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宜佳和安寧回院子就打了起來。其實在路上的時候就開始刺兒了，只不過我今天也有點不高興安寧，就做做樣子沒有真攔著，早知道安寧和宜佳兩個人其實經常明裡暗裡較著勁兒。可事態擴展，最後攔都攔不住，驚動了太后，連皇上和福全也過來了，岳樂正好在宮裡。我急得直跳腳，後悔開始沒攔著宜佳。兩個人打得髮髻散亂，宜佳臉上還被劃了一下。拉開他們的小太監也沒倖免，臉上都掛了彩。被拉著的兩人還沒有罷休的趨勢，嘴裡仍振振有詞。「你算個什麼東西，平時欺負丹青也就算了，你還給臉不要臉了，敢欺負到姑奶上了」「宜佳你少信口開河，我什麼時候欺負丹青那個狐狸精了，你讓她滾出來自己說」「你嘴給我放乾淨點，丹青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她滿共進宮才兩回，你幹嗎要事事針對她，咱今天就把話攤開說」「我就知道那個小蹄子不是個省油的燈，有本事讓她自己來找我，我怎麼招她了」「上次丹青給我的蝴蝶結你沒搶過去，你第二天就把它放水裡給泡了，你怎麼這麼黑心啊，這次丹青對詩，你巴不得她丟人出事兒」「宜佳上次的事兒我都是忍的，你把老鼠塞我被窩這筆賬我還沒算呢」「你不用算了，你給我從哪來的滾回哪去，紫禁城沒你站的地兒」「沒地兒站的是你，你一早晚要出嫁的姑娘也教訓起我……」本來我是想勸架來著，這麼一聽，我都想衝上去給她兩巴掌。還沒人敢當著我的面指著我鼻子罵，小東西……孝庄站在旁邊冷臉喝道「夠了，成何體統，兩個姑娘家，這是你們格格該說的嗎」岳樂上前走了一步，罵道「宜佳你太不像話了」，說著就提手要打。本來我就被這混亂的陣勢嚇得沒了准神兒，看見岳樂要打，直覺衝上去一把抱住宜佳，等回過神兒，巴掌沒落下了，宜佳已經抱著我一把鼻子一把淚的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呆這兒了……阿瑪還要打我，沒人疼我了」我被人排擠了一天，再看著宜佳臉上的划傷，心裡內疚，有事兒沖我來，讓宜佳平白地被打了，安寧你什麼東西算是，禁不住跟她嚎啕大哭。安寧看我們哭，也跟著嚎道「我要回草原，我要回家，我要阿爹接我回草原。」一時院子里的哭聲震天，康熙讓太監請我們先進屋，我們幾個鐵了心似的紋絲不動。事態超出控制，岳樂說「太后，不如先讓宜佳跟我回府，住幾天再送過來」孝庄首肯「好，這孩子也好久沒見她額娘了，回去住幾天也好」岳樂過來拉宜佳，輕聲喝道「宜佳鬆手，先跟阿瑪回家，快點，別鬧了」我勉強擦了下眼淚，推了推宜佳，宜佳趴在我肩上發出悶悶的哽咽聲「我不回去，阿瑪我不回去，丹青打不過她。」感動，女人之間沒有男性那種換命的生死之交，但是這樣的朋友，我丹青何德何能。我回手緊緊抱住她，還沒收起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好，不回去，那先進屋」康熙拉著宜佳進去，宜家握著我的手，我突然有種天地之間我和她相依為命的蒼涼感。等我們情緒都穩定了才知道后怕，太后皇帝外加倆王爺，直接升級到四堂會審了。康熙的茶杯蓋接觸到茶杯，敲得零零響，在屋裡特別突兀「，到底什麼事兒這麼大動靜」我們都沒勇氣說，剛剛那些大動肝火的理由到了這幾位面前都是些雞毛蒜皮，拿不出手。「丹青能耐不小啊，兩個格格為你打架。哼，你阿瑪前堂結黨營私，你把攪得雞犬不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康熙把茶杯砸到桌子上。我嚇得砰的磕到地上，耳朵都被頭上所發出的悶聲震得嗡嗡響，一個一個在大殿上隱隱的留下回聲。「丹青知罪，求皇上開恩」「行了啊，做皇帝的，氣量怎麼那麼小，鰲中堂也是為了你好，你有火沖丹青發什麼，有錯的不治罪，遷怒於人嚷嚷什麼，皇帝你心胸太小，性子又這麼躁，哪有皇帝的樣兒，剛誇過你就驕傲了。」「哼」「行了行了，知道你今天不高興，可做皇帝的能有幾天高興的日子。」康熙轉過頭不說話。孝庄看了看下邊，宜佳她們幾個知趣的站起來跪倒中央「太后皇上息怒，我們知錯了。」