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妙手韋覺
江湖流傳:南芝城外出現了通體黑色的鹿。
江湖還流傳:沒有妙手韋覺拿不到的奇物靈藥。
韋覺喝著半禪和尚送來的酒,一時間很是苦惱。
南芝城,名字很是符合實際情況,地處嶺南,多出珍奇藥草,其中尤以靈芝品種最多,質量最好。按理說這樣一個地方該是藥鋪醫館林立之所,但很奇怪,這裡只有一家藥鋪,也是醫館——芝春林。
韋覺看了看這家藥鋪的招牌,進到店內。
令人驚訝的是這家藥鋪很尋常。
這便很不尋常。
夥計是個精瘦的年輕人,看到有客人,忙熱情招呼:「請問您是買葯還是看病?」
韋覺環顧四周,沒看到坐診醫師:「你們這還管看病?我怎麼沒見到坐堂大夫?」
夥計笑著說:「您不知道,我們掌柜就是一名大夫,而且最近新來了一名大夫,聽說很有本事,掌柜對他很是尊敬,平時都不讓他出診,整天在房裡好像在配什麼藥方……」
夥計正要繼續說,有人從內堂走出來,打斷他的話:「夥計,有客人來啊,是看病嗎?」
韋覺看時,是一個身體略微發福的中年人,應是掌柜。
卻沒想到掌柜看到韋覺,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連忙就跪下了:「有幸得見妙手醫聖真容,三生有幸……」
韋覺愣住了,連忙扶掌柜起來,哭笑不得地道:「你認識我?」
「醫聖畫像,哪位大夫不收藏幾幅?當為天下醫者共師!」
韋覺擺擺手:「言重了,言重了……不過掌柜,你們這是不是有人見到遍體黑色的鹿?」
掌柜面露難色,對韋覺小聲說:「煩移尊步,內堂一敘。」
韋覺拱手道:「麻煩了。」便隨掌柜進入內堂。
進入內堂,有一書房,掌柜按動牆上一機關,書架移開,有暗門,韋覺跟著掌柜從暗門進到其中,眼前景象令他嘆為觀止。
從極北苦寒地域冰霜草到南方海洋無人島熱荼花,從冰川九葉雪蓮到暗山蝴蝶靈芝,凡所應有無所不有,滿室葯香,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韋覺再拱手:「掌柜收藏,讓韋某自慚形穢……」
掌柜一笑:「我也就有這麼點東西,祖上基業在這南芝城還算可以,買賣藥草也算有些財力,積攢收藏慢慢累積。不敢和醫聖媲比……」
「掌柜過謙了……對了,那黑色的鹿?」
掌柜收起笑臉,正色道:「實不相瞞,那黑色的鹿是一藥師採藥時親眼所見,而那名藥師現在正在我這裡。我們正準備規劃妥當,一舉將其捕獲一探究竟。出發時間就定在後天一早,若得醫聖相助,自是手到擒來。」
「恭敬不如從命,放心,我只是好奇,不會奪人所好。」
「若是您想要,必定雙手奉上。」
韋覺擺擺手,就此告辭。
兩天後,三月三,宜還願祭拜,忌出遊狩獵。
韋覺來到城外約定地點,掌柜果然已經在此等候,身邊跟著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身材中等,比較瘦弱,頭上也戴著面具,包裹得嚴嚴實實。
韋覺料想此人便是那發現黑鹿的藥師,正欲與其打個招呼,掌柜先一步將韋覺拉到一邊,低聲說:「醫聖有所不知,這藥師有些孤僻,一般不與人打交道,醫聖不用理會,一切由我溝通。」
韋覺又看了那黑袍人一眼,雖覺得奇怪也只好聽從,忽想起一事:「那日走得匆忙,不曾想失了禮數,還未請教掌柜尊姓大名?」
掌柜笑道:「粗鄙之人,不足掛齒。在下姓何,單名一個山字。醫聖稱我老何便可。」
韋覺忙道客氣,三人便出發,一路上那黑袍人果然不說話,只是在前帶路。
南芝城外忘東六里是靈芝山,也是南芝城藥材的主要來源。黑袍人帶路直往靈芝山而去。
到靈芝山,穿過一個狹小隱蔽的山道,眼前有溪水潺潺,花樹叢生,讓人眼前一亮。
韋覺嘆道:「竟有如此勝地,可稱世外桃源。想必那黑鹿也出現在此處。奇地生奇物,天地孕靈秀!」
掌柜稱是,黑袍人稍稍停下,觀察四周后,手指溪邊。
韋覺不解,看向掌柜。掌柜解釋道:「他讓我們去那邊的花叢等待黑鹿現身。」
黑袍人拿出三顆葯,自己服了一顆,另兩顆給了掌柜,掌柜服下一顆,對韋覺說道:「這裡氣候濕熱,瘴氣嚴重。此是他針對瘴氣煉製的解毒丸,服下一顆可保無恙。」
韋覺恍然大悟,接過掌柜手中的葯,隨即服下。
三人來到溪邊,藏身於此。
等待一個時辰左右,忽然聽到有動物的叫聲,聲音像鹿,黑袍人終於開口,聲音中掩飾不住的激動:「來了!」
三人定睛看去,在溪水的另一側五六米的地方,果然有一頭鹿,與常鹿不同,這頭鹿通體黑色,但是不知為什麼尾巴卻是綠色,簡直怪異。
掌柜驚疑:「怎麼會……」
韋覺驚叫:「這頭鹿竟是百年一見的奇物,那綠色的尾巴更是珍貴……」
掌柜聽后展顏,不待分說,黑袍人已經拿出一弩,箭上顯然塗有麻藥,射出一箭。
那鹿應聲倒地,「中了!」掌柜高興地說。
三人一起衝出,韋覺最快,率先來到那鹿身邊。
那頭鹿正倒在溪邊,身邊的溪水有些已經染成黑色,從遠處由於溪水的反光看不出來。
韋覺用手在鹿身上一摸,果然蹭下一些黑色,還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怎麼會?」
韋覺忽然皺緊眉頭,轉身驚異道:「是你?!」
掌柜這才姍姍來遲,臉上仍是洋溢著笑容,「醫聖不要血口噴人,可不是我。」
