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請叫我大哥（1）

時間已近深秋，天黑的越來越早，只一會功夫，一輪圓月就掛上了天空。

月亮灑下皎潔的光，將鹿林溪小小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墨綠色的鐵門四敞大開，昏黃的燈光從開著的窗戶內一瀉而出，混入明亮的月色中。

昏暗的房間里，三舅一把扯住披著外套趿著布鞋要往外走的鹿外婆說到：「媽，您就別去了，他指不定去哪玩了呢，您今天不是還和他說讓他多去找小朋友玩嗎？」

「他沒和我說就跑出去了，誰知道他去哪裡了，溪溪要是再出點什麼事，你姐不瘋了啊！」鹿外婆一把甩開鹿三舅的手，「讓開，我要去找他。」

「嘿，這小兔崽子不長記性，一會回來怎麼收拾他。」蘇凱恨恨的咬了咬牙。

小鹿林溪在外面將這一幕看的真切，他激動地沖著屋裡喊道：「外婆，我回來了！」

一個燃著的煙頭從開著的窗戶里飛了出來，不偏不倚的砸到小鹿林溪的額頭上。小鹿林溪的額頭上頓時就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紅點，顯然是燒著皮膚了，煙頭也落在地上散落了滿地的煙灰。窗戶後面，鹿三舅揮舞著手臂，憤怒的朝小鹿林溪罵到：「你還他媽的還知道回來！看我不打死你！」說著抄起笤帚就要往外沖。

「你幹什麼啊，」外婆張開雙臂擋在了三舅面前，怒氣沖沖地指著蘇凱罵道，「你怎麼能打他呢，你是不是有病啊。」

「老子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他，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閃開，別攔著我！」鹿三舅生氣的把鹿外婆推到一邊，怒氣沖沖的往大門口衝去。

到大門口一看，哪裡還有人，鹿林溪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溜走了。

這下鹿三舅的氣更甚了，他惡狠狠地朝著早已空無一人的衚衕罵到：「你小子敢跑，有種的別回來，回來看我不弄死你！」

「哎呀，」鹿外婆急匆匆的趕到大門口，拍了拍大腿，「完了完了，這下好了，又找不到人了吧？我和你說，溪溪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你沒完。」

「溪溪啊，溪溪！」鹿外婆著急忙慌的追了出去，走得太急，走沒幾步，鞋就掉了，鹿外婆踉蹌了兩下，慌忙提上鞋，又繼續尋找著。

跑，現在小鹿林溪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偌大的村子，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但耳邊似乎還依稀的能聽到三舅的叫罵，頭上的紅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疼，但他顧不上這些了，他一直往前跑著，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

終於，鹿林溪不再聽到蘇凱的聲音了。

他精疲力竭的坐到了地上。

地面是濕的，驚得鹿林溪一瞬間跳了起來，還好不遠處有一塊巨大而且乾燥的石頭，鹿林溪慌忙爬了上去。

夜色很是安靜。

鹿林溪抱著雙腿，抬頭望望向天空中閃爍的繁星，漸漸地晃了神。

媽媽，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狗叫，將鹿林溪拉回現實。

不知怎麼回事，一直乾旱的著稱的西北邊陲，最近好像進入了多雨的季節。

剛才繁星漫天，可是轉眼間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淋濕了花朵，淋濕了小草，淋濕了一間間低矮的房屋，也淋濕了村口的稻草堆，就連空氣都是濕的。

鹿林溪往村口挪著步子，不一會褲管就被打濕了，他彎下腰挽起褲管，又繼續往前走去。

運動鞋上濺滿了泥漬，髒的更加不堪。

一陣風吹過，吹落楊樹上的幾滴水珠，水珠沿著葉脈下滑，不偏不倚的正滴進鹿林溪的脖子里，鹿林溪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哆嗦。他抬頭望去，幾片葉子在懸挂在枝頭，張牙舞爪的，在夜空中好像是幽靈的手臂。

鹿林溪不屑地沖那顆楊樹翻了個白眼，又繼續往前走去。

…………

村口，大頭、蟲蟲、二丫三個小夥伴已經頭對頭的躲在了稻草堆里。

還差鹿林溪，這個新成立的「F4」就湊齊了。

「哎，你們說，下雨了，那個鹿林溪還來不？」蟲蟲一邊說著，一邊將稻草堆扒開一條縫露出一雙眼睛往外看去。

外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月亮早就已經隱藏到薄霧身後了。蟲蟲只好訕訕的將頭縮了回來。

「我希望他來，我還想玩小汽車呢。」二丫說到。

「他不會不想給咱帶小汽車了吧。」蟲蟲的話說著，鼻涕就過了河，「俺爹說了，答應了別人的事不做到的，都是壞孩子……」

「吸溜。」蟲蟲響亮的吸了吸他的鼻涕。

「嘀嗒」一滴雨落在大頭的身後，摔成了幾瓣。

「行了，我們再等他幾分鐘」，大頭像極了團伙大哥，「幾分鐘后他要是還不來，我們以後就再也不和他一起玩了。」

「我這不是來了嘛！」大頭的話音剛落，耳畔就響起了鹿林溪的聲音，「不過我沒有給你們帶小車來，因為我舅舅有事出門了，等到我舅舅回來的時候，我就去給你們拿小車來，還有好多其他的玩具。」鹿林並不想告訴他們自己被打的事。

「這……那好吧」。蟲蟲勉強相信了他的話。

「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帶來我的小汽車。」鹿林溪鑽進稻草垛，拍了拍蟲蟲的肩膀說到。

「嗯嗯。」蟲蟲重重的點了點頭。

就像所有人的生活一樣，一段又一段的感情總是開始的莫名其妙。只是短短的幾句話，鹿林溪就成了這個小團伙的一員。這個小團伙，在這個煙水迷離的晚上，正式變成了四個人。即使十幾年後四個人分道揚鑣，但回憶起童年，他們始終認為剩下的那三個人是最好的人。

「話說你們準備去玩什麼啊？」鹿林溪放下他的頭髮，遮住那一塊燙傷，雖然現在也沒人能看見。

「我們去地里吧？」大頭提議到。

二丫一聽這話，興奮地拍起了手：「好啊！好啊！我太想去了。」

「那裡有什麼好玩的？」鹿林溪問。

「那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鹿林溪眉頭一皺，「好玩嗎？」

「那當然好玩了，」大頭肯定的回答到，「你跟著我們，我們帶你去。」

「行」鹿林溪點了點頭，跟在大頭身後鑽出稻草堆，幾個孩子往秘密基地走去。鹿林溪走在了一群人的最後。

微風吹過空氣，雨滴落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水花。

雨水滴答滴答的在幾個孩子身邊破碎。不知道多遠的地方，隱隱約約傳來幾聲狗叫。鹿林溪忽然有些羨慕那些狗兒，羨慕它們生活在一個歡樂的，沒有寂寞的世界。

幾個孩子走啊走，走過潺潺的流水，走過搖擺的灌木叢，走到了地里。

那是大頭家的地。

大頭的爸爸是個聰明勤勞的農民，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動手能力特彆強。西北日常乾旱，像這種連續幾天下雨的情況並不多見，為了節約用水，大頭的爸爸自己用鐵皮在地邊上做了一個蓄水池，平時洗過手，刷過碗的水大頭的爸爸都會端來倒在這個水池裡。更加上斷斷續續下了幾天的雨，水池已經被填滿了。

（鹿林溪：？？？？？）

「這就是你說的好玩的地方？」鹿林溪一臉不解的問到，「這能玩啥？」

「別急啊，」大頭故作神秘，「一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