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回
()杜青墨剛剛洗去一身脂粉還沒躺下,遙遙的就聽到另一頭桑姨娘的丫鬟聲嘶力竭的大喊:「要,要生啦!」
紫茶捂著耳朵嘀嘀咕咕,「她們這對主僕到底有多鬧騰啊,還讓不讓人歇息了。」
紫丹推了推她,「去看看,我好像聽到說是要生了。」
紫茶人都不大清醒,只說:「她生她的,我們睡我們的嘛,犯得著這麼大一家子圍著她一個人轉悠嗎?」
杜青墨披著外裳出來,繞道外廊朝著燈火通明的小院眺望。只見那處沸沸揚揚不停的有人竄進竄出,周圍的院子陸續亮起燈來,有人大喊大夫,也有人喊穩婆,如同一群被丟入了沸鍋里的螞蚱,一個個活蹦亂跳。
范嫂子推門進來,道:「桑姨娘要生了,快替少夫人加衣裳,我們得過去守著。」
紫茶大叫,「又不是我們少夫人生產,一個小妾而已,這麼折騰了給誰看!」紫丹已經手腳麻利的拿起衣裳給杜青墨穿整齊,一邊訓她,「能給誰看就給誰看,只要別讓人說我們少夫人的閑話就成。」
兩個丫鬟不停的拌嘴,顯得比外間還要熱鬧。
杜青墨緊緊的捏著五指,心裡已經翻江倒海。桑依依要生了,她與陸公子的孩子要出生了,報仇的時機總算到了,她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刻。
「少夫人,還冷?」紫丹摸了摸杜青墨的額頭,一頭冷汗,又給她加了件外套,「可別又得了傷寒。」
杜青墨抓著她的手,面色有著異樣的酡紅,低聲道:「快,讓人去老爺夫人的院子外面喊幾聲,把整個蒼家的人都鬧騰起來。記住,是所有人!」
紫丹頓了頓,見杜青墨一臉堅持,點了點頭,轉身出去抓了兩個伶俐嗓門又大的丫鬟囑咐了一番。不多久,蒼家的人僕人們幾乎全部聚集在了桑姨娘的院子外,里裡外外三層只差水泄不通了。
蒼嶙山穿著褻衣,只簡單的罩了一件斗篷在外廳繞圈子。說到底,真正關心桑依依這個孩子的人說不定也只有蒼嶙山。焦氏小心翼翼的護著肚子坐在了下首第一位,伍姑娘一如既往的陪伴在旁邊,另外一邊是兩個還沒及笄的庶出姑娘。蒼老爺和老夫人是不會為了一個妾室的孩子來此。
杜青墨左右環顧了一圈,果然在外面的人群中看到老夫人的貼身老嬤嬤,老管家也立在了門口,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
生產的過程中只有外人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響,倒是桑依依的哭叫一聲都未聞。
杜青墨讓范嫂子進去瞧著,「穩婆們要什麼你只管吩咐人去弄,沒有的即刻去買,多少銀子都不用在意。」轉身對蒼嶙山道,「我這裡都沒有聽到桑姨娘的響動,可是又暈倒了?」
蒼嶙山驚嚇,