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眼不容惡秦破文(三)
「不殺,不盜,不邪,不妄,不舌,不惡,不綺,不慳,不嗔,不愚。」
「道兄,遇到他人向你行禮,哪怕是修為遠不如你的後生晚輩,你也當回禮才是,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我們豈能恃強凌弱,目中無人。」
舟行之:……
元嬰老怪周行之沖著那向自己行禮的旋照期小修士回禮。
心裡卻是惡狠狠的打定了主意:只要能擺脫眼前這個變態,第一時間就把那個讓自己行過禮的小子給殺了。
「道兄,你目露殺意,難不成只是讓你向低修為的修士行個禮而已,你便心懷殺心嗎?」
「晚輩知錯。」舟行之連忙認罪,更不敢反駁。
「別人向你行禮,你也應該向人回禮,這便是禮法!」
「對人應該友善,勿生惡意,常保持微笑,以使尊容慈祥。」
「不可惡語相向,別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是尊重生命的最高體現。
道兄,你今後就吃素吧!
當然,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他們的生命未必就比那些動物低賤,正如那些尚未脫俗的動物一般,他們的生命未必就比凡人低賤,而凡人的生命也未必就比我們低賤。
所以我們要尊重生命,尊重萬物生靈的生命,等到你的境界足夠之後,便可飲露水甘泉,絕不傷任何一命。」
「道兄……」
「道兄……」
「道兄……」
「夠了,你閉嘴,你個變態,瘋子,你殺了我吧!毀了我的丹田吧!老子真是多一天也受不了你了。」
在經歷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這位舟行之終於崩潰了。
原本還慶幸這個瘋子對自己以勸善為主,並沒有出手破掉自己的丹田呢!
可現在在他的意識中,丹田似乎就是個屁,反而成為了自己的累贅了。
來吧,別說是破了自己的丹田,就是立刻殺了老子,老子也心甘情願了。
這日子簡直就是地獄,不,比地獄還要恐怖十倍百倍。
舟行之索性放開了,也不忌憚秦破文的修為了。
他已經在這種戰戰兢兢中過了四十九天了。
他發誓,早知如此,在第一天的時候他就會和眼前這個全身白的變態傢伙拼了。
舟行之破口大罵:「我知道你修為強橫,可那又怎麼樣?
你就是個瘋子,我估計你全家都是瘋子,你丫的有病啊?不好好的修鍊,天天跑出來勸人為善。
這天底下惡人壞人那麼多,你偏偏就盯著我一個不放嗎?
來吧,殺了我吧,破了我的丹田吧,老子真是受夠你了!」
絕望的元嬰老怪舟行之在光天化日之下咆哮著。
周圍的的修行者路過,一個個都投來愕然的目光。
或許他們在想,這是什麼世道呀,居然有人求著讓別人殺死自己,還有那麼特殊的要求,要壞了自己的丹田。
舟行之現在終於無所畏懼了。
他沖著周圍的修行者呵斥:「想死的就繼續在這兒給老夫指指點點。」
強悍的元嬰期修為爆發,路過的修行者們嚇了一跳,連忙低著腦袋就跑。
只是心裡就更納悶兒了,這麼恐怖的元嬰期高手,怎麼還求著讓別人殺死自己呢?
秦破文的臉色卻是依舊平靜的,甚至始終溫文爾雅地笑著。
可是這份笑容落在舟行之的眼中,卻如同惡魔的笑靨。
他甚至寧肯看到秦破文對自己露出憤怒的神情,也不願意再繼續面對這樣的笑容。
太磕磣了,這溫文爾雅的神情似乎就這樣永恆凝固地雕刻在這個瘋子的臉上。
舟行之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這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變態的瘋子。
但他此刻的決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一天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是片刻也堅持不下去了。
「道兄,不惡,不嗔,才是善,你怎能對我惡語相向,且生出如此大的怒火呢?得改,得改啊!
