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照膽
江暮寒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團「雪球，」道：「我不討厭雪，但我卻最討厭別人擋我的路了。」
他也將雪球拋出去，「砰」地擊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濺，那雪人竟沒有被他擊倒。
只見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開，煤球也被擊落，圓圓的臉也散開，卻又有張死灰色的臉露了出來。
雪人中竟藏著一個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尤其猙獰醜惡，一雙惡毒的眼睛，死魚般凸了出來。
萌飛失聲道：「這是紅黑蛇。」
紅黑蛇怎會死在這裡？
殺他的人，為什麼要將他堆成雪人，擋住道路？
虯髯大漢將他的屍體，自雪堆中提了起來，蹲下去仔仔細細地瞧著，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傷痕。
江暮寒沉思著，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誰殺死他的么？」
萌飛道：「不知道。」
江暮寒道：「就是那包袱！」
萌飛皺眉道：「包袱？」
江暮寒道：「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沒有太留意，但等到紅黑蛇走了后，那包袱也不見了，所以我想，他故意作出那種發瘋的樣子來，就為的是要引開別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機將那包袱攫走。」
萌飛道：「嗯。」
江暮寒道：「但他卻未想到那包袱竟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殺他的人，想必就是為了那個包袱。」
他不知何時已將那小刀刀拿在手上，輕輕地撫摸著，喃喃道：「那包袱里究竟是什麼呢？為何有這麼多人對它發生興趣？也許我當時應該拿來瞧瞧的。」
萌飛一直在靜靜地聽著，忽然道：「殺他的人，既是為了那包袱，那麼他將包袱奪走之後，為什麼要將紅黑蛇堆成雪人，擋住路呢？」
江暮寒神情看來很驚訝！
他發覺這少年雖然對人情世故不是很了解，有時甚至天真得像個孩子，但智慧之高，思慮之密，反應之快，他這種老江湖也趕不上。
萌飛道：「那人是不是已算準這條路不會有別的人走，只有你的馬車必定會經過這裡，所以要在這裡將你攔住。」
江暮寒沒有回答這句話，卻悠悠道：「你找出他的致命傷沒有？」
虯髯大漢道：「還沒有。」
江暮寒道：「你不必找了。」
萌飛道：「不錯，人都已來了，還找什麼？」
江暮寒耳力之敏，目力之強，可以說冠絕天下，他實未想到這少年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樣靈敏。
這少年似乎天生有種野獸的本能，能覺察到別人覺察不出的事兒，江暮寒向他讚許地一笑，然後就朗聲道：「各位既已到了，為何不過來喝杯酒酒呢？」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積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來。
一人大笑著道：「十年不見，想不到江兄的寶刀依然未老，可賀可喜。」
笑聲中，一個顴骨高聳、面如黃金、目光如睥睨鷹的獨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面的雪林中走了出來。
右面的雪林中，也忽然出現了個人，這人乾枯瘦小，臉上沒有四兩肉，像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萌飛一眼便已瞥見，這人走出來之後，雪地上竟全無腳印，此地雪雖已結冰，但冰上又有積雪，這人居然踏雪無痕，雖說多少佔了些身體的便宜，但他的輕功之高，也夠嚇人的了。
江暮寒笑道：「在下出來「浪，」還不到半個月，想不到「金蛇鏢局」的察總鏢頭，和「神行無影」鬼二先生就全都來看我了，在下的面子實在不小。」
那矮小老人陰沉沉地一笑，道：「江兄果然是名不虛傳，過目不忘，咱們只是在十年前見過一次面，想不到江兄竟還記得我鬼二拐子這老廢物。」
萌飛這才發現他竟有條腿是跛的，他實在想不到一個輕功如此高明的人，竟是個跛子。
卻不知這鬼二拐子，就因為右腿「天生畸形殘廢，」是以從小就「苦練輕功，」他要以超人的輕功，來彌補天生的缺陷。
萌飛倒不禁對這老人很是佩服。
江暮寒微微一笑，道：「兩位既然還請來了幾位朋友，為何不一起為在下引見引見呢？」
鬼二拐子冷冷道：「不錯，他們也久聞江兄的大名，早就想見見閣下。」
他說著話，樹林里已走出四個人來，此刻雖然是白天，但江暮寒見了這四人，還是不覺倒抽了口冷氣。
這四人年紀雖然全已不小，但卻打扮得像是個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顏六色，花花綠綠，腳上穿的也是綉著小熊貓的童鞋，腰上還扎著圍裙，四人雖都是濃眉大眼，長相獰惡，但卻偏偏要作出頑童的模樣，嘻嘻哈哈，擠眉弄眼，叫人見了，連隔夜飯都要吐了出來。
最妙的是，他們手腕上，腳踝上，竟還戴滿了發亮的貓貓玉鐲，走起路來「叮叮噹噹」直響，看起來要多騷氣，就有多騷氣。
虯髯大漢一見這四人，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忽然嘎聲道：「那紅黑蛇不是被人殺死的。
江暮寒道：「哦？」
虯髯大漢道：「他是被蠍子和蜈蚣螫死的。」
江暮寒臉色也變了變，沉聲道：「如此說來，這「四位」莫非是苗疆「極樂宗」五毒童子的門下？」
四人中的紫衣童子咯咯一笑，道：「我們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壞了，你好壞，我要你賠。」
「賠」字出口，他身子忽然飛掠而起，向江暮寒撲了過來，手足上的玉鐲如攝魂之鈴，響聲不絕。
江暮寒只是含笑瞧著他，動也不動。
但鬼二拐子卻也忽然飛起，半空中迎上了那紫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飛到一邊。
「金蛇」察猛也立刻大笑道：「江兄家財萬貫，莫說一個雪人，就算金人他也賠得起，但四位卻不可著急，先待我引見引見。」
一個黃衣童子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姓江，叫江暮寒。」
另一個藍衣童子道：「我還知道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所以我們早就想找他，帶我們去尋尋歡、找找樂子了。」
剩下一個紅衣童子道：「我還知道他學問不錯，七步成詩，講義氣，愛交朋友，愛喝酒酒，愛可愛的大馬車。」
他們在這裡說，別人還未覺得怎樣，萌飛和虯髯大漢卻聽得出了神，他倆實在想不到江暮寒竟有如此多姿多彩的一生。
「本想一口一口吃掉憂愁，不料卻一口一口吃成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