黑袍人走到韋覺面前,出乎意料地笑起來:「不要硬撐了,還不倒下。」
韋覺果然難以站立,癱坐在地上,臉色陰沉地說:「為什麼?」
黑袍人忽然蹲下,摘掉帽子,韋覺看到一張慘白削瘦的臉,顯然是常年不見陽光及接觸毒物所致。
「你可記得張宏?」
「不記得了。」
黑袍人仰天大笑,「爹,你看到了嗎?你的仇人,這個道貌岸然的殺人兇手,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你……」他低下頭,眼裡含淚,額頭青筋突起。
「五年前,典獄司張大人,被你毒死的那個張大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為了那株天星草?」
韋覺似想起,不過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原來你是張宏的兒子……我確是為了那株天星草,不過是你爹求我給他我的獨門奇葯——濁酒。我更不是殺你爹的人。」
黑袍人呵呵一笑:「你終於承認是你的毒了……爹,我忍辱負重,潛心藥法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手刃仇人,報您在天之靈……」
話未說完,黑袍人驚恐的看著胸口,有一支箭透體而出。
黑袍轉身倒下,掌柜拍手笑道:「是一出好戲,多虧你我就要成為天下醫首……哈哈哈哈!」掌柜瘋狂的笑,面目猙獰,「你的藥方,我會為你發揚光大的,你就放心吧!來人!」
有一個胡人打扮的人走了出來,奇怪的是他身上掛著許多鏡子,奇形怪狀,走起路來叮噹作響。
掌柜皺起眉頭,「怎麼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韋覺緩緩站起,「估計在照鏡子,來不了了……」
掌柜驚恐地說:「你……你怎麼能站起來了?」
就你們那小藥丸,經三人的手才激發毒性……想法是不錯,不過我五年前就不用這方法了。你雖然喊我醫聖,可是對我用毒,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裡。」
掌柜頹然,不敢相信地說:「你是怎麼看穿我的。」
韋覺拍拍身上的土,用可憐的眼光看著他:「不瞞你說,我有一個很喜歡動腦筋的朋友,受他影響,我的直覺也不錯。你的做法,乍一看沒有任何問題,但在我看來十分可疑。其一,你太相信我了,從沒見過我卻能把家底和盤托出,除了百分百的信任,也只能是對方馬上是個死人這種解釋;其二,其實大夫對病人還算可以,對同行可是仇家,幹掉了醫聖這名頭可不小,我從未見過哪個大夫對我這麼客氣;其三,雖然你的密室里滿室葯香,但對鼻子很自信的我仍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種毒,擴散性非常強,初時病症與傷風感冒無異,但會越來越嚴重,最終致死。為什麼我這麼清楚,是因為濁酒就是從這種毒里提取出來的。最後,我為什麼提防你,是因為我一開始就是奔著你來的啊……」韋覺臉上露出笑容,「受人之託,借你一樣東西。」
掌柜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什麼東西?」
「蝴蝶靈芝……」
「醫聖大人真是好眼光,知道這是我所有收藏里最貴的,當年為了得到它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如果你能放了我……」
「蝴蝶靈芝……的盒子。」
掌柜的話戛然而止,「為什麼要這麼耍我?」
「沒有耍你,我只對那盒子感興趣。」
掌柜閉上了眼,好似萬念俱灰。但隨機抬手,原來他留有後手,袖中藏有一小弩,剎那之間,弩箭激發,直奔韋覺而去。
掌柜緩緩倒地,眉心有一紅點,上有一小鏡,其字為「惡」。
韋覺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盒子上插著一支弩箭,還差兩指就穿透。后怕地拍拍胸口,「還好提前拿了這個,沒想到還救了我一命。黃梁啊黃梁……」
射鏡者正是被韋覺以青河釀「騙」來的尤勇,尤勇看了看倒在一旁的黑袍人。
韋覺說:「放心,我會救活他。」
尤勇道:「不把實情告訴他?」
韋覺說:「張宏大人……是個好官啊。他私放了許多被冤枉的囚犯,后被人舉報……為了不牽連老家的兒子,求我將毒給他。我只是一個旁觀者,說到底也算是我殺了他。」韋覺罕見地神情落寞,「不了,就當我是他的殺父仇人吧,有些執念,才能活的更久……」
尤勇又插了一句:「那麼多珍惜藥材,你就放過了?」
韋覺立即笑起來,「還是你了解我啊。不過他那些大部分都是假的,我還真沒什麼興趣,因為真的在我那,例如那個冰霜草,當初是我……」
尤勇直接轉身就走。
「哎哎哎,怎麼就走了,我還沒請你喝酒呢……」
韋覺看著尤勇漸漸消失,扭頭罵到:「好你個尤勇,這次學聰明了,肯定是付豪這小子教的……」他恨恨地踢了一顆石子。
然後一臉不情願地去背黑袍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