是說祁禾的事情蘇小楠也參與其中?」
肖正齊喝下湯藥。
「之前我和祁禾去過滄瀾閣,祁禾是無相國人,在北國沒有身份也沒有人,要想把公主從望江樓帶出去,沒有人幫他我絕對不信。」
陸朝元拿出手帕遞給他,「那為什麼是蘇小楠,她為什麼要幫他?」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猜測,今日我也只是詐她一下。」
「那你打算如何去做?」陸朝元問道。
「她的事先放一放吧,你先送我回牢房。」肖正齊畢竟現在還背著罪名,在世子的房間睡著終歸不好。
「不行!你的身體都這樣了,我怎麼能讓你去牢房,你就在這住著,哪也不準去。」
肖正齊看著他堅持的樣子,無奈地笑笑。
「陸侯爺,去北城了?」
「是,已經去了兩三日了,拿著祁禾的認罪書,還有百里尚鳴和清虞公主的遺骸。」陸朝元說道。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放心,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就安心養著吧,這件事,是我侯府對不起你。」
肖正齊笑了笑,「說什麼對不起的,都是我願意的。」
數日後。
「世子,侯爺回來了!」
陸朝元點點頭,「穩重些,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
陸朝元到書房,給父親恭恭敬敬地行禮。
「朝元,你找爹有事?」
「父親,你知道我有什麼事的。」
陸侯爺笑了笑,「肖正齊的事既然是誤會,聖上已經不追究了。」
「多謝父親。」
「朝元,幸好這一次兩國都沒有追究,我也不至於成了兩國的罪人,百里尚鳴那邊答應的那麼爽快,讓本王也很意外。」
陸朝元說道:「百里尚鳴疼愛其妹,再說這事也不能全怪父親,說到底還是無相國人生的事端。」
「是啊,祁禾能攔下所有的罪責是再好不過了,他服毒自盡后,屍首已經由百里尚鳴帶回去了,清虞公主的遺骸也送回無相國。陛下仁慈,念在無相國君主痛失愛女又給了一些賞賜當做補償,這事也就算了了。」
陸朝元說道:「那和親的事宜如何?」
「應是暫時擱置了,不過現在看來,兩國也暫時不會起政事,也算是皆大歡喜了。」陸侯爺說道,「清虞公主和那祁禾也算是一對苦命人了,朝元啊,真正的縱火犯可有什麼線索了?」
「父親,此事已了,追究也無意義了。」
陸侯爺笑了笑,「無妨,反正將來的家主會是你……」
陸朝元把事情告知了肖正齊。
「肖兄,一切如你所料。」
「祁禾服毒假死了?」
「嗯,解藥也交給百里尚鳴了,只是萬一他……」
肖正齊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道:「百里尚鳴對清虞公主極好,通過這種方法能讓清虞過上想過的生活,他不會反悔的。」
陸朝元微微低著頭,似乎覺得愧疚,說道:「肖兄,清虞公主先前嫁禍於你,你還願意幫她;還有我父親,他是想讓你做替罪羊的。」
「不是我幫她,是我在幫自己,朝元,你要明白一件事,有多大的權利,就要擔多大的責任,越往高處走,就越不能做事全憑喜好。」肖正齊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著說道。
「肖兄,還有一件事……」
「我知道,晚上我請大家去望江樓吃飯,算是慶祝我洗清冤屈吧。」
陸朝元說道:「我替父親和你道歉,謝謝你的大度。」
肖正齊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這樣待你,是因為我知道你值得別人這樣去做,所以,不要覺得虧欠我。」
肖正齊於他,本是萍水相逢的過客,現在更像是一個兄長一樣,諄諄善誘,明明年紀相差無二,他卻是個理得清的人,看得清局勢,放的下怨恨,心中自有一把度量的尺,不需要旁人去議論什麼。
「肖兄,改日望江樓重開,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禮。」
肖正齊笑了笑,隨機點點頭,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再說,他從來不在乎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
