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飛鼠

地底洞穴的岩壁極為堅硬，似乎是某種特殊的石材，普通人用盡全力，也難以在上面留下些許痕迹，即便是李石等人，藉助工具，想要在岩壁上開鑿出可供攀登的點，也需要小費一番力氣。

好在四人都是修者，無論是體力還是耐力，都要遠超普通人，雖然攀登的速度相對慢了一些，但也在快速前進。

按照此時的進度，最多再有二刻鐘，他們就能抵達頭頂上方偏左的那處洞口。

李石前世只在學校里玩過幾次攀岩，可以說沒有任何實戰經驗，如今雖然是借用練氣後期的工具人於無芳之手，勉強能不拖後腿，但也只能跟在隊伍最後，而且一直看著其他三人的屁股往上爬的遊戲體驗，實在是有點不怎麼樣。

不過落在最後，也不全是壞事，至少不用他自己動手開鑿岩壁，倒是能省下不少力氣。

只是李石也沒有真閑著，而是每次在展雲海停下來，繼續開鑿下一個攀登點的時候，都會開啟天眼觀察四周，以便掌控全局，避免出現意想不到的狀況。

不過目前為止，探查範圍內一切正常，時間一長，李石縱然心知不能鬆懈，也還是不由得放鬆了下來。

他倒也不是偷懶，只是心理終究有點不適應。

雖然變成石頭之後，他沒少被人帶著在天上飛來飛去，多少也適應了這種一言不合就上天的生活，但原本屬於普通人的思想還沒有完全被改造過來，所以明知自己肯定不會掉下去，但他仍舊是下意識的繃緊神經，尤其是在半分鐘前，他們已然攀登到了岩壁的半截腰時，他無意間看了眼腳下，頓時就被自己距離地面的高度震驚了。

粗略估計一下，至少有三十來米，這要是在前世，那就相當於他站在二十五六層樓的頂端，這一個不小心失足，那可是要變成肉餅的，就是鏟都鏟不起來的那種。

一時之間，李石的腦海中，就閃過無數跳樓而死的慘烈畫面，紅的白的腦漿子噴得哪都是，人像是一攤麵餅一樣，骨頭也摔得稀碎，頓時覺得手腳發軟，頭皮發麻，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對勁，好半天就懸在原地不動彈。

這個時候，李石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堅持爬在最後面，不然此時他這種小臉煞白，頭冒虛汗的樣子，讓其他傢伙看見了，那他的裡子面子可就全沒了，苦心塑造的形象也要毀於一旦，畢竟在展家兄弟尤其是獨眼的眼裡，他可以一個既手段多又實力強悍的高人。

一邊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李石一邊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經過他多次試驗，這個方法可以有效緩解他的各種不適應。

比如每次被展雲海帶著出門，在飛舟上狂飆的時候，李石都會安靜如雞地蹲在綉囊里，兩耳不聞舟外風，一心只想過去事。

想想原來的世界，對比一下景色的不同，或者是感慨一下人生的際遇多麼奇妙等等等等，這樣在他還沉浸在思想的汪洋之中暢遊的時候，目的地就已經到了，整個旅程感受不到絲毫不適，反而還能陶冶一下情操，一舉兩得。

李石微微轉頭，眼前的平面示意圖上，展示出探測範圍內，整個地下洞穴的構成分佈。

在他們頭頂左上方目標洞穴，通道形狀是一個類似之字型的樣子，進入通道后，先是向前平行延伸約三分之一的路程，然後中間的三分之一，是一個斜向上方40度角的通道。

在這條通道的中間，是之字的一點，那是一個方圓不到五丈的山洞，目前看起來，是一個空山洞，裡面什麼都沒有。

而這條通道盡頭，已然接近李石天眼的最大探測範圍，看不到最後一段通道的走向，但以當下顯露出的一小段來看，似乎是向反方向延伸。

「看來還是得等靠近洞口，或者進入通道之後，才能看到最後的通道走向。」李石不怎麼在意地想了一下，又隨意掃了眼右側，那條全長不過五丈，直接被他pass的通道。

反正目前看來，他們只有左側這一條通道可走，至於最後通往何處，那就只能看運氣，聽天由命了。

正這麼想著，李石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時他腰間綁著登山繩，整個人半懸空地掛在冷冰冰的岩壁之上，四下都不靠，只有兩隻腳的腳尖接觸著山壁，起碼他目力所及之處，根本沒有任何可能發生聲音的東西。

