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清晨,墓園裡的水霧還沒有散開,晨陽照射在四周的樹木,鼻尖能清晰的嗅到空氣中混油露珠和泥土特有的清新味。
糰子跟在虞鹿鹿和沈羨身邊,小小的人兒還不到沈羨的膝蓋,一邊小心翼翼的走著,一邊好奇的張望著四周的景色。身邊跟著的柯基正在繞著糰子打轉,汪汪兩聲。
虞鹿鹿向墓園做冥紙生意的奶奶買了兩袋冥紙,沈羨在旁邊付錢。
糰子抓住虞鹿鹿的褲子,好奇地戳了下袋子里紙質的金元寶,「媽媽?」
虞鹿鹿低頭看他,「嗯?」
糰子問,「外婆呢?」他眨巴著藍眼睛。
虞鹿鹿,「馬上就能看到啦。」期間,她向奶奶借了掃把和簸箕。
糰子點頭,沒有再問。見虞鹿鹿朝外走去的時候,立刻顛巴顛巴的跟上,牽住她的一隻手。空著的另一邊又牢牢地抓住了沈羨的手指,開心的眯起了眼睛。
小柯基則興奮的在草坪里亂竄。
虞鹿鹿看了下墓園,幾年前這附近還只是幾張墓碑,如今卻已經多了許多的『住戶』。
三人走了很長的一段石路。
虞鹿鹿,「到了。」
沈羨看著墓碑上溫婉的女子,他曾有幸在虞鹿鹿的卧室里見過她,如果說虞鹿鹿是富麗堂皇的宮廷樓閣,那麼眼前的女子便是香亭水榭的蘇州林園。
糰子盯著照片,歪了下腦袋,「外婆?」
虞鹿鹿蹲下身,「嗯,是外婆哦。」
糰子走到墓碑前,伸出小胖手摸了下墓碑上的照片,咧著奶牙笑,「是外婆!」
虞鹿鹿紅了下眼睛,「嗯。」
沈羨將冥紙放在燒盆里,虞鹿鹿見狀將糰子抱遠,以及亂跑得小柯基。
冥紙燃燒時火光耀眼,灼熱的溫度照在三個人的臉上,又熱又燙。
糰子轉頭去看虞鹿鹿,「媽媽,寶寶也想幫忙。」他用小胖手指了指燒盆。
虞鹿鹿看了眼旺火。
沈羨看著她,「沒事,我在呢。」
虞鹿鹿這才鬆開糰子,「小心哦。」
沈羨將他放在懷裡,抓著糰子的手朝燒盆里放冥紙。糰子很聽話,一旦將冥紙放進去后就立刻縮回手。一個接一個的放著,非常認真。
許久之後,火光熄滅了。
虞鹿鹿將帶來的濕毛巾小心地擦拭了母親的墓碑,身後的糰子用手上一小團的紙巾,也有模有樣的跟著學,揮舞著手臂時,小屁股也會跟著反方向扭動幾下,看樣子倒是用了不小的力氣。
虞鹿鹿一邊看一邊笑,「寶寶,外婆的墓碑就交給你來擦好不好?媽媽去掃地。」
糰子點點小腦袋,神色認真極了。
沈羨見她面色不若來時那樣好看,劍眉微斂,從她手裡接過掃帚,「你去歇著,我來。」
虞鹿鹿看他,「你和兒子在忙,我在旁邊看嗎?」
沈羨嘴角浮起一絲笑紋,反問道,「不可以嗎?」
虞鹿鹿瞅了一眼此刻正翹著屁股擦墓碑的糰子,眉眼彎彎,「那行吧,今天我就放鬆一下。」
沈羨摸了下她的腦袋。
燒盆還燙著,虞鹿鹿整理著墓碑前他們帶過來的花束。餘光看到沈羨掃到了隔壁,她驚奇的問,「我媽在這兒呢。」
沈羨低頭工作,低沉的聲音傳來,「也幫鄰居掃一下,到了下面,彼此也能照顧。」
虞鹿鹿瞬間愣住。
清晨的墓園很安靜,沈羨高大的身影在石路上走走停停,掃帚刷在地面傳來有秩序的聲音。虞鹿鹿發現此刻的沈羨的表情雖然淡漠,卻像極了他在開會時一樣,肅穆沉穩。
虞鹿鹿收回視線,看向墓碑上正在對她笑著的母親,眼眶有些許微熱。
媽媽,我找了個男朋友,我挺喜歡的,你呢?
