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新開始

文字冒險遊戲《武俠世界》即將關服，我在這遊戲里浸淫十年，對它了如指掌，然而馬上就要說再見，內心五味雜陳。

最後一個門派夥伴下線了，距離停運只剩下最後十秒。

一個個熟悉的畫面，一場場精彩的對決，一句句難忘的話語，在這短短十秒鐘內，重新經歷了十年。

三……

二……

一……

宛若鬆了口氣般，我靠在椅子里閉目養神，淚水不知不覺滑落。

再見了，我的江湖。

再見了，我成年後的童話。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哪怕相伴一生也有離別之時，這樣也好，振作起來，開始新的旅程吧。

這樣想著，我吸口氣補充大腦里的養分，起身準備去洗漱。

就在我想要睜開眼睛的前一剎那，一陣令人幾乎嘔吐的眩暈感席捲腦海，意識深處傳來一股無以名狀卻令人生畏的惡寒。

下一秒，不再屬於我……

我看見浩瀚的星空，澎湃的大海，無垠的沙漠……有看到白日當空下，古色古香的繁華小鎮，黃土夯實的街道上人流如織，無論男女老幼，貧富貴賤，所有人都身穿看似短小利落卻絕對屬於古裝風格的衣服……

什麼？

一陣疼痛感覆蓋腦海，眼前再次失去影像。

下一刻，我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斑駁的土牆，以及密密麻麻……應該是稻草堆疊而成的屋頂。

我大吃一驚，猛地坐起來，眼前再次一黑，差點重新躺下。

這是……

一片亮光迎面撲來，我不禁眯起雙眼，等到適應之後面前的景色終於清晰映入眼帘——毫無遮攔的窗外，烈日下閃爍著金黃色澤的麥田地，照得整個屋子都明亮起來。更遠處，與金黃色相接的，是碧藍如洗的蒼穹。

這般光景，真是……令人意外啊！

作為混跡網路多年的資深宅男，每天除了睡覺吃飯看窗外，就是暢遊網路大海。沒錯，年逾三十歲的我完全沒有外出工作的經歷，因為高中時一場車禍，我失去了雙腿，並且腰部以下完全沒有知覺。

十幾年來，無論是我還是家人，都生活在沮喪與痛苦中。

不止一次，我下定決心結束生命。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一次次的自殺未遂讓我最終失去了勇氣，開始一步步沉淪，除了電腦不再與任何人交流。

混跡網路多年的我，第一直覺就是，我遇上了只有在二次元或傳說中才難得一見的穿越事件。

好吧，這也許有些草率，然而讓我下定決心這麼認為的證據就是——

「媽……爸……」

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啪嗒啪嗒落在大腿上，那裡只穿著一件看起來髒兮兮的大褲衩，一直延伸到膝蓋……

不止膝蓋，還有小腿以及腳踝、腳掌直到腳趾……

一二三四五……

五四三二一……

「啊……哈……媽……」

泣不成聲的我用上了全部力氣，才稍微叉開了一下雙腿，看著它們在草席上移動了微不足道的距離，右邊小腿還被草席上突起的草根扎到，痒痒的。

「呃……啊……」

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這種無異於新生的喜悅，根本無法用號啕大哭以外的任何形式來表達。

我就這樣哭啊哭不停哭，任眼淚鼻涕掛滿臉頰。

「喂！小三！」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個洪亮而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嚇得我整個人一僵，哭聲戛然而止。敞亮的窗子上，漏出個黑乎乎的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定定瞪著我。

「你撞邪啦，鬼叫什麼？」

這個看上去最多十歲的小鬼對著我嚷嚷，他這麼黑，這麼瘦，頭髮這麼少，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再看他身上的破布條，根本不能稱之為衣服。不過現在的我，注意力根本不在這些事上面，我所震驚的是「小三」這個稱呼。

「李海？」

我開口，帶著令我也有點意想不到的哭腔。

「唉，還好，回來了……」

小黑豆鬆了口氣，雙臂用力攀上窗檯，把整個上半身探進來，湊近我認真說道。

「你要是被勾走了，我就再也見不著你了。」

我只覺得腦海中嗡地一聲，不可計數的信息穿透思維，緊接著就是空白無一物的當機狀態。我就這樣直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黑瘦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喂喂，小三小三！你……」

「好了，沒事。」

我抬起手，擋住正要推我肩膀的細胳膊。李海再次鬆了口氣，卻又滿懷擔心地說道。

「你這樣不行，今晚我過來陪你睡吧。」

「好。」

我不假思索地應承著，內心深深嘆口氣，儘管匪夷所思，可未嘗不是件好事。但願我在現實中的身體，已經死了……

小三——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唯一玩伴，鄰居李海才會叫出口的稱呼。

李海，他的父親是一名鐵匠，人稱李鐵，本名叫做李百川，十年前是名震江湖的殺手李血。李海是李百川仇人的遺孤，在他決定退出江湖的時候，收養了曾經殺害自己全家二十四口的仇人之子。

而我，名叫唐嬰，父母雙亡。父親叫唐白，是蜀中唐門的叛徒，母親叫曲盈香，曾經是逍遙派大弟子段珏的貼身侍女。

因為我在唐家這一代男丁中排行第三，父親曾經在我很小的時候這樣叫我。父親死後，隔壁的李叔叔依然這樣稱呼我，後來就被李海繼承。

我們所在的地方，叫做安平鎮。

這些，正是我十年前，初入《武俠世界》時的最初設定。

當年萬念俱灰的我進入遊戲時，選擇了命運最悲慘的孤兒，希望可以在這樣一個可憐之人身上找到些許安慰。

再加上在之前的人物性格測試與門派武功的興趣問答里，我得出了最適合加入「以暗器和劇毒殺人於無形」的唐門、以及「飄渺自在嚮往自由」的逍遙派，進入遊戲后，經過一番探尋，得到了父母身份的線索。

果然，重獲雙腿的代價就是失去雙親嗎？

在我原來的世界里，此刻的爸媽又在做什麼呢？

我的江湖，最終還是不肯離我而去嗎？

在這裡，能夠再次，實現夢想嗎？

我看向雖然很擔心我，卻又忍不住到處上躥下跳的李海，內心浮現出「這次我們一起實現夢想」的想法。

而就在我的視線集中在少年身上大約超過五秒后，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一個圓形狀態圖，以李海為中心擴散開來，半透明的狀態條和數值圍繞著過於瘦小的身軀。

姓名：李海

性別：男

年齡：10歲

臂力：8

身法：10

悟性：10

根骨：15

先天天賦：絕命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