而那聲音，雖然極為微弱，但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而且聽起來並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非要確切地形容，那就是四面八方，無處不在。

「這可太奇怪了。」李石微微皺眉，又屏息細聽，那聲音不僅沒有消失，反而似乎是越來起明顯起來，並且像是正要朝他們靠近一般。

「什麼聲音。」這個時候，正在向上攀爬的獨眼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皺眉道。

顯然他也聽到了這陣不同尋常的聲音。

「什麼什麼聲音？」旁邊，跟他基本並排，只差一個身位的展雲飛接腔道，一邊作出聆聽的姿勢，片刻后，還是一臉茫然，除了不時從洞穴中湧出的風聲，他可是什麼都沒聽到。

上面，展雲海也停下了手中開鑿岩壁的動作，沉默片刻，也是微微挑眉，目光掃過下方的獨眼和李石。

「你們聽到了什麼？」

顯然，他跟展雲飛一樣，並沒有發現那股細不可聞，卻又是真實存在的聲響。

「這估計跟神魂強度有關。」李石看著展家兄弟，若有所思。

他們兩人雖然天賦不差，但畢竟年歲閱歷都在那裡擺著，再天才也沒有到逆天的地步，所以神魂強度自然不可能有多麼強，更不可能跟自己比，至於獨眼能夠感受得到，應該是跟他被改造的天賦有關。

畢竟嘯月銀狼一族，最擅長的就是聽覺，即便是幼生期的狼崽子，也能夠通過辨別呼吸的聲音，從而發現隱藏在數十丈外的獵物，更不要說，他們覺醒血脈天賦之後，甚至可以感應到數百裡外的風吹草動。

顯然獨眼也知道自己的這個能力，雖然他不清楚嘯月銀狼的血脈有多麼強大，但這幾年他早就擁有足夠的經驗，知道自己的聽覺遠超常人，在這方面，甚至連築基修者，都比不上他的敏銳，所以幾乎是在李石發現異樣的同時，他就聽到了那些微乎其微的聲響。

「小心，我覺得不太對勁。」

李石沒有說話，獨眼卻是有點沉不住氣了，眼中滿是警惕之色，一邊轉頭快速地打量四周，一邊下意識地放輕聲音，快速將自己聽到的動靜描述了一遍。

「什麼也沒有啊，我怎麼什麼都沒聽到？」展雲飛眨眼，沒有絲毫的危機感，一邊嘀咕，一邊腦袋也跟著四下亂轉，想要發現問題所在。

「理論上，這裡應該沒有什麼聚居型妖獸。」展雲海略微思索了一下道。

按照獨眼的說法，這裡是魔修邪術改造的巢穴，而且地下空間這裡，因為有棄屍坑的存在，還有不少死而復生的異化怪物存在。

所以在這樣的前提下，沒有任何一種正常的妖獸，能夠在此地存活。

但是，展雲海畢竟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菜雞，他非常清楚，凡事就怕有但是。

要知道，這可是邪術改造的巢穴，即使是正常的妖獸都滅絕了，可是還有那些死而復生的怪物呢，沒有誰能夠保證，那些瘋狂魔修的改造對象，只有人類和大型妖獸。

「你見過他們改造小型妖獸嗎？飛禽或者蟲類？」展雲海看向獨眼。

原本獨眼還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長久的經驗，讓他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此時一聽展雲海的問題，頓時讓他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不由得馬上露出驚恐之色。

「我沒見過。」獨眼咽了口唾沫，一邊微微搖了下頭，彷彿像是怕驚動到誰一樣，一邊低聲道。

「人類和妖獸是分開關押的。除非是被帶出去作實驗，否則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外界，我被拉出去的那幾次，看到的妖獸都是裂山豹或者大地猿之類的，並沒有體型小的，不過……」