……
「麻煩,給我一下,蠟燭和掃帚。」房屋前,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懷抱著一束鮮花,正對著奶奶說。
奶奶聽到他遲鈍的話語聲后,盯著他的面容看了一會兒,「蠟燭有的,但是掃帚現在不在。」
男人愣住,「不在?」
奶奶往遠處止了下,「噥,那邊,他們在用呢,要不你先等等吧。」
男人隨著她所指的方向眺望。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看來也是過來掃墓的。
他轉頭看向奶奶,「那,麻煩,先給我,蠟燭。謝謝。」
一直到男人遠離,奶奶才惋惜的搖搖頭,「這是哪個村上的小夥子?長這麼俊,居然是個結巴,可惜了。」
男人從主路走過,然後轉步繞到小路,他將要去的方向盡頭正是虞鹿鹿幾人所在。
男人是到了附近的時候,虞鹿鹿才看到他的,視線頓住,這人……不是昨天在豆腐花店見到過的嗎?目光定格在他懷裡的百合花上。
沈羨直起身,站在虞鹿鹿面前面色不善的盯著對方。
男人看了下沈羨手裡的掃帚,隨後看向虞鹿鹿,最後是小跑到虞鹿鹿身後,緊拽住虞鹿鹿褲腿,也一臉怯怯的盯著他的奶糰子。
這人比沈羨還要高半個頭,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就連眼睛里都不帶一絲情緒,橫眼掃來的時候,那種冰冷雖然沒有攻擊力,卻依舊冰的人心裡陡涼,讓人不敢接近他。明明渾身都是凌厲的氣勢,他的沉默和冰冷卻將巧妙的將這份凌厲淡化。
男人淡漠的掃視了三人一眼,隨後在沈羨面前那塊墓碑前彎下腰,放下了自己手腕里的百合花。
虞鹿鹿下意識的看了下男人面前的那座墓碑,上面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照片已經泛黃,死亡日期是在二十年前,墓碑上男人的摸樣倒是和眼前這個男人有些相似。
糰子有些害怕,「媽媽?」
虞鹿鹿拍拍他的小腦袋瓜,「寶寶乖,叫叔叔~」
糰子瞅瞅男人一眼,沒吱聲。
男人放完百合后直起身,看向沈羨和虞鹿鹿,「謝謝。」
虞鹿鹿,「……」原諒她,沒有明白這人到底是在為什麼道謝。
男人像似讀懂了她的表情,竟然主動解釋,「掃墓。」
虞鹿鹿彎唇,「不用,我們也是難得回來一次。」
男人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淡漠的眼神忽然變得專註又犀利。
忽然間,一道身形插/入了他看虞鹿鹿的視線里,男人抬眸,對上沈羨稍顯冷厲的眼。
男人犀利的眼眸瞬間恢復淡漠,「WhoAreyou?」
沈羨回復他,「I'mherman。」
男人嘴角輕勾,笑意冷淡又輕藐,「是嘛。」
沈羨倏地斂眉。
兩個男人之間陡然升起的劍拔弩張看的虞鹿鹿一陣莫名。
這時,男人低下頭,看向正探著小腦袋看他的奶糰子,奶糰子沒想到自己會與這位可怕的叔叔對視,當即嚇得縮回了脖子,躲在虞鹿鹿身後。
男人開口,「我叫格雷西·納爾森,希望我們下次再見。」之後他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這人來掃墓,墓碑上的夫妻看樣子是他的親人,說的話卻是一口流利的英語,想來應該是歸國子女回來祭奠親人的。
墓園裡突然出現這麼一個神秘兮兮的男人,虞鹿鹿盯著對方的背影好一陣發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然而細想之下卻又想不起來。
沈羨見她還在看,心裡頓時湧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氣,「他比我好看?」
虞鹿鹿摸索著下巴,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沈羨什麼表情,如同福爾摩斯一般看著男人遠去的背影,沉吟了一下說,「這位應該是海歸吧,只是性子也太不討喜了,陰沉沉的。」
沈羨,「不討喜?那你還看這麼久?」
虞鹿鹿一震,抬頭看他,發現他正面露不滿,英俊的面容皺成一團,忽然忍不住就笑了,「你幹什麼?都多大年紀了還學糰子吃醋啊?」
乍然聽到媽媽在叫自己,糰子從後面探出小腦袋。
沈羨,「……」
虞鹿鹿繼續笑,「幹嘛?被拆穿了所以惱羞成怒不敢回我啦?」
沈羨斂眉,「我很老么?」
虞鹿鹿憋笑,一把抱起腳邊躲藏的奶糰子,順便讓糰子正面對著沈羨,好讓糰子的視野完整的看到沈羨此刻的模樣,「寶寶,快來看吶,你爸爸他居然對著一個陌生人吃醋了。」
糰子眨巴眨巴著眼睛,一說到醋他的小腦袋瓜立刻就想到了那團黑色的酸的他小舌頭都能掉了的東西,果斷抿起嘴巴,擔憂的看向自己的叭叭,奶呼呼的努力勸慰說,「叭叭~醋不好喝的,好酸噠~」
