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入星巢

軍用越野車停在小鎮前方的公路上，路口，兩名穿著隨意的男子把持著一個攔路的道閘。

道閘看起來年久失修，紅白相間的油漆黯淡無光，支架布滿銹跡，兩名男子一個胖，一個瘦，站在道閘旁，嘴裡叼著劣質香煙。

「莫不是攔路劫匪？」韓丹騰望了眼小鎮，小鎮的建築看起來像上個世紀的，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幹啥子嘛？」瘦子走上前，把頭伸進車裡，盯著小李。

「能幹嘛，進鎮嘛。」小李口吐方言，「甭看了，木得吃咧。」

「瓜娃子！」胖子聞言頓時邁出一步，滿臉橫肉抖動，「恁是不是忘了？」

「那哪敢嘛，」小李嘿嘿一笑，「任務緊急，木得空。」

「兩位前輩，雖然沒有帶回來你們要吃的，但是有一袋土特產。」唐天威開口道，「就在後備箱。」

「我們自己取，不勞煩唐長官。」胖子小跑到越野車後方，打開後備箱，一陣翻騰后心滿意足地走了回來。

韓丹騰瞥了一眼，看到胖子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還在滴著稀薄的血水。

「我擦，莫不是......」韓丹騰一陣惡寒。

「哎，這位小兄弟面生啊。」胖子忽然停下，看向韓丹騰。

韓丹騰眉頭一挑，趕忙堆笑：「前輩你好。」

「小兄弟，你的味道很特殊嘛。」胖子聳動鼻子，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你要幹什麼？」韓丹騰警覺起來，不自覺地靠向唐天威。

「能幹什麼？」胖子感到莫名其妙，笑道，「我看你細皮嫩肉咧，可能會遭不住這裡的罪，沒事了可以來找我和老吳說說話。」

「what？」

「哦，對嘍，老吳是那個瘦子，」胖子說，「恁可以叫我老張。」

「那兩位前輩，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可以放我們進去了嗎？」唐天威說道。

「木的問題。」老張揮揮大手，「老吳，放行。」

「多謝二位前輩。」唐天威拱手。

「不用這麼多禮數，職責嘛，諒解一下哈。」老張哈哈大笑。

道閘拉升，越野車啟動，駛入小鎮。

「張哥、吳哥再見！」小李回頭喊道。

「嗯。」老張點頭，「那啥，那個小兄弟，今天晚上我們這裡有大餐，想來吃可以過來哈。」

車內，韓丹騰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唐天威：「首長，你一定要保護我。」

「那是自然，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感覺那個胖子和瘦子對我不懷好意。」

「為什麼？」唐天威疑惑。

「他倆給我的感覺超危險，看著他倆我就心底發慫，還有，」韓丹騰壓低聲音，「您給他倆的是不是人肉啊？」

小李驀地偏過頭，看著韓丹騰。

「當然不是。」唐天威搖搖頭。

「那是啥？」

「江南特產，鰣魚。」

「呃。」

「你怎麼會懷疑是人肉？」唐天威問。

「直覺。」韓丹騰說，「純屬直覺。」

「哈哈，丹騰，」小李笑道，「老張和老吳守了星巢幾十年，戰功無數，怎麼會吃人肉，他們倆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對每一代新人都很好。」

「可是，我就是有種危險的感覺。」韓丹騰說。

「你很敏銳，我越加好奇你的高維基因系統了。」唐天威說道，「小李，告訴他老張和老吳以前的事迹。」

「要我說？」小李聳聳肩，「好吧。其實也沒什麼講的，首先，無論是王族還是七貴族，他們的高維基因系統及其等級都是天生的，個體激發后只能通過不斷學習技巧來增強其威力，但先天限制擺在那裡，一個C級系統，無論怎麼發揮都無法擊敗A級系統，至多和B級平手，但是，古籍里記載了提升高維基因系統等級的先例，雖然沒有具體方法，但證明後天努力改變先天限制是有可能的。」

「老張和老吳，都是先天B級系統，數十年前，星巢開展了一項提升高維基因系統等級的實驗，老張老吳成為了試驗者。」

「星巢技術研究所都是一群瘋子，他們進行了上百次實驗，都沒有使老張老吳的實力發生質的提升，最後，研究所的那幫瘋子決定嘗試一種禁忌的方法。」

「什麼？」韓丹騰模糊地感覺到一絲恐怖的味道。

「吃肉。」小李說道，「我想靈感可能來自自然仿生一族的吞噬能力，自然仿生一族可以通過不斷吞噬其他生物來擴充自己萬生感應的基因範圍，而老張和老吳雖然是王族，但卻是少有的，擁有仿生這一屬性的人。」

