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懷中抱著的人荏弱到不可思議,冰涼的體溫透過兩人身上穿的布料傳來;日吉光秀緊了緊臂彎,身體緩緩滑坐在地,慢慢地將女子翻轉,讓她的臉朝向自己。
映入眼帘的青白膚色如同一根針,剎那間扎入心頭最深處。
日吉光秀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明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卻還是忍不住抬起手,輕顫的指尖拂過她緊抿的唇角,一點點游移、擦拭她五官不斷沁出的血絲。
可是…怎麼擦也擦不凈…怔怔的垂眼看著布滿掌心濕濡粘膩的溫熱,沉默半晌,日吉光秀方才又抬手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臉頰,「喂……」
語氣輕柔到不可思議,「喂!你醒醒…高橋…」
回應他的是始終緊閉的鳳眸與逐漸淡去的聲息。
「高橋…秋子!」
他慌亂到不知所措,最後不自覺地收攏雙臂,將女子死死按進懷中,猛地抬頭死瞪著昏暗的天幕,忽然間痛得無法自抑,眼角處大顆大顆的眼淚竟悄無聲息滾落。
……………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只余得圍在身側近衛們輕重不定的呼吸聲,許久之後,仲間越眾而出慢慢走到近前,蹲下∕身,「光秀少爺…」
日吉光秀猛地一顫,雙手往懷中一收,下意識奪回仲間本欲接走的女子,煙灰雙瞳深處透出戒備與深深的恨意。
「光秀少爺!?」仲間滿是錯愕的神情定格。
沉默半晌,日吉光秀眼中的恍惚消散開來,「抱歉…」
驚訝的看著仲間,忽然意識到什麼,日吉光秀再度看向懷中的女子————他剛剛怎麼…象是剎那間腦海中多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那些畫面閃現的瞬間,他的理智被深刻的怨毒佔據…一時間恨不得…毀滅所有嗎?!
再想往深處細想,腦海中驀然滑過的片段隨即被迷霧遮掩,日吉光秀眯了眯眼,被這麼一打岔心頭翻騰的異樣憎恨單薄不少,思緒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抱歉…」這一次卻是有意識的脫口而出,為安撫呆怔在原地的仲間。
「我…」頓了頓,日吉光秀一時不知該如何向屬下說明自己錯亂的心緒,沉默片刻,攏緊女子的臂彎緩緩鬆弛,「你…」
————她就先交給你。
他原是想這麼說,也只能這麼辦…不是嗎?現在的情勢,他不能任由自己失控,因為剛剛逃離危險很多事有待善後,為了存活下來的近衛們,這女子的事應該暫時…
眼神定在懷中悄無聲息的女子臉上,手臂卻一點點將她推出去,待得眼角余光中出現仲間的指尖,在對方即將觸到冰涼軀體的瞬間,日吉光秀抬起頭————
下一秒瞳孔驟然收縮,雙臂猛地一轉將懷中的人護到胸前,彎曲的雙腿驀然彈起,一腳踹到仲間的肩頭。
變故突如其來,所有人均是一呆,電光火石間日吉光秀已然起身,一手半拖著女子退後,一手摸出腰際的手槍,槍口死死咬住踉蹌著坐到地上的仲間。
「光秀少爺?!」近衛們面面相覷,滿臉不知所措,有人腳步微動下意識搶上前將日吉光秀護在中央。
仲間垂首跪在一旁,左手楸住了被攻擊的肩膀上的布料;「仲間!」靠近他身側的近衛低聲叫起來,隨即走過去抬手想將人扶起。
就在此時,仲間緩緩抬起頭,待得看清楚他的樣子,所有人倒抽一口氣,瞬時齊刷刷地拔出武器對準他。
被圍在中央的人神情扭曲,已是目眥欲裂,脖頸布滿灰紫瘀斑,且那些瘀斑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迅速擴展蔓延,不稍片刻爬滿半邊臉頰。
「啊——!」仲間的嘶叫聲沙啞而凄厲,一手垂落身側,一手死死摳住側臉,盯著眾人的眼神扭曲而狂亂,「殺了我!光秀少爺!殺了…」
「仲間!」其他人不約而同驚呼出聲,看看仲間又看看日吉光秀,眼神均是慌亂。
日吉光秀咬緊牙關,指尖附著的扳機卻怎麼也無法真正扣下去。
「光秀少爺…」
