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湖上來人

第八章 湖上來人

龍元三十年,四月初一。

「雨停了吧?」草廬中傳出慵懶的聲音。

「咯吱」一聲,木門被輕輕地推開,門外的地板被踩的吱呀作響。

綠衣少女捧著一盆清水緩步的走到床榻前,輕聲開口道:「公子醒啦!夜裡寅時雨就停了,只是這天兒也怪,都辰時了也不見日頭出來,山中起霧了,怕是一時半會見不得晴天。」

床榻上的男子伸了伸懶腰,拂去身上的褥子,眼中帶著倦意,翻身坐在榻檐,腳後跟兒漫無目的的踱了兩下地板。

「走,透透氣。」男子雙手做了個支撐勢,雙腿一立,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使不得公子!」綠衣女子緊忙將手中的銅盆,擱到木製六腳盆架上,邁步追了上去。

女子三步急行到男子身前,一把拉住男子的袖襟,輕聲開口:「公子還待梳洗罷,再好生出去走動。」

男子只得搖搖頭,輕笑一聲隨著女子回了屋。

極不情願的坐定后,男子揚起右手,撣了撣大袖上擺的泥漬,左手輕捶了兩下後腦勺,緩聲開口:「哎,怎麼如此邋遢不堪?」

「昨夜公子獨坐小亭中,嫌這雨落的心煩,嚷著要煮酒祛寒,這酒一飲就是五斗,直接就睡了過去,夜裡天涼,綠兒只能將公子拖拽回屋。」

綠衣女子掩面偷笑兩聲,又生怕被公子發現,急忙正聲接著道,「公子身子沉,綠兒攙扶不住,又遇這雨天路滑,一個沒注意,公子、公子就摔坐在泥水中……」

男子低頭假借思索,熟不知昨夜之事他早已不記得了,只能兀自「嗯、嗯」兩聲。

雨後,草廬外一片的鳥語蟲鳴,風從北方灌來,雖然早已入春,可今年的天氣比起往年格外的不踏實,入春以後小雨連綿著下了一月有餘。

古云:「春雨貴如油。」湖邊的岸堤上嫩綠的草瘋狂的朝著四下蔓延,只是這山中霧大,給湖面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白紗,讓此情此景更顯得朦朧。

此湖名曰:龍淵池,太祖帝將此處賜予天師府為帝家豢養靈獸:龍。

御靈之術本就是世間少有的幾大家族獨門秘術,幾大家族更是常年隱於世,導致世間罕有人能見到御靈之術。

草廬坐落於龍淵池邊一處地勢平坦處,三面環山面朝龍淵,此地本為天師府所有,旁人踏足便會被帝家依律處死,再者此處群山環繞難以通行,讓草廬更顯得人跡罕至。

一晌,草廬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扇。

男子身著青衫手提一隻陶壺從屋內走出,身後跟著一名丫頭,手中端著一隻紅泥小火爐,快步走到湖邊新修葺的小亭中,放下火爐后又匆忙的跑向草廬旁另一間更小的耳房去了。

青衫男子不緊不慢的踱著步子,懶散的徑自走向小亭方向。

觀其貌已是而立,身高八尺三寸,身形略顯得消瘦單薄,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其吹走,一頭黑髮端正的盤於頭頂,髮髻上橫叉一支木質發簪,形同竹筷。兩鬢的黑髮柔順的下垂,耷拉在兩肩。劍眉星目,兩頰消瘦,眼神卻只有沉靜,沉靜、沉靜的如同龍淵池中的水一般,深不見底,毫無波瀾。

一陣湖風吹過,青衫男子不禁的打了一個寒顫,盤坐在蒲團上的雙腿緊了緊,端起案前冒著熱氣的酒盞一飲而盡。

溫熱的酒順著喉頭流入腹中,男子又將泥爐上冒著熱氣的泥壺提起,將酒盞中的酒重新斟上。

酒過數盞。

忽聞湖上隱約傳來呼喊:「敢問先生可在家,我家少爺求見。」

叫喊依稀可辨,是一位年輕小夥子的聲音,湖上卻覓不見蹤影,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公子,公子!有人求見,有人求見!」綠兒興沖沖的奔向青衫男子,輕輕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

「聽到了……聽到了……」青衫男子聲音懶散,悠悠道,「綠兒,問問來者何人!」

說話間,青衫男子頭也不抬的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酒盞。

這邊綠兒興奮的朝著湖邊跑了兩步,雙手成扇狀立在雙頰之上,吶喊道:「我家公子問,來的是哪家的少爺啊!」

三年前草廬的主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從天師府手中將龍淵池邊這一隅空地暫借了出來,修葺了一個小園子。

