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衣人
史珍香道:「因為他不但劫財,還要劫色,江湖中無論黑白兩道,都恨他入骨,卻拿他一點法子也沒有,但只要有人說出要和他作對的話,不出三天,必死無疑,胸前必定帶著他那獨門的標誌。」
江暮寒道:「凡是死在他手上的人,致命的傷痕必在前胸,是么?」
史珍香道:「不錯,前胸要害,本是高手防衛最嚴密之處,但那梅花盜卻偏偏要在此處下手,從無例外,好像若不如此就不足以顯出他的厲害。」
江暮寒笑了笑,道:「所以你認為只要穿上這件潛龍,就能將梅花盜制住,只要你能將梅花盜制住,就可以揚眉吐氣,揚名天下,黑白兩道的人都會因此而感激你,再也沒有人會找你算那筆老帳了。」
史珍香目光閃動,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只要能躲得過他前胸致命之一擊,就已先立於不敗之地,就有機會將他制住!」
他面上神采飛揚,接著道:「因為他這一擊從未失手,所以他作此一擊時,就不必留什麼退路,對自己的防衛必定疏忽。」
江暮寒道:「聽來倒像是蠻有道理.......」
史珍香大笑道:「若是沒有道理,江湖中也不會那麼多人一心想將這潛龍弄到手了。」
江暮寒道:「可是你在這裡種種花,喝喝酒,還有美人相伴,你的對頭早已漸漸將你忘懷了,你的日子難道過得還不夠舒服么?為什麼還要找這些麻煩呢?」
史珍香笑道:「你懂得什麼?我若能將梅花盜置之於死地,非但從此揚眉吐氣,而且......而且那好處也不知有多少。」
江暮寒道:「還有什麼好處?」
史珍香道:「梅花盜自從在六十多年前銷聲匿跡之後,江湖中人本都以為他已惡貫滿盈死了,誰知半年多以前他竟忽又出現,就在這短短七八個月里,他已又做了七八十件巨案,連華山派掌門人的女兒,都被他糟蹋了。」
江暮寒道:「此人算來已該有一百多歲了,想不到興趣居然如此濃厚。」
史珍香道:「自從他再次出現后,江湖中稍有資產的人,都已人人自危,稍有姿色的女子,更是寢食難安.......」
他頓了頓接道:「所以已有九十餘家人在暗中約定,無論誰殺了梅花盜,他們就將自己的家財分出一成來送給他,這數目自然極為可觀。」
江暮寒道:「這就是那已不成為秘密的秘密么?」
史珍香點了點頭,又道:「除此之外,江湖中公認的第一美人也曾揚言天下,無論僧俗老少,只要他能除去梅花盜,她就嫁給他。」
江暮寒嘆了口氣,苦笑道:「財色動人心,這就難怪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要來蹚這趟渾水了,只是你夫人這麼美麗動人,除了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就這麼死了,也太可惜了,現在,看來只怕要輪到我了。」
史珍香道:「憑良心講,我也覺得你死得很冤枉,可是又非殺了你不可。」
江暮寒忽然笑了,悠然道:「憑良心講,你覺得殺我是件很容易的事么?」
史珍香的鐵拳已將舉起,此刻又不禁放下,瞪著江暮寒望了半響,嘴角漸漸露出了一絲微笑,道:「像你這樣的人居然能活到現在,可見要殺你實在不容易,但是現在.......」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陣響亮的笑聲。
一人大笑道:「憑良心講,你看他現在像是已中了毒的樣子么?」
史珍香一驚,轉身,廚房的小門前,不知何時已站著個青衣人,他身材高挑,神情悠閑而瀟洒,一張臉卻是青慘慘、陰森森的,彷彿戴著面具,又彷彿這就是他本來的面目。
他背負著雙手,悠然踱了進來,喃喃嘆著道:「一個人若想在酒徒的酒中下毒,那麼無論多麼愚蠢的事他只怕都能做得出來了......你說是么?」
最後一句話他是問江暮寒的,江暮寒忽然發現這人竟有雙動人的眼睛,和他的臉實在太不相襯。
那就像是嵌在死豬肉上的兩粒珍珠似的。
江暮寒望著這雙眼睛,微笑著道:「和賭鬼賭錢時弄鬼,在酒鬼杯中下毒,當著自己的老婆說別的女人漂亮————無論誰做了這三件事,都一定會後悔的。」
青衣人冷冷道:「只可惜他們後悔時大多已來不及了!」
史珍香獃獃地望著他們,忽然衝過去攫起了那隻酒壺。
江暮寒微笑道:「你用不著再看,酒中的確有毒,一點也不假。」
史珍香嘎聲道:「那麼你.......」
江暮寒道:「酒中是否有毒,別的人也許看不出來,但像我這樣的酒鬼,用鼻子一嗅就知道酒味是否變了。」
他笑著接道:「這也是喝酒的好處,不喝酒的人都應該知道。」
史珍香道:「但......但我明明看到你將那杯酒喝下去的。」
江暮寒淡淡笑道:「我雖然喝了下去,但咳嗽時又全都吐出來了。」
史珍香身子一震,手裡的酒壺「當」地掉在地上。
青衣人道:「看來他現在已覺得很後悔,但是已來不及了。」
史珍香怒吼一聲,吼聲中已向這青衣人攻出八拳。
這四十多年來,他非但未將武功擱下,反而更有精進,每一拳都音爆連連,招沉力猛,先聲已奪人。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這八拳不是一般的不要臉,他要將一個人的腦袋打碎,那是輕輕鬆鬆的事。
那青衣人全身都似已在音拳籠罩之下,看來非但無法招架,簡直連閃躲都未必能閃躲得開,並且他的拳法還伴有「吸扯之力,」這就更加難以閃躲。
誰知青衣人既未招架,也未閃避,只是輕輕一揮手。
他出手明明在史珍香之後,但也不知怎地,史珍香的拳頭還未沾著他衣裳,他這一掌已摑在史珍香臉上。
青衣人只不過像拍蒼蠅似的輕輕摑了一掌,但史珍香卻殺豬般狂吼了起來,一個筋斗跌倒在地上。
等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左邊的半邊臉已腫起了半尺高,紅里發紫,紫中透青,連眼睛都已被摔到旁邊去了。
青衣人淡淡道:「憑良心講,你死得也實在有些冤枉,我本來並不想殺你的,可是我這隻手......」
史珍香沒有腫的半邊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每一根肌肉在扭緊著,襯著另半邊臉上一堆死肉,那模樣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怕。
他剩下的一隻眼睛里更充滿了驚懼之色,望著青衣人的一隻手,嘶聲道:「你的手......你的手......」
「為什麼深海魚都很醜,因為太黑誰也看不見誰,大家就隨便長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