仲間的嘶喊上慢慢減弱,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著,詭譎的悲鳴自喉舌深處溢出,露在一側的眼眸理智漸漸消失,瞳孔中央亮起針尖般的光芒,竟是與密林內幽綠螢光相似。
……………
日吉光秀狠狠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淡漠的眼瞳盛滿凜冽殺意,指尖緩緩,緩緩的,一點點扣下扳機,「對不起…」
對不起,仲間…為了剩下的人,我必須殺了你————「至少,讓你作為一個人類死去。」
手槍的扳機壓到幾乎極限,日吉光秀嘗到口中蔓延的血腥味,卻是他太過用力咬破舌尖,就在此時懷中僵硬的身軀驟然一動。
「吵死人了——」女子抬起垂在一側的頭,抱怨聲有氣無力,「睡覺也不讓人安寧,勞資殺了你們…」
日吉光秀嘴角一抽,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就在他被巨大的錯愕弄得不知如何反應的時候耳畔響起眾人齊聲驚呼。
「光秀少爺!?」
風壓突如其來,日吉光秀一抬眼只見到仲間飛撲至半空的人影,四肢箕張,嘴角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按住他!」女子從他懷中掙脫,厲聲命令道,「別開槍!他還活著!」
她話音剛落,那些蓄勢待發的武器一時偃旗息鼓,日吉光秀快速將女子推離少許,揉身迎上撲到近前的仲間,避開對方橫掠過來的手臂,側身、抬腳,狠狠將人踹開。
趁著仲間受創身形停頓的間隙,近衛們一擁而上,將人死死按在地上。
失去理智的仲間臉半埋在泥土中,身體依舊掙扎不休,卻抵不過眾人的壓制,只余得彷彿野獸般的嘶吼聲不斷回蕩。
之後…日吉光秀與其他近衛有志一同將目光落到女子身上。
……………
「嗯——少爺,我們再做個交易~」女子的眼眸滴溜溜一轉,抬手用指尖纏繞垂落胸前的髮絲,笑容極是狡黠。
邊說邊緩步上前,蹲到眾人當中,低頭看了看仲間,復又抬眼,「看樣子只是被感染…吶~我可以救他,只是————」
「只是什麼?」日吉光秀緩緩的眯眼,「條件隨你開。」
「呵~少爺果然爽快。」女子薄唇輕勾,襯著五官尚未曾乾涸的血跡看起來竟有幾分勾魂攝魄的凄艷味道,如同暗夜的妖鬼。
「所有人發誓~關於我的異能除了你們不會有其他人知曉,若有違背誓言…即使死亡也不得安寧。」
嘴角的笑意淡開,她的雙眸水波般掠過在場所有人,「是言靈喲~答應了就是允許我對你們下咒…沒機會反悔。」
「我應允。」幾乎未加思索的,日吉光秀沉聲回答道,「我發誓信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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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每次閑下來細細回想,日吉光秀心中的疑惑就日復一日加深。
密林那一夜所有人幾乎九死一生,女子…救了他們的性命,奇怪的是當她輕而易舉消除仲間感染的妖邪,卻沒有順勢跟著他們離開那裡。
她返身回自己住的院落,避開前來尋找的大隊人馬。
日吉光秀原本以為那女子會得憤怒,當他聯絡到日吉組本部的直升機,領著近衛們匆匆回東京那刻;坐在救援飛機駕駛艙內,升空的直升機在別院上方盤旋的瞬間日吉光秀看到女子纖弱的身影。
彼時恰是朝陽初生,女子悄然站在庭院盛開的那叢花木下,半仰著頭眺望高空;遠遠的,她的神情看不分明,只是沉靜的表現半絲日吉光秀猜測的反應也沒有。
他算是失信,她卻平靜的接受,好似…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般結局。
其實日吉光秀並非有意那樣做,他答應帶她走,而她也完成他的條件,只是…日吉光秀暫時無法履行諾言,畢竟她是父親的人。
況且,他遇襲的內幕尚未查清,貿然帶她回日吉組內…其他暫且不談,藏在暗處的危險會連累原本無辜的她。
好~日吉光秀承認這其中多少也有些不忿那女子的意思。
那夜…她的表現實在令人生氣,明明是她先勾引他,最後卻象是無所謂,連他拋下她獨自離去都半點反應也沒有,混蛋女人!