「星巢把他們關在地下，讓他們吃了一個月的肉，其中大部分是其他動物的肉，但有一次，摻雜了一名死去的冰之一族成員的肉。」

「第二天，老張和老吳都擁有了些許寒冰屬性的能力，後來，研究所隱瞞著他們，又餵了他們火、風等等其他七貴族成員的肉，他們獲得了相應的能力，雖然經過鑒定，最高也才C級，但對於至多擁有兩種屬性的王族而言，這是不可思議的提升。」

「最後老張老吳得知了真相，吐了一整天。」小李繼續說道，「經過星巢內部的緊急商議，吞噬七貴族成員提升自身高維基因系統被列為王族禁忌，一旦再次發現，立刻誅殺，這樣，老張老吳就成了王族中僅有的兩個擁有多重屬性的人，其實力深不可測，一直鎮守星巢入口，幾十年來打退了無數入侵。」

「而為了償還心中的罪孽，」唐天威說道，「老張和老吳拒絕向研究所提供相關數據。你對他倆感到恐懼是正常的，因為他們高維基因系統與眾不同，但他們人是很好的。」

韓丹騰覺得新世界猶如一副畫卷在他面前展開了，奇瑰，宏大，他竟然有些期待。他回頭，看到入口處老張和老吳似乎支起了一口鍋，準備做飯。

「到了。」小李說。

軍用越野車帶起滾滾黃沙駛過破敗的小城鎮，越過荒涼的街道，抵達三層樓高的鎮公社大樓。

大樓早已遺棄，其上的紅星標誌布滿歷史的滄桑，一些磚瓦已然脫落，乾癟的標語在風沙中瑟縮。

公社大樓的大門自動打開，越野車直接駛入，而後大門關上，只留下在風沙中漸漸被掩埋的車轍痕迹。

韓丹騰目瞪口呆地看著越野車沖入大廳，而後直接撞向牆壁。

「喂！」

牆壁一分為二，露出一個寬闊的空間，越野車開始剎車，當其徹底停下時，韓丹騰發現自己深處一個望不到盡頭的鋼鐵隧道。

嘀。

伴隨著一陣機械啟動聲，韓丹騰看到隧道在上升。

「別慌，我們在下墜，星巢就在下面。」小李笑道。

星巢的中心位於鎮中心大樓的下方，乘坐電梯沿著這條指向地下三百米深處的通道，可以看到足足一百層構造組成的蜂巢狀建築。以中央通道為核心，星巢向四周輻散出四大部門（研究所、參謀部、信息部、野戰部）的無數房間。而在中央通道的最底下，是一個長寬各為一千米的巨大平台，軍方稱之為「廣場」。

在王族近代的歷史中，星巢是最堅固的堡壘。

「星巢共一百層，最上邊二十層是武備區，主要是訓練基地。地下二十層到地下五十層是住宿區，野戰部、信息部的戰士住在這裡，共有兩萬人，其中野戰部一萬四千多，信息部六千多，但其中的傢伙大部分都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現在入住的是新一屆的五千名新兵。」小李介紹道，「而地下五十層到地下九十層，是研究部那幫瘋子的實驗室和住所，最後十層，屬於唐長官這樣的高級軍官，是參謀部。」

「我們現在送你去宿舍。」唐天威說。

當下降到二十層時，三人下車，一名戰士跑來將車開走，駛入一條延伸向一個開闊空間的隧道。

電梯再度啟動，韓丹騰站在唐天威身後，踩在冰涼堅硬的鋼鐵地面上，衝動的熱血忽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對前路絲毫不知的茫然。

電梯的牆壁是軍綠色的，上邊除了標號從一到一百的樓層號在散發光芒，唯一還有色彩的便是八個紅色大字。

「忠於祖國，忠於人民。」

韓丹騰不知道將眼睛放在哪裡，於是就盯著這八個大字看，木然地感受著電梯的飛速下降。

忽然，電梯停下，韓丹騰身軀一顫，兩扇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

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圓形的透明通道。

唐天威轉過身，對韓丹騰說道：「歡迎來到龍國太空軍野戰部。」話音落下，是一個標準的軍禮。

小李也向韓丹騰敬禮，而後讓開，示意韓丹騰走出電梯。

韓丹騰有些愣，他乾咳兩聲，抬起右手敬了個不太標準的回禮。

他覺得這個軍禮有些特殊的寓意，好像在告訴他，你是，軍人了。

「歡迎你，新兵，沿著通道走，會有人接引你到新兵宿舍，裡面有基地的介紹與你應該知道的信息。」唐天威在電梯內招手。

電梯門合上，韓丹騰看到其上印著的龍國軍隊紅星標誌。

他轉身，沿著透明的廊道向前走去。

透明的廊道外，是不知積壓了多少歲月的泥土與石塊，韓丹騰知道自己現在在地下了。

現在四周一片寂靜，廊道內只有他的腳步聲響徹。

他往前走，走得很慢，彷彿在告別什麼。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告別什麼，他第一個想起來的是爸媽，然後是室友，最後是她，而後一直是她。