草廬的主人終日與酒為伴,一次酒後偶然的機會,他在集市上遇到一個販賣家僕的販子,見得綠兒生的伶俐就花了十枚銀錢將綠兒買了回來。

被草廬的主人買回來后,綠兒就終日侍奉在其左右,由於青衫男子的深居簡出,她除了偶爾幾次去集市採買外,只能在草廬做些洗衣、燒飯、種地、劈柴的零碎活,自然寂寞的很,見有人來訪,便顯得格外高興。

「我家少爺是武烈公爵:寒玉。今日求見先生!」對面的年輕小子回聲喊一聲,嘹亮的嗓音似要將這濃霧穿透一般,在湖上顯的格外空靈。

「是寒大將軍,是寒大將軍!」綠兒興奮的拍手叫好,「太好了,太好了,寒玉哥哥來了,寒玉哥哥來了……」

綠兒口中的寒玉哥哥對她甚好,每次來草廬,都會給她帶一些帝臨城中的精美糕點,甚得綠兒喜愛。

「哦?這小子來做什麼……」青衫男子撓了撓頭,自言自語。

半晌。

湖上隱約有一隻大船朝著草廬駛來,像飛梭一樣,一層一層的割開如紗般的霧。

一盞酒的功夫,船的輪廓依稀可見了,那船行駛的速度飛快,相較一般的船要快上數十倍,全力行進其速可匹戰馬。船身如箭,船舷帶鰭,尾如翎羽,其名:飛魚塢。

《帝臨賦》中書:飛魚塢:其腹如鯤,可納兵甲數百;其甲如胄、頭如箭,尾如翎羽,兩側生翼,御風直上九霄外,遁水疾行三千里。

飛魚塢是帝臨國軍的軍械,由墨子門利用秘術所製作,專供帝臨軍所用。

「嗖」的兩道破空聲,船舷的兩處暗格中分別射出一支飛爪,直刺入岸邊兩塊堅硬的花崗岩中,飛爪尾端銜接著金剛索,金剛索另一頭固定在飛魚塢上。

待飛爪固定好,飛魚塢上另一處更大的暗格開啟,一連串大小相同的木板用細環串聯,每塊板都有一個套環套入飛爪的金剛索上。木板順著金剛索一塊一塊平鋪開,儼然一條木排路搭建成型。

飛魚塢在離岸邊數丈外拋錨,士兵們身披白銀軟甲,腰銜三尺細劍,頭戴白翎,井然有序的在甲板兩側站立,身後的白色披風遇風獵獵作響。

霎時,只見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行走搭建好的木排之上,身後尾隨著一個少年,霧大看不清模樣,依稀可辨認的是他兩手各自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綠兒早已經按捺不住飛快迎了上去:「寒玉哥哥,你可記得來看綠兒了。」

白衣青年剛上岸,綠兒一把環抱起男子的胳膊。

「你家酒先生近來可好?聽說前些天染了風寒,我特意讓小北備了些山參給酒先生祛寒用。」白衣青年也不惱,反而帶著綠兒加快了腳步,說話聲音清脆,好似流水般好聽的很。

聞聲,綠兒回頭瞥了瞥那個叫小北的少年,沖他做了個鬼臉。少年見狀,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加快步子緊隨了上來。

三人同行,片刻便走到了小亭外。

「來了。」青衫男子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端坐在蒲團上,面帶微醺。

只見一位白衣青年立於亭前,身高八尺一寸,膚白如凝脂,劍眉入鬢,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上穿著一件上好的白絲錦緞大袖長衫,腰配玉帶,頭戴明月白玉發冠,一頭長發順滑的盤於頭頂,左眼下一顆淚痣讓整張臉更顯得俊朗。

「酒先生近來可好?」白衣青年微微躬身,恭敬地行拱手禮,「寒玉此來……還想求先生一件事!」

「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束,放開些……放開些嘛!」青衫男子拱手回禮,甩了甩袖子,示意白衣青年落座。

「你堂堂武烈公爵,我酒某就是一介閑雲野鶴,你給酒某行如此大禮,讓帝家知曉,我這腦袋可得搬家咯……」青衫男子一邊調侃著,一邊將白衣青年身前的酒盞斟滿熱酒。

「先生對寒玉有救命之恩,寒玉對先生行禮也是應當的。再者先生年長於寒玉,先生為我兄長,寒玉理當尊之。」白衣青年欲再拜,卻被青衫男子用手壓下。

「寒玉小弟再如此,酒某就要送客咯!」青衫男子端起酒盞做了個請的動作。

「哈哈……酒兄見笑了。」白衣青年亦是端起酒盞,二人一抬手,將酒一飲而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帝臨賦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帝臨賦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湖上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