……………
他回日吉組,她被留在那處荒涼的別院;半個多月時間過去,身上受的傷漸漸康復,連同仲間在內得近衛們也陸續回到身邊,日吉光秀始終沒等到別院那女人的消息。
他暗地裡留在別院的人員每日都會將女子的消息一一回報,其中卻沒有日吉光秀想要的:譬如說那女子翹首以盼,最後慢慢失望…之類的,也就是說她根本就不介意,是?
日吉光秀擺弄著手中的十字架項鏈,嘴角驀然浮起一絲陰戾笑意。
混蛋女人!涼著她大半個月之後按捺不住的倒是他…也罷,既然心頭縈繞的思念出乎意料深重那就將她弄到身邊好了,他一貫不懂得虧待自己。
「仲間。」手中的動作一頓,日吉光秀抬眼看著下首正襟而坐的人。
「是。」仲間挺直脊背,滿臉肅穆。
「她救了所有人,我答應過帶她離開;仲間…」沉吟片刻,日吉光秀慢吞吞收起指尖纏繞的項鏈,淡聲說道,「你出面去向父親討要她,當做救下我日吉光秀的賞賜,如何?」
這般決定算是…另類的妥協,除卻完成許諾還有另一層意味————日吉光秀知道身邊的危機尚未除盡,此時討要父親的愛寵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換做仲間出面情況則會好許多,一來仲間確實救他一命,在密林內若不是仲間推他一把,他絕不會毫髮未損,立下汗馬功勞的屬下討要獎賞是師出有名。
二來…即使仲間得不到許可,那女子也不會遭受太大壓力…日吉組繼承人的索要與得力屬下的愛慕,兩者之間,後者至少不會引來殺機。
而且高橋秋子真正救過仲間,到仲間身邊…他也不會對她提出什麼異樣要求,比如說…咳!
心思忽然拐到奇怪的地方,日吉光秀不自覺轉開正對著屬下的視線,臉頰忍不住微微發燙。
他雖然年輕,該經歷的事卻早就經歷過,畢竟多的是阿諛奉承甚至懷有目的之人…他原沒在意過身邊來去的女人,只是高橋秋子…
她很特殊,至少對他來說。
日吉光秀從未遇見肯捨生忘死護著自己的女人,即使她懷有目的…他也還是有些心動。
回到日吉組內,著手調查清理遇襲事件的間隙他下令查過那女子的情況,得到的情報與父親身邊來來往往的愛寵一般無二,除卻名字信息少得可憐,按著她目前的處境來看,卻是符合之前所想。
失寵的情婦嗎?他倒是真的不在意。
……………
不期然想起與那女子的幾番相處,日吉光秀閉了閉眼,「她是我想要的人,仲間,在我坐上那處位置之前,替我保管好,別讓人發現。」
煙灰的瞳眸落到仲間身上,目光沉鬱而凜冽,「現在,我們去赴宴。」
去赴日吉組歡慶繼承人安然逃過危機的宴會,與隱藏在暗處的敵人,和心思各異的分組大佬們一起,慶祝我再次活下來。
說完這一番話,日吉光秀起身走到房間門口,來開緊閉的紙門,施施然領著身後的仲間與守在外面其他幾名近衛朝著迴廊盡頭走去。
遠遠的傳來絲竹之音,和著輕柔笑聲與高昂喧鬧,浮世繪般的夜幕緩緩開啟。
身處其間,醉生夢死卻無時無刻防備周遭,這將是他的一生;日吉光秀無力更改什麼,只能接受,只是…現在他有一絲極是隱晦的渴望。
如果可以,他希望坐上那個位置的時候身邊除卻手足,還能夠有一道纖弱的身影。