聽到他前面的話，展雲海李石，包括還不太明白的展雲飛，都不由得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不過三人這口氣剛松到一半，就見獨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瞪大眼睛，他那怪異的表情，一下子把三人的心又拽回了嗓子眼。

「不過什麼？」展雲飛是最沉不住氣的，忍不住地問道。

「我聽說，只是聽說。」獨眼被三人看得頭皮發麻，頓了頓才不怎麼確定地道，「最開始，那些傢伙什麼樣的妖獸都抓，但是有一次，曾經出過事，就是一頭改造失敗的穿甲獸，突然在轉換的過程中晉級了，結果導致大亂，具體的情況不清楚，但據那個告訴我此事的老頭說，那一次連魔修都死了三四個，那個專門用來改造妖獸的山洞也差點被毀掉，最後那隻二階穿甲獸被打成重傷逃遁，或許運氣好已經逃出去了，反正是那些魔修多次尋找未果，慢慢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們吃癟，所以我們這些被抓來的倒霉鬼中間，這個意外一直在流傳著，事實究竟是不是真的，那我可就真的不清楚了。」獨眼說完，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樣子。

對於他來說，這個故事不僅僅是一個傳說，還是一點點心理安慰，是他在每次被變異血脈折磨的時候，能讓他咬牙堅持下去的一大助力。

「比起大地猿這些大個子，穿甲獸的體型倒是確實不大。」展雲海點頭，目光快速掃過四周，除了頭頂上方左右兩側的洞口，整個岩壁並沒有太過明顯的縫隙，至少眼下能夠看到的岩壁裂隙之中，並沒有足夠穿甲獸穿行的空間。

不過展雲海的話，並沒有讓李石放心，他又看了眼平面圖，一切風平浪靜，但他心中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輕鬆。

「還是不太對勁。」

那種聲音還在持續著，雖然沒有增加，似乎一直隱在岩壁之後，卻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心頭快速地爬動一般，那種發自內心的危機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是越加強烈起來。

「我說，你有什麼發現沒有？」李石忍不住分出縷神識，去戳了戳瓶子男。

從他們被莫明其妙傳送到這個地方開始，瓶子男就一直保持沉默，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李石之前聯絡了他幾次都沒有得到回應，這次也是一樣，瓶子男就彷彿消失了似的，依舊是一聲不吭，沒有半點反應。

「靠，你就好好裝死吧。」李石嘴角抽了抽，忍不住不滿地哼了一聲，「真要出了事，我看你什麼時候再能找到下一個冤大頭。」

就在李石正暗自嘀咕地時候，那道怪異的聲音突然變得明顯起來，就像是一時手滑按了放大鍵一般，幾乎是瞬息之間，原本細小的聲音就一下子變得宏亮起來。

這下根本不用李石和獨眼再說什麼，展雲海和展雲飛就聽得清清楚楚，兩人頓時跟李石和獨眼一樣，臉色大變。

「這邊。」

「不對，是這邊。」

「好像是下邊。」

「不是，上邊。」

四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不過每個人說的話都不一樣，不過他們也不需要爭辯，因為下一刻，只聽到一陣一陣沉悶有入洪流般的聲音，在整個地下空間中回落。

還不等他們回過神來，轟的一聲，岩石崩裂碎片四射，四面八方，一道道灰白色的洪流奔騰而出，朝著懸挂在半空中的四人猛撲而來。

「靠了，這是什麼鬼。」

最初的驚訝過去，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李石眼睛猛然瞪得老大，幾乎脫窗，看著閃電般撲到近前的東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那一道道灰白色的洪流，自然不是什麼真的洪流，而是由數以百計的肥兔子大小的飛鼠組成。

其實說是飛鼠並不恰當，這東西雖然灰不拉唧，但長得既不像老鼠也不像蝙蝠，而且滿身堅硬發光的鱗甲，頭頂上還有一根粗粗的尖角，四個爪子寒光冷冷，周身黑氣繚繞，看起來極為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