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懸案重現
()蕭御風放了胡蜂,對著茫茫的夜空突然說了一句:「快出來。」話聲剛落,窗前落下一道黑影,來人蒙著面,只露出水波流轉的一雙大眼睛。蕭御風伸出手去扯擋住對方面部的那塊礙眼的黑布,卻「啪」一聲被打掉了。蕭御風笑了笑,調侃道:「怎麼,怕被人發現了,又傳出相府千金和蕭家四少的什麼閑話來?」說著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也是,我們穿一樣的衣裳,別人見了,還以為我們是一對鴛鴦大盜。」來人正是林星疏,她瞪了瞪蕭御風,問道:「賬簿呢?」「你就準備站在外面說?我二嫂經常起夜,待會被她看見你,就不好了。」林星疏調頭向四周看了看,猶豫了一下,跳進了屋子。蕭御風關好窗,點了燈。其實,此時若二嫂起夜,看的越發清楚了,蕭御風屋內燈火明亮,俊男美女的側臉印在窗紗上,這就不是鴛鴦大盜了,反象是一對有情人秉燭夜談。當然林星疏沒想那麼多。蕭御風從懷裡取出賬簿放在桌上,拿手壓在封面上,問了句:「你可想好了?這一看就回不了頭了,不管是瀛王還是齊王都不是好對付的主。」林星疏推開他的手,拿起賬簿,湊近燈光,平靜而堅定地翻開了第一頁。冊子很薄,馬上便翻完了。林星疏嘴唇有些泛白,她停了半晌,又從頭開始細看一遍,嘴裡念念有詞,左手指頭飛快地掐算著什麼。停了!林星疏整張臉慘白,賬簿一個沒拿穩,「啪」的一聲,掉在桌上。看其神情,竟像獃滯了一般。究竟寫什麼了?蕭御風將賬簿旋過來對著自己,從中間隨意地翻開來。不過是朝中一些官員的名字,對應著一些銀子的書目,最後有簽章罷了。總不是一些貪贓枉法的罪證,官員們互相為了牽制,弄的一本賬簿。不稀奇!蕭御風合起冊子,林星疏還在發獃。蕭御風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激她道:「喂!夜風吹多了,中風傻啦?」換做以前,林星疏被這樣說,早就喊打喊殺了。此刻只吶吶地吐出幾個字來:「一千萬兩。」「原來你算了半天,就是數這個啊。」蕭御風煥然大悟,又道,「哎呦,不多。這些人分一分,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盈瑞六年,不就是兩年前嗎?」林星疏頭暈腦脹,自顧自地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吹吹冷風。「今年是平康二年,皇上是去年才改的年號,之前採的盈瑞的年號,一共用了六年,那兩年前就是盈瑞六年了。沒錯!」蕭御風回想了一番。林星疏聽完,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蕭御風嚇得扔了名冊,趕緊去扶她,將她攙到椅子上,「你怎麼啦?」林星疏低著頭,一個字也說不出。蕭御風雖早知她見不得這些烏漆嘛糟的事情,但是覺得事有蹊蹺,便又去翻那名冊。第一頁上寫了這麼幾個字「盈瑞六年春」。從第二頁開始算到最後一頁,其中有一頁中間被撕掉了一半,不見的是名字和印章的部分,銀兩的數目還在。所有加起來是一千萬兩白銀沒錯。前年春天。一千萬兩白銀。代表了什麼呢?「賑災銀被盜案!」蕭御風突然想起來了。林星疏輕輕點了點頭。盈瑞六年的正月,元宵剛過,濟南府歷城縣遙牆一帶凌汛決口,洪水肆虐侵襲了本縣和下游十個縣。王家梨行一帶的災情最為嚴重。國庫對其先後下撥了總計三千七百萬兩白銀賑災。但是災后最後一批用於控制疫情的一千萬兩白銀卻不翼而飛。當時負責運銀的戶部尚書全安斌、負責接銀的濟南府知府韓再霖,全部被革職查辦。刑部尚書梁廣因為一直查不出幕後黑手,被連降五級。就連當時督辦此事的太子,在皇上的震怒之下,也落下個監管不力的罪名,被扣除三年俸祿,並罰守皇陵兩年。災銀被盜當時震驚朝野,一直到現在還是個懸案。難道災銀不是被盜,而是偽裝成被盜的樣子,實際上是被貪了?而這本冊子就是當時參與貪墨的涉案名單?而且有一個王爺參與,那就不奇怪為什麼當年刑部怎麼查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了。只不過,歷城洪災和林星疏有什麼特別的聯繫?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見到這種事應該是大罵貪官大罵瀛王才對,怎麼好像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倒像是有至親的人死在了這場災害之中似的。這事頗有蹊蹺,只不過當下還要先說這賬簿的事,林星疏與此案的關聯容后再查。蕭御風收回心思,分析道:「看來齊王找這賬簿,是想打擊瀛王。不過即使齊王拿到這冊子,恐怕他一時也難以扳倒瀛王。」林星疏這才抬起眼來,疑道:「為何不行?」「雖然這賬簿上的年份時間和銀兩的數額都對上了,也有他們的簽章,但並未說這些銀子指的就是賑災專銀,也沒有言明是他們分了贓。即使拿到皇上的面前,他們這幫老狐狸也多得是辦法為自己開罪。只怕齊王也沒有想到他們玩了這個巧。他們不要臉起來,沒準還會說這是當年匿名捐贈銀兩的名單。而且這其中牽絲絆藤、錯綜複雜的關係,若要一次處罰這麼多官員,恐怕皇上也難下聖抉。況且為首的正因為是瀛王趙澈,搞不好為了維護皇家的面子和朝政的穩定,皇上親自毀了這賬簿也不一定。