保護他的人,效忠他的人…所有令得他不對人生失望的因素,他日吉光秀會得一一收攏在懷中,餘生都會護得那些人的安寧。
……………
領著人行至宴會廳,日吉光秀對著守在門側躬身致意的組員微微頷首,腳步不易察覺的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抬腳邁入氣氛已臻佳境的夜宴。
目光往廳內一掃而過,日吉光秀直直走到正位那男子面前,低聲問候道,「父親。」隨即在對方落座於對方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光秀少爺——」半跪在男人身側的女子怯生生喚道。
日吉光秀面沉如水,視線在女子微攏的腹部略略停頓,幾秒之後垂眼接過一旁的女侍殷勤奉上的酒盞,沉默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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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橋秋子被送來的時候日吉光秀正忙著和長老會你來我往交鋒,用語言;漫長的會議中雙方各自言笑晏晏,然後在心裡暗自咬牙切齒…
嗯~好,日吉光秀承認他是故意錯開時間,讓仲間把高橋秋子悄悄帶回日吉組,為的是不引起注意,畢竟他和長老會近段時間不甚和睦。
調查遇襲幕後主使的過程,和新近暗中流傳的某條消息…令得已經平靜很多年的日吉組隱隱動蕩不安,日吉光秀未曾得到父親明確的支持,做一些事情的時候自然覺得掣肘,他抽不出精力關注高橋秋子。
眾人的討論暫時告一段落,會議室內陷入短時間的沉默,日吉光秀趁隙低頭看了眼腕間手錶上的時間,薄唇微抿,不經意間思緒分散開來————算路程,她應該到了…
仲間將人帶回來之後,按著日吉光秀的囑咐,高橋秋子會入住他和近衛們所住的那處園邸。
位於東京的日吉組本部擁有極是廣闊的宅邸,現任掌權人、日吉光秀、以及前任組長夫人也就是養大日吉光秀的祖母大人,三重勢力分據日吉組本部。
現任掌權人未曾正式正式娶妻,獨自住在府邸中央的一處院落,被送到他身邊的愛寵依照重視程度安排居住在附近;府邸深處被保護妥當的是日吉光秀的祖母。
而日吉光秀的院落則位於與掌權人遙遙相對的另一側,其含意是『一山不容二虎』,即使將來他會得繼承日吉組,現如今他卻必須退避三舍。
日吉光秀想起那晚仲間索要高橋秋子作為賞賜之時,他的父親臉上一閃而逝的異樣神情…他住的院落離得遠遠的,也好。
省得節外生出什麼事端,那女子太特殊,沒有發現也就罷了,可惜現在她來到他身邊,即使他父親想反悔,他也不可能放棄。
………………
日吉光秀怔怔看著幾米之外的那女子,眯了眯眼,一時間心神恍惚。
庭院內風光正好,女子婷婷裊裊立在一叢花木旁,半低著身子,湊近盛開的緋紅錦白,看在日吉光秀眼中人面桃花。
他這幾日竟然過得渾渾噩噩,心心念念的只有這女子嗎?