虞鹿鹿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沈羨盯著面前的一大一小,忽然一手搶過糰子,然後另一隻手摟住了虞鹿鹿的腰,指尖開始搔兩人的癢穴。
糰子最是怕癢了,當即哇哇大叫,叫過之後又開始咯咯笑,藍眼睛笑的都只剩了一條縫。
至於虞鹿鹿,原本是不怕癢的,也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在聽到糰子的笑聲后,還有腰上某人惱羞成怒的手,忽然也覺得麻癢的厲害,「癢啊!放開!」
沈羨低頭看他,墨瞳里閃著淡色光芒,聲音低沉纏綿,「看我吃醋很好笑是嗎?嗯?」
虞鹿鹿彎唇,「嗯,好笑,哪裡知道你這麼不經逗啊。」
沈羨忽然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一旁的糰子看到了爸爸媽媽的親親,倏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後來發現不對,每次電視里有親親的時候,小魚都讓她捂眼睛的。於是,他鬆開捂嘴的手,轉道捂了眼睛。
虞鹿鹿閉著眼感受沈羨的親吻,等到一吻結束,她看到了自己的寶貝正乖乖地捂著眼睛等待時,心底里的甜蜜就像是真情實意的化成了蜜水,甜的她舌尖都是一片柔膩。
虞鹿鹿摘下糰子的小手,對上糰子亮晶晶的眼睛,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寶貝,媽媽愛你。」
糰子覺得不夠,於是也俯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寶寶也愛媽媽~」
沈羨摟緊懷裡的小人兒,親了下他的發間,「爸爸愛你們。」
……
太陽逐漸升起,微風迎著陽光在草坪上吹拂,墓碑上的女子一臉溫婉的笑意。遠處正要離開墓園的格雷西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下,三個人站在蒼涼的墓園裡,溫馨的氣息頓時將這份蒼涼軟化,他眯了眯眼睛,隨後離開。
格雷西出了墓園,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喂,我是格雷西。」
偶然路過的阿姨詫異的聽著對方全程的英文交流,恍然大悟,原來是個留過洋的小子,不是結巴啊~不過也挺可惜的,洋墨水讀了久了,連母語都不會說了。
聽到格雷西的聲音后,對方打了個哈欠,聲音懶洋洋的,「唔,你怎麼這個點打給我?」
格雷西走到路邊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海選的女主角人選決定了嗎?」
對方嘟囔著,「沒呢,你突然問這個幹嘛?你不是不管人,只管拍嗎?」
格雷西淡漠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改一下海選的範圍。」
對方倏地睜眼,坐了起來,「格雷西,你想幹什麼?」
格雷西答非所問,「海選的範圍把歐洲改成整個亞洲。」
對方震驚,啞舌了好半響才找回說話的力氣,他抓了抓頭髮,「格雷西!你瘋了嗎?這次的女主雖然是黑髮,但可不是黃皮!就算你是導演,那些投資方也不會同意的!」他粗喘了好幾聲,真的很想罵罵咧咧的回一句,你做事總這麼放肆,你爸知道嗎?!雖然你工作是厲害,但性格也是真的差到爆!
從開始到現在,格雷西哪怕是說重話,也依舊是一副面癱臉,他道,「放心,就按照我說的去做,有什麼問題我一律承擔。」
對方直接拒絕,「不行!你一點預知風險都不告訴我,我怎麼和製片人和投資方去溝通?就算你家裡有錢,也不是這麼個有錢法!我不能同意!」他聲音驟然提了起來,身邊的女伴被他吵醒后,小聲的咒罵了一句,倏地將枕頭埋在耳朵上繼續睡。
格雷西沉默了一下,「湯姆,你是不相信我嗎?」
湯姆一頓,隨後煩躁地搔了下本就亂糟糟的頭髮說,「也不能說不相信……只是你這變化太大了……原本說好女主角就按照劇本來,可是你突然要選個黃皮膚。我倒是覺得是你太相信我的溝通能力了。」
國內最傑出的青年導演,家族更是演藝界拔尖。而他本人格雷西·納爾森,才三十二歲就已經帶著團隊,拿過國際電影節最佳獎以及諸多獎項。儘管他藏身於團隊背後,可是就憑他將團隊發展成國際界知名。無數投資方也是極其願意投資的。無數演員等著他的邀約,身為團隊一員的自己又怎麼會不相信?
格雷西可沒有管他是什麼想法,直接放言說,「相信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用亞洲女人做女主角,雖然類似成功的案例不多,但我願意開鑿,做成功的先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