歷朝歷代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就拿前朝來說好了。文狀元出身、後來娶了端陽公主的彭駙馬因為狀告前朝丞相和多名二、三品大員貪污受賄,被御史台查明屬實,但是因為丞相和多名大臣聯合向皇上施壓,最後皇上逼於無奈,令御史台將徹查的結果生生改為駙馬為了排斥異己,陷害忠良,意圖紊亂朝綱,顛覆國家社稷。彭駙馬被打入天牢,最後幸得公主求情,沒有處死,而是發配邊疆三萬里。但是駙馬在發配的路途上,疾呼「奸臣當道、國將不國」,奪過押解官吏的佩刀向天自刎而死。公主知道后也喝毒酒殉夫了,你知道這事?」林星疏點點頭,這件案子一向被本朝當政者拿來宣揚,為的是讓百姓們認清前朝狗皇帝的嘴臉,而更加擁護當今這個朝代。但是各朝各代的君主不是都會玩這樣的把戲嗎?「不過,齊王為什麼要費心力對付瀛王呢?」蕭御風指頭敲著賬簿,喃喃自語。「我早說了,齊王是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子。他肯定是洞悉瀛王將百姓的命視如草芥,所以想大義滅親啊。」林星疏雖虛弱,但是語氣堅定。蕭御風不說話了,他雖然覺得沒有這麼簡單,但是暫時也想不出別的原因。林星疏想嚴懲瀛王和這些狗官,本欲拿著這本冊子進金鑾殿告御狀,沒想到蕭御風一口斷定這條路行不通,她細細想想,蕭御風說的合情合理。那麼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各個擊破。可是只憑自己一人的力量,恐怕難以成事。林星疏深呼一口氣,走到蕭御風面前站定。眼神極為認真:「蕭公子!」呃,她這麼客氣,蕭御風還真是很不習慣。「林星疏有個不情之請!」蕭御風以眼神示意她接著說下去。「我要這上面的人,一個個地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林星疏指著案上的名冊,一字一句,目光冷冽、言辭決絕。「好,我幫你。」蕭御風淡定且從容。雖然,林星疏在問之前就知道他一定會答應,但是她卻想不出真正的原因。「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麼總要幫我?我們見過沒幾次面、彼此不熟。你武功卓越、天賜聰穎,但不求功名,只為活得瀟洒。為什麼要捲入這麼麻煩的事情之中呢?」「因為你。」「我?」「我不說你自然也知道,如果賑災銀被盜是瀛王和官員們集體策劃的,那麼牽連會有多廣,我們追查這個會被多少人盯上。即使一個經驗老道、處事謹慎、為人圓滑的刑部官員在面對這個案子時,一個不小心都會萬劫不復。但是,現在,是什麼人來查這個案子?」蕭御風頓了一下,「是你,林星疏——一個坦白、直率、毫無機心的人。誰贏誰輸結果顯而易見。但是,如果有我相助,鹿死誰手就未可知了。」林星疏要的是明辨是非的戰友,而不是抱著遊戲心態、一時意氣的玩家,「你應該知道,這不是鬧著玩的。」「誰和你玩了?天災我們無力阻攔,但如果換做是,就要教訓教訓這幫人了。」蕭御風認真地看著她,「所以,我們只許勝,不許敗。」林星疏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那我們這算不算是正式結盟?」「啊?」林星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上次是我死皮賴臉求著你,你才答應讓我查案子的,所以只是暫時的。這次我們相互都是自願的嘛,那當然就是正式的啦。」蕭御風伸出手來,掌心對著林星疏,「現在沒有酒,我們來三擊掌好了。」看來,這位蕭四少是沒有辦法長時間認真說話的。「你要當我是盟友,在心裡便就是了,要這些虛禮幹嘛?」林星疏重新拿起名冊,「我們還是趕緊來研究一下名冊。」蕭御風只得訕訕地把手放下。「這些人在朝中是些什麼職位?可有什麼其他好拿住、馬上就能定罪的把柄沒有?就算沒有其他罪行,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將這些人拉下馬呢?」林星疏細看那些名字,除了蕭御風剛剛提到的瀛王,其他一個都沒聽說過。「先找些人查查他們的底細好了。」這要想快些查出來,恐怕要派不少人呢?只是自己哪裡有人手呢?蕭御風也無一官半職,他又從哪裡調人呢?「江湖上多的是這種組織,多砸些銀兩找家口風緊實的就行了,這事交個我來辦。」像是知道林星疏心中所想,蕭御風大方道。林星疏自然是知道有這樣的組織的,雖然她不清楚詳細的價碼,不過想來也十分之昂貴了。「你放心,你今天下的血本,我日後定會想辦法十倍,不,百倍奉還。」蕭御風不愛聽這話,好像他查這案子是今日下註明日訛她錢似的一種買賣。「嗨,我們是結盟的關係,談什麼你的、我的。再說了,就這麼點小意思,還不值得提『血本』兩個字,無非是九牛一毛。你這樣說,太小瞧我蕭御風了。」即使蕭御風這樣說,林星疏心中也決計好日後定要大大的償還與他。「不過,沒準這個災銀案可以作為一個引子開場也不一定。探探皇上和各方對這些蛀蟲的態度及反應。」蕭御風看著賬簿道。「你打算怎麼做?」林星疏揚起慘白的小臉。「你不是有胡蜂尋蹤嗎?那我也來明察暗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