「啪」孝庄往桌子上一拍，我這會兒嚇得抖都抖不了了，我是那種遇到的事兒越大，裝得越穩的人，在別人看來我是能扛大事兒的人，其實我是什麼都沒想，懵了。「幾個丫頭片子，想造反么。」我們幾個沒敢接話，以前教導主任批人的時候站著聽上一個小時就沒事了，可這回比較嚴重，尤其是剛剛的場面嚇著我了「我還沒死呢，我親自教導的格格，看看都什麼樣。」「皇祖母消消氣，她們知錯了」福全說。「太后息怒，我們甘願受罰。」「罰你們是肯定了」「宜佳去靜堂面壁思過，不許吃晚飯。」宜佳叩頭謝恩「謝太后」我心裡一陣緊張，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的。「博爾濟吉特安寧，」孝庄頓了下「你太令哀家失望了，一點容人之度都沒有。以後怎能位居人上……你不是想回家嗎，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真的可以回家了」我就在安寧旁邊，看得到她嚇得直哆嗦「太后息怒，安寧知錯了」這就是孝庄，即使平時給予莫大的柔情，關鍵時候也依舊會決絕地捨棄你。「也都累了一天了，好了你們都下去，丹青留下陪哀家說會話……要是你也想聽就留下，隨你」孝庄對康熙說。康熙咳嗽了一聲，說懶得聽。我心裡警鈴大作，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宜佳擔憂的看了看我，跟著岳樂出去了。空空的大殿上，只剩下高坐在上的孝庄和跪著的我。我覺得這是我這輩子等人時間最長的一次，我聽到孝庄走下來的聲音，然後坐在下首位上。「記得以前給你說的話嗎，你阿瑪是你阿瑪，你是你，朝廷上的事兒咱誰說了都不算，今天你也都看到了。皇上這會兒不高興罰了你，可你不能不高興，知道嗎」「是，奴婢知罪。」「起來」我伸手撐地想站起來，這才發現腿動不了了，只好說「奴婢自知有罪，請太后責罰。」蘇麻喇姑過來把我扶到孝庄旁邊的座位上，我低頭不敢看她。「你別看老祖宗老眼昏花了，可這心裡明鏡似的，這次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其實安寧的本質是不壞的，只是和宜佳一樣，沒腦子。你別和她一般見識。」「格格挺好的，是奴婢逾越了」「你這孩子，雖識禮數，可就是太見外。何來奴婢之說……這才你們四個就能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以後更多的女人要怎麼處」孝庄嘆了口氣，笑了下安撫我「不過話說回來，丹青，你們幾個都是我精心挑出來的姑娘，在哀家眼裡是一個樣的，若是安寧再欺負你，哀家一定給你做主。」「以後更多的女人要怎麼處」我只聽到了這一句，手裡的冷汗直逼骨頭。「丹青謹遵太后教誨。」從屋裡出來，前面一片明黃擋住我的路，我累得不想動，順勢停了下來，沒有抬頭，也不想請安。「咳，皇祖母說的對，朕剛剛……誒呀一碼歸一碼，反正就這樣。」……「你怎麼了，皇祖母跟你說了什麼？」……「丹青，朕在和你說話」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我一跳，我這才驚覺他是掌握生死大權的康熙，是剛剛可以隨便用個理由就殺了我的康熙，是我任性了。人這種靠依賴生存的動物，以為生活久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認識久的人就是不會害你的好人，習慣，如果我不保持警覺，就得被自己害死。「皇上吉……」我的頭被突然的一道力猛的抬了起來，毫無預兆地直視康熙，這是我第一次直視康熙，只是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就一片模糊。我趕緊躲開，「奴婢告退」。宜佳晚上被罰在靜堂過夜，主人不在，屋裡顯得格外冷清，我以為我要失眠一夜，只是人累了就會睡，不管你遇上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