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家

村北的小山腳下，有一座兩進的院子，這便是許忠家了。

許家祖上據說是做獵戶的，住在那深山老林里。後來救了個貴人，得了賞銀，這才出了山定居在這小青山腳下。

彼時，天將晚，西天上還殘存著些晚霞。後院的欄杆上坐著個瘦弱的姑娘，正幽幽的望著天。

「我說吧，她可不是又在這發獃。」一個著杏色裙子的小姑娘甩著帕子道，聲音裡帶著些不耐煩。

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帶銀簪的婦人。身材略豐，長相更是普通。只那一雙吊肖眼，讓人不敢小覷。這人便是許忠的婆姨張氏梅娘，小青山那邊的望山村人。聽了女兒的話，她略皺了皺眉，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后，這才出聲對許風來道：「怎的又坐在風裡，晚來天涼，莫又病了。」

「娘，風音，你們來了。」許風來忙站了起來。

「來家也有一年了，怎的還如此客氣。」張梅擺手讓她坐下。先時許忠帶人回來時，她的確生了好大的氣，當真以為她是那個狐狸精生的，待她確實不好。可後來她想轉了，加上許忠早有解釋，她也就釋懷了。雖擔心她會給家裡帶來禍事，但也可憐她，也想著把她真當女兒待。誰知道這卻是個養不熟的，終歸是隔了心。

「人家可是大家小姐，自然跟我們鄉下人不一樣。」許風音不等人說話，搶先開口道。

「風音誤會了，我如今是哪門子的大小姐，若不是…」說著說著，她似是想起了傷心事，眼睛頓時紅了一圈。

「你看看你，這嘴巴跟刀子一樣，包著個豆腐心也沒用。風來，你妹妹向來是個口不擇言的，你別怪她。」張梅說著敲了女兒的頭一下。心道這真是爹笨孬一窩，幾個孩子都蠢的很，沒一個繼承了她的精明。話是如此，說出來就是你的錯了。這要是她家那個在這，又要說她們娘倆欺負人家孤女。

「無妨，我知道的。」許風來抿了下嘴方道。

張梅裝作沒看見，依然笑著道：「我來是來告訴你，後日我會讓你大哥往居庸關走一趟，你若是有什麼要帶的，早些說一聲。」

「真的？」許風來低著的頭猛的抬了起來，眼裡里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嗯。他爹說這都過去了一年，該是沒人在盯著那邊，是該過去看看。」張梅點點頭。她原是不同意讓大兒去的，居庸關遠在千里之外，又在那樣的黃沙之地，去一趟怕是要脫層皮。不過他爹說的對，若是洛大人將來真能起複，他們一家就不用再窩在這山溝里。

「我這就回屋去準備。」許風來聞言轉身就進了屋子。

「娘，你看她…」許風音氣的跺腳。

「風音，你忘了娘先前跟你說的。」張梅警告的看著她道。

「憑什麼？就算她以前是大小姐，如今也早不是了，不然她怎的會來我們家。哦，我每天洗一家的衣服你們不心疼，她才洗了一回，你們就心疼的要死，到底誰才是你們的女兒。」許風音撅著嘴道。

「就憑我們許家有今日。」張梅朝著屋裡道。

「哼…」許風音不知如何反駁，氣的跑出了屋。

張梅嘆了口氣，見屋裡沒動靜，跟著也出去了。

臨窗的窗前，許風來正站在窗后，緩緩勾出了一抹冷笑。一年，才一年，這一家子就已經不耐煩了。若是爹那邊還沒消息，說不定她就要被他們拉去配個莊稼漢。想到此處，她又露出了個無奈的表情。

卻說張氏出了後院，就見著自家大兒正往後面來。見著她，立馬扭頭往外跑。

張氏停住腳，眉立起來道道：「站住。」

「娘，我找風音，你看到她了嗎？」許松忙討好的湊到了跟前。

「你找風來做甚？不是跟你說了，讓你離她遠些嗎？不管如何，你們倆都不可能。」

「可…」

「閉嘴。便是你想的那樣，對外她也是你親妹妹。」張氏厲聲道。

「那若是…」許松不甘的道。整個靠山村，不，應該是朝雲鎮，都沒幾個比風來生的好看的，沒看到他妹妹嫉妒的都恨不得跳腳。

「那更不可能，你不配。」張氏毫不客氣的戳穿他道。

這下子，許松徹底蔫了。連他娘都說他不配，他還能說什麼。

「我知道了。」說完，他就扭頭往前院走去。高大的背駝了下來，看著萎靡的很。

張氏原想安慰他幾句，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死心了也好，省的整天想著。還真是個禍精，她心裡恨恨的想道。

正想著，一個小胖子從院外沖了進來。

「娘，你站在這裡作甚，飯好了沒？我肚子餓了。」許柏捧著一本書道。

「哎，娘這就去催你張嬸。這老她這幾日越發的懶了，飯一日比一日做的晚。」摸了摸兒子的頭，她又喜滋滋的道：「呦，我兒子終於開竅了，知道看書了。」

「我才不想看書了，這是阿姐讓我問雲秀才借的。」說完，他猛的捂住了嘴。

「什麼？七郎回來了，我怎的不知道？」許風音不知從哪竄了進來，手還去搶許柏手裡的書。

「別，別弄壞了。我說二姐，你又不認識字，看什麼書。」許柏忙將書按在懷裡。

「不認字我就不能看了。」許風音氣的打了弟弟一下。

「行了，別鬧了。小柏將書送到後院去，風音跟我去廚房看看。」張氏在一邊道。

「娘，記得讓張嬸將雞腿炸脆點。」許柏說完就衝進了後院。

這邊，許風音回過味來，氣呼呼的道：「娘，你說她不會看上七郎了吧？糟了，我完了，我肯定爭不過她。娘，你不是說她是大官家的小姐嗎？怎麼…」

「瞎說什麼…」張氏急忙捂住她的嘴。

許風音眼珠子亂轉了一會，張氏才鬆開手。

「不行，我不管。若是她真看上七郎，娘你一定要幫我，我可才是你女兒。」

「若她真有本事拿下雲家小七，倒也不錯。」張氏想了下道。

「娘…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許風音氣的睜大了眼。

「聽娘一句勸，雲灼你別想了。人家一個即將成為舉人老爺的郎君，能娶你這大字不識一個生的又普通的毛丫頭。你放心，等過兩年，娘就給你找戶殷實的人家，過得定也不會差。」

「哇…」許風音直接氣哭了，又一次跑了。

張氏也沒在意，她家孩子都心大，過一會子就好了。說起來，這也是她不喜歡許風來的緣故，她和她倒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