我離開大學兩天了，她會議論我的離開嗎？

或許我的事情已經平息了吧？

她該上課還上課，她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

那我呢？

韓丹騰這時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很脆弱的人，脆弱到一刻也不敢讓自己腦子空著，不然會失去所有對生活的熱忱。

那我呢？

他腦子裡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他面前是透明的鋼化玻璃通道，通道外是泥土。

他就看著泥土發獃，一直發獃。

喂！韓丹騰，你在幹什麼啊？你是不是閑得蛋疼？好好的大學不上，糊裡糊塗地簽個協議跑到這裡，這裡是哪裡啊？

你為什麼要簽協議啊？怕那些所謂的暗殺與襲擊嗎？自己有什麼值得殺的？

出風頭了吧？出完風頭呢？到這裡了？過一段時間，不會再有人記得你，不會再有人議論你，你會成為那個校園越來越淡的記憶，直到徹底被遺忘在角落，深埋地下，就像在這裡。

再無人問津。

蛋疼！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韓丹騰猛地轉身，他看向電梯口。

電梯還未返回，他便杵在那裡傻等，既沒有按上升鍵也沒有按下降鍵，他聽著通風機微弱但持續的聲響，眼神略顯空洞。

忽然，電梯穿過通道的聲音響起，不過是從上而下的。

電梯在韓丹騰面前停下，韓丹騰又看到那個電梯門上的紅星。

紅星分為兩半，電梯門打開，可以看到的是一個穿著休閑裝的英俊少年，在其身後，一名背著武器，全副武裝的士兵默立。

少年的眼神很冷靜，他瞥了韓丹騰一眼，眸中掠過一縷詫異。

現在的韓丹騰，眼裡血絲密布，惶恐與激動交雜在一起寫在臉上，活脫脫一個苦逼青年。

「同志，你是新兵嗎？」士兵走出電梯，對韓丹騰敬了個軍禮。

「呃，我是。」

「你好，我是少尉葉振華，」士兵伸出手，微笑道，「我剛進軍隊的時候比你還慌，沒事，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帶你去野戰部。」

「我，我不去。」韓丹騰遲疑了下，搖搖頭。

葉振華見狀笑容不減，說道：「先去登記一下吧，確保一下安全，軍隊不會強迫你留下。」

韓丹騰的神經漸漸回到正軌，臉上頓時火辣辣的，他乾咳一聲，輕輕點頭。

「跟我來。」葉振華揮手，走在最前面領路，讓韓丹騰與少年走在身後。

「你為什麼來？」少年輕皺著眉頭，瞥了一眼韓丹騰。他厭惡軟弱的人，那種連自己是什麼都不清楚，沒有目標的懦夫只是看著就令他作嘔。

「我也不知道。」韓丹騰覺得身旁這少年年齡比自己小，下意識地放鬆了一些，他注意到少年身上行頭與氣質的不凡，但不介意這些，來到這裡都是大頭兵一個，管你之前是誰。

「這是很無聊的回答。」少年冷聲道，「這裡是龍國太空軍，你看起來很頹廢，但外表能代表的很少，你不會沒有目的，不然你不會來這裡。」

「我真沒有目的。」韓丹騰對面前這個弟弟咄咄逼人的態勢很不爽。

「你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少年加快了腳步，與韓丹騰拉開距離，他回眸看了一眼，眼神如冰刃，刺痛了韓丹騰一瞬。

韓丹騰模模糊糊感覺到了對方說得對，自己有什麼目的，但他說不出來，他看著少年的背影，忽然覺得對方好像比自己成熟得多。

「哎，同志，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大學？」韓丹騰追上去，問道。

少年駐足，扭頭盯著韓丹騰：「我沒有上大學，但我拿到了劍橋的錄取通知書，還有慕尼黑大學和海德堡大學的邀請函。你呢？」

「我……」韓丹騰撓了下頭。

「另外，我叫王耀星，記住這個名字。」少年淡淡道，「他會光耀王族，光耀星巢。」

韓丹騰當即心底吐槽。

「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