……
望江樓被封數十日,今日總算是可以撕下封條了。
明五和杜乙出了牢獄之後,也隨即過來幫忙清洗桌子碗筷等雜物,短短几天的時間,望江樓就有了一種蕭條破敗的跡象。
肖正齊自嘲地笑笑,或許他不太適合做生意。
「明五,以後這望江樓的生意就交給你打理了,讓杜乙幫你的忙,他是我信得過的人。」
「主人,您是打算……」
「我的那一份你幫我存著就行,等我錢不夠花的時候自會找你來拿的,我拿四成,你們兩個人各拿三成。」肖正齊簡單分配了一下,說道。
杜乙第一個跳了出來,說道:「先生,我要跟著你。」
「跟著我,跟著我做什麼,進牢獄嗎?」
「先生有恩於我,哪怕是刑場,我也跟著你去。」杜乙說道。
肖正齊被他正經的樣子逗笑,這孩子還真是幽默,不過他可是前不久剛從刑場回來,他可不願再去那地方走一遭了。
「你跟著我沒什麼好處,不如待在這裡,跟明掌柜學點東西,日後也可以娶個媳婦兒。」
「不,我要跟著先生,我可以替先生擋刀擋槍,您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為您駕車,為您提劍,為您鞍前馬後。」
肖正齊看著他的眼睛,尚且不經世事的眼裡滿是淳樸,「你要是實在想,那便跟著吧,那你那份就歸我了,明掌柜,記得記賬啊!」
明五說道:「單憑主人安排。」
肖正齊沒再多說,望江樓的人全部回到原來的位置,在陸侯爺的帶頭之下,江南的達官貴人都送來了賀禮,江湖上也有不少世家族人前來捧場。
「肖大哥,你看你瘦了這麼多,快多吃點補補!」
魏瑾辰看著他瘦削的臉龐,心疼得緊,一個勁兒地往他碗里夾菜。
「瑾辰,你知道肖大哥為什麼喜歡你嗎?」
「啊?」
肖正齊說道:「因為你是一個聰明的姑娘,你很懂事,很多事情都能理解也能想清楚,所以我覺得你和別的那些是非不分的姑娘不一樣。」
魏瑾辰被他這麼一誇,還有些害羞起來,「肖大哥,我是有那麼一點優秀啦,但是還是要多努力。」
「清虞公主這件事,你幫了我們很多忙,配合朝元把這齣戲唱下去,最後成功地把我們救出來,這件事你功不可沒,所以朝元特地為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陸朝元收到暗示,把事先準備好的小禮物拿了出來,是一個非常精緻的楠木盒子,一看就價值不菲,裡面則是一把玉梳子,梳子上有一些鳥獸圖紋。
「魏姑娘,之前為了讓我父親相信我,讓你受委屈了……」
「也罷也罷,既然是為了肖大哥,那些事就不追究了,只是你們不該瞞著我,要是把實情告訴我,我還是會幫你們的。」魏瑾辰說道。
陸朝元不願意把事情告訴她,主要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在侯府,不管怎樣,總會護住她的康安,就算是讓她耍些小脾氣也比丟了性命的好。
肖正齊道:「這個做戲啊,最重要的就是真情流露,要是事先告訴你了,就達不到最佳效果了,你說對不對?」
「話是這樣說,但是——」
肖正齊繼續給她洗腦,說道:「事情也是這麼做地,來來來,我們敬功臣一杯,魏功臣!」
在他的起鬨下,魏瑾辰的怒氣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給消散了,對於陸朝元,也沒有先前的敵意。
「咳,咳咳……」
肖正齊突然覺得喉頭湧上一陣甜腥,他捂住嘴,不著痕迹地擦去。
「肖大哥你慢點,別嗆著了。」魏瑾辰不知情他先前病的那樣重,只當是吃急了,便給他到了杯酒順順。
「魏姑娘,不要給肖兄喝酒了。」
「啊,為什麼?」
陸朝元拿走他面前的酒杯,換上一碗熱雞湯,「肖兄剛從牢獄中出來,身子還虛著,少飲些酒,把這雞湯喝了,補補身子。」
杜乙看出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心急也不能多問:「先生,你怎麼樣?」
「無事,寬心。」
肖正齊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給人一種定心的力量,放佛只要他說了的事,就一定可以做到。
肖正齊不願意住在侯府,眾人又不想讓他住在客棧那種嘈雜的地方,最後便搬到了陸朝元數年前買的一所宅院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