道兄脾氣惡劣,我也只能施展特殊手段加以教化了,罪過罪過,還請道兄體諒我這一番良苦用心才是。」
漫天的劍氣衝天而起。
如同以往一樣,絕不會傷到舟行之的丹田和元嬰,卻又與第一次不同,會帶給舟行之根本難以忍受的劇痛。
這是秦破文對劍氣的掌控入微,每一道劍氣都刺在舟行之的神經上,將他的痛覺無限放大。
「又來了,你乾脆殺了我吧!」
秦破文仰天長哭,「老天爺,您要是長長眼,就降下神雷劈死這個變態吧!」
轟隆……
「犯我逍遙山者,唯死耳!」
《逍遙引》在天地間絕響,九天之上的雲層不斷翻湧。
這道聲音隨之傳到秦破文和舟行之的耳朵里。
正是孟凡動用那張重回巔峰卡,大殺四方,冷目傳聲而出。
舟行之嚇了個機靈,這道聲音天下修行者就算是沒有聽過,也都清楚是誰發出。
除了當世第一強者逍遙山的逍遙老祖之外,再無旁人。
可轉念一想,舟行之又立馬大喜,連忙沖著秦破文說道:
「你不是要度化天底下所有的惡,勸人向善嗎?
那你就去度化這逍遙老魔呀!他可是天下第一大惡人,窮凶極惡榜的榜首,幾千年來雷打不動。
你不是眼裡容不得一點惡嗎?為何放任這老魔頭不管?」
秦破文面色一冷,這幾乎還是舟行之跟著他40多天里,第一次看到他那溫和的神情有所變化。
秦破文:「道兄,我說過,不可惡語相向,你若是再敢對逍遙老祖出言不遜,我只好禁錮你的修為,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好好的幡然悔悟一段時間了。」
舟行之臉色驟變,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居然替一個大惡人維護?你不是全身是白,眼睛里容不得一點黑嗎?」
秦破文道:「非也,逍遙老祖並非惡人。」
舟行之:……???
他發誓,這絕對是自己修仙這千年以來聽到過的最大的笑話。
「他不是惡人,那這天底下還有惡人嗎?」
秦破文道:「當然不是,逍遙老祖乃大洒脫者,不拘天地之間,不為世俗所束,所以道德不加身,無分善惡邪正。
況且,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奸似忠,大善如惡。
這些東西絕非爾等凡夫俗子肉眼可見,得用心體會,用時間體會。」
舟行之破口大罵道:「害怕就是害怕,打不過就是打不過,講這麼多大道理做什麼?」
秦破文:「道兄所言極是,我的確遠非逍遙老祖的對手。」
舟行之:……
「前輩,就當我求您行行好,您就放過我吧!
大慈大悲的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秦破文:「我從不放屁。」
舟行之:……?
不過倒是也沒毛病,遠的不說,就以他元嬰期的修為,不吃不喝不放屁,簡直輕而易舉。
「前輩,您到底想怎麼樣?您到底要我怎麼樣?」
秦破文道:「你的性格之中存在著惡,得改。
我此生向善,並勸人為善,曾發誓,小惡但存,誓不成仙。
我勸人為善有三期,一期七七四十九天,二期九九八十一天,三期乃十十之數,剛好百日。
今日一過,你便過了一期,進入二期,你若想走,只有十十之數完成之後,我再看你的悔悟情況。」
舟行之:……
「敢問前輩,在我之前,堅持的時間最長的有多久?」
秦破文:「五十七日。」
舟行之:……
「我明白了。」
秦破文:「你應當好好努力,你有改正之姿,熬過三期,幡然悔悟,成就大善,不成問題。」
「懂了,但是……你個變態,瘋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舟行之在一瞬間臉色憋得通紅,全身如同岩漿一般沸騰起來。
他周身的氣息達到頂峰,卻有隨時崩潰逆亂的傾向。
竟是比自毀丹田更上一層樓的自爆。
轟隆——
爆炸聲在天地間震響,久久不絕,肉做的飛沫化成千千萬點從半空降落,像是下了一場血雨。
秦破文面色平靜,只是多少帶著些可惜的神色:
「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卻選擇自爆而亡,如此輕生,可悲可嘆也。
唉,我從不犯殺業。
你既有如此資質,熬過那十十之數即可,何必走如此極端的道路呢?」
唉——
秦破文喟然長嘆,一身白衣飄飄,仍舊纖塵不染。
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向遠處疾馳而去。
黝黑的大地上慢慢的被覆蓋上了一層血色的薄霧。
此片天地間化為一片寧靜。
許久,一個穿著一身暗紅披風的大腦袋出現在這裡,他用手沾了沾那帶著血絲泥土,又放在嘴巴里嘗了嘗。
最終自顧自地喃喃道:「二師兄真是越發的變態了,這人都被他逼得連全身的每一道真元都自爆掉了,不過,嘿嘿……我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