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殺得好,死得其所
「媽,我去上班了,今天早點回來陪阿釵。」
就像是在做夢,竟然聽到了蔣映嵐的聲音,這怎麼可能,都三周年祭......三周年祭?!
「你能早回來?」老婦人聲音響起,有些陰陽怪氣。
「能的。」蔣映嵐的聲音清泠泠的,「我跟領導說一聲,年底了不忙,下午請個假。」
家裡孩子不舒服,領導都能體諒。
囡囡是個有福氣的娃,從小到大很少生病,這次是跟小堂姐偷偷去冰上玩耍,受了涼。
教訓的話回頭再說,先養好病才是正經。
老婦人罵罵咧咧,總歸是埋怨家裡娃娃生了病,吃藥就得花錢,還說這都年底了,本就忙的要死,又要準備年貨,又要殺豬蒸肉的,誰有工夫照看那賠錢貨?
等到蔣映嵐走了,罵的就難聽了,「一個端盤子的小賤貨,每天比誰都忙,孩子也看不好,除了吃,啥也不是,連豬圈裡的花豬都比她頂用。」
除了臉盤兒和身段,蔣映嵐真是一點長處都沒有,偏老三就瞧上了那皮囊,一眼就相中了,寧可生崽隨母姓,都要娶了那狐媚子。
幸好蔣釵是個賠錢的女娃子,不然真是要氣死她羅招弟了。
羅招弟還在廚房裡不乾不淨的罵,裡屋的蔣釵終於睜開了眼。
一陣茫然過後,她才漸漸回了神兒。
這裡是三河縣沈家老屋,她小時候就住在這兒,住了好些年,後來人民醫院分了家屬樓,沈慶輝得了套兩室一廳,他們才搬走。
為什麼會在這裡?做夢嗎?
咳意湧上,蔣釵捂著嘴咳,片刻,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雙小手,這......什麼情況?!
本能的左右四顧。
二十幾平的屋子,窗口朝南,窗下盤著一張大炕,炕柜上碼著乾淨整齊的被褥。
抓過炕櫃邊上的小鏡子,一照,嚇一哆嗦,鏡子都掉了。
是自己沒錯,年紀對不上了,到底多大看不出來,總之是個小孩兒模樣。
她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什麼咄咄怪事都見過,但這事兒......聞所未聞。
告訴自己要冷靜,是夢終究會醒。
如果不是就更好。
雖說該討的債都討的差不多了,終究沒親眼見證那結果,小嘍啰也尚未團滅,多少是件憾事。
後來回想起這一段,蔣釵不禁失笑,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
換成別人重生,一準兒想著怎麼改變命運,她想的是,怎麼更加惡毒的報復那些人,Doublekill......多令人期待啊。
冷靜許久,反覆睜眼閉眼,她確信這不是一場夢。
那麼,就得儘快弄清楚眼下的狀況。
首先,得知道是什麼時候,從窗外的景色來看,大雪封山,是個隆冬時節。
具體時間......
她撐著身子坐起,炕頭烘著雙扎著纓子的小棉鞋,套上鞋,下地,挪到門口書桌旁,桌上擺著一本老式手撕黃曆。
1988年2月11日,臘月廿十四......八歲!
有點糟,八歲太小了,小胳膊小腿的,能做個啥呢?
隨手翻騰起來。
這是沈慶輝的書桌,他是工農兵學員出身,畢業分配到縣醫院當醫生,因為有學歷,人又能幹,上頭還有市裡當官的大伯照應,三十齣頭就當上了內科主任,再過兩年就提拔成院長了,後來還調去了市裡......
其實也不止是大伯照應著他,老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真正看重沈慶輝的,應該是縣裡衛生局局長葛金印。
前世也是後來才知道,沈慶輝的小三就是葛金印的次女葛鳳香。
葛鳳香是縣醫院五官科護士,家庭條件不錯,模樣也不差,就是嫁的男人太差勁,吃喝嫖賭五毒俱全,除了家裡有些能耐,其他一無是處。
後來那男人與人鬥毆致死,葛鳳香不久之後生了方錦,方錦越大越像沈慶輝,漸漸就傳出了流言蜚語,但外面始終也沒個實錘。
蔣釵後來懷疑這流言是葛鳳香自己放出來的,就是為了膈應蔣映嵐,要是蔣映嵐忍不住鬧開,跟沈慶輝離了婚就更好了。
葛鳳香不知道的是,不願意離婚的根本不是蔣映嵐,而是沈慶輝那個絕世大渣男。
蔣映嵐看起來是個很傳統的女人,相夫教女,本本分分,偶發的暴脾氣也都是在人後,在外頭永遠給足沈慶輝面子。
她婚姻不幸福,對沈慶輝沒什麼感情,內心渴望著離婚,所有人都反對,她也就那樣過下去了。
蔣釵從不按牌理出牌,在父母之事上,卻一直規規矩矩,講究著子不言父之過。
就算看不過去了,也是婉轉圓著父母關係,試圖讓二人做個老來伴兒。
畢竟,母親心如死水,態度冷淡,也一樣有問題,對做女兒的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父親母親都是血親。
這一次卻不一樣了,前世蔣映嵐去世后,沈慶輝親口承認了方錦是他的種,承認了對蔣映嵐幾十年冷暴力,還為葛鳳香母女推親生女兒上了絕路。
當時她是生無可戀了,可不代表她就想死,好死不如賴活著,她惜命的很。
母親為她殫精竭慮,擔驚受怕,那場車禍也與她脫不開關係。
反觀父親,向來對她冷淡,她原以為是因她姓了蔣,其實不是。
後來找人調查過,父親對方錦嬌寵溺愛,呵護有加,一路扶持長大,甚至早早立了遺囑,所有遺產都留給方錦。
看了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視頻,她才驚覺,自己根本不懂什麼叫父愛,自己也同樣被冷暴力了幾十年啊。
她想,後來會被唐北江打動,除了因那一模一樣的桃花眼,還有一個原因,大概就是那份「嬌寵溺愛,呵護有加」吧。
母愛不可或缺,父愛同樣如此,沒人能不渴望。
她缺的那份兒,唐北江似乎能補上,她便拚命去汲取,卻不想淬著毒,毒的她肝脾俱裂,毒的她失去了最後的溫暖,毒的她滿手鮮血。
殺得好,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