明明有那麼多的事擋住他的前路,而他…從高橋秋子來那日起居然沒有任何舉措,任由事態朝著最壞的結果發展。
想到這裡,日吉光秀猛地一驚,脊背驀然沁出薄汗;垂落身側的雙拳緊攥,本欲向那女子走去的步伐停頓,身形一轉改變行進路線。
「光秀少爺。」跟在身後的仲間低聲開口喚道。
日吉光秀斜睨了對方一眼,心念一動,緩下腳步讓仲間上前幾步走到身側,「這幾日…你覺得哪裡不對嗎?」
仲間沉默了幾秒鐘,身形不期然一僵,「似乎…確實…」
慢慢的,仲間的神情變得有些茫然失措,見狀,日吉光秀微微轉動瞳眸的角度,悄然瞥了庭院內的女子一眼,隨即曼聲開口道,「你去告訴他們一聲,今日的行程取消。」
行進中的步伐一轉,日吉光秀返身朝著庭院花木走去。
「高橋秋子。」
裝作不經意走至女子身側,日吉光秀目光瞬也不瞬盯著對方:這麼一想確實有哪裡不對,即使他心存挂念,記憶也不該除卻那女子再無旁的。
是哪裡出了問題?
只要稍微分析就能猜出,答案必是在高橋秋子身上。
————她動了手腳。
………………
「嗯——」女子聞言收回落在花叢上的視線,鳳眸斜挑,滿臉不明所以,「少爺有事?」
看著她那樣微微側頭,眼角眉梢欲語還休的模樣,日吉光秀心頭一動,不知怎地到了嘴邊的質疑變成軟弱的詢問,「你…還習慣嗎?」
住在我的院落里,每日閉門不出,也沒有人和你說話…習慣嗎?
想是因為他一開始就挑明的緣故,表面上高橋秋子是仲間得到的賞賜,事實上從她入住的那刻起仲間就沒回過房間,近衛們也多少有些忌憚她的異能,她生活得如同隱形人。
除卻每日前來打掃的仆佣,日吉光秀的院落極是蕭瑟…他也知道高橋秋子整日整日獨坐發獃,可是他一直未曾與她說話。
好~卻是他的疏忽。
想著想著,心頭忽然間浮現些許愧疚,日吉光秀訕訕的轉開視線,目光從女子姣美的臉龐落到她指尖執握的枝椏上。
那卻是早前他匆匆安排園丁弄來的幾叢花木,瓷缸栽種的植株居然開得茂盛,一枝濃艷映著她圓潤小巧的腕骨。
真真[人比花嬌]。
一時看得心動,日吉光秀忍不住湊上前去,待得女子轉過身來,他已經近在咫尺。
「怎…怎麼?」她看上去似乎猝不及防,眼裡帶出些許驚訝,「少爺!」雙臂急忙抬起抵住他過近的接觸。
日吉光秀的雙臂緊緊環住女子的腰肢,精實的身軀覆上前,低頭就去尋她的紅唇。
「唔——!?」女子鳳眸驀然睜大,僵直了身體象是驚訝過度忘記反抗。
他含著她柔軟的雙唇,掌心鉗制的腰身不盈一握,耳邊聽到她壓抑的驚呼,唇間溢出的喘息凌亂,抵在胸前的手指微顫著撕扯掙扎。
迷亂聲息中日吉光秀心頭突地一撞,層層的郁惱就此煙消雲散。
他要懷疑什麼?她的另有目的…不就是讓人將她帶離那處荒蕪別院嗎?若是想對他不利,密林那夜她根本不必押上自己性命,只要袖手旁觀,他必死無疑。
現在他心頭的糾結懷疑怕是不忿?因為這女子還未對他意亂情迷…她只是達到離開的目的就好,無論是誰履行承諾都無所謂。
得到她的是日吉光秀也好,仲間也罷,對她都一樣。
將人死死按在胸前,與那日進入密林之前的淺嘗即止不同,日吉光秀懷著淺淺惱怒狠狠地啃噬如同要將她拆解入腹。
半晌,女子的身體虛軟下來,「嗯~」哼出軟軟糯糯的鼻音,雙唇微啟,柔軟的舌尖隨即探過來,勾著他的,慢慢**撥動,盈滿水光的鳳眸緩緩闔上。
日吉光秀不由自主收緊手臂,一點點一點點加重力道,扣著她纖軟腰肢的指間幾乎…嗯!?意亂情迷中嘴唇猛地一痛。
「嘶——」不及防之下日吉光秀倒抽一口氣,微微後仰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隨即身體被狠狠地推開。
眼前一暗,空氣漾起細微波動,日吉光秀微微偏頭,手臂條件反射半抬起,眼疾手快接住凌空飛來的巴掌。
「找死!」女子壓低的聲音殺氣凌然,波光流轉的鳳眸漸漸凝結成冰,「誰允許你放肆?」
「算了,只此一次…」日吉光秀收緊指間,探身慢慢湊到她唇邊,「我的生日快到了,你該趁著這段時間重拾討男人歡心的技巧。」
「你的生日?」女子明顯一怔,眼中的冰寒融化開來,神情頓時若有所思,「你的生日…」象是喃喃自語,片刻之後眉梢一動,似乎想通了什麼。
手腕微轉,甩開他不甚用力的鉗制,抬頭怔怔的眺望高空,「原來是這樣…契機嗎?」
這一刻女子的神情空靈飄渺,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消融在空氣中,日吉光秀想也沒想立刻出聲驚擾,「什麼契機?」
「沒什麼。」收回視線,她臉上的異樣隨即消散,「說了你也聽不懂…嘛嘛~你就真的沒發現這裡哪裡不對嗎?」
「比如說?」日吉光秀眼神一暗,試探著反問道。
「梅比烏斯環…」她的回答語焉不詳。
日吉光秀眯著眼細細品味,卻絲毫解不開疑惑————梅比烏斯環?數學名詞…可是她說的應該別有深意…「你想說什麼?」
女子定定看了他半晌,神色變幻片刻,眼神一時似笑非笑,「算了…怎麼說也不該扯到關鍵,少爺真是好命。」
邊說邊緩緩轉身,頭也不回就朝著庭院內分配給她居住的那處房間走去。
「等下有人會來拜訪,少爺有事請自便,如果…」她的腳步微頓,淺淺地回過頭,「如果沒什麼事可以旁聽,只是小心別讓對方察覺。」
「少爺對我抱有戒備?與其事後旁敲側擊不如一起來。」
唇角微勾的笑意不知是自嘲還是譏諷,總之極是詭譎。
「我想試試看…如果既定的歷史被擾亂,所有人的結局又該如何?」
………………
待得她嬌弱的身影消失在敞開的房門內,日吉光秀定在原地思忖片刻,隨即走過去閃身跟著進入她的房間。
女子跪坐在房間中央,身前的矮几上擱著一張燙金的請柬,對上他的視線,女子拈起請柬揚了揚,「拜帖…不速之客,我對[宅斗]一貫不感興趣,少爺家的人真是出人意料。」
雖然日吉光秀聽不明白她話語中的某節古怪發音,但是從她眼中濃濃的譏誚,可以判斷那絕不是什麼好話,於是冷哼一聲,越過女子走入兩進屋邸的后一重。
開啟的紙門在身後闔上,室內的光線昏暗,帶著些許壓抑,日吉光秀靜靜盤膝坐在門邊,耳邊聽到女子在外間的自言自語:
「啊啊~勞資快到極限了,趕緊解決…我想回去。」
「惹我生氣,大不了一拍兩散。」
她的語氣極是不耐煩,指間不時輕叩,發出咚咚的迴響————日吉光秀微微怔忡:回去?回哪裡去?
不等他細想,就聽得女子繼續說道,「從沒遇見過這麼笨的人,就沒想過調查嗎?哪有誰無緣無故對別人好的?誒——高橋秋子,你說他腦子怎麼長的?」
日吉光秀心裡咯噔一聲,幾乎忍不住抬手拉開阻隔的紙門,卻在此時外面傳來另一道聲音:
「秋子夫人,打擾了。」
————居然是安藤良行!?
已然搭上門扉的指尖僵住,日吉光秀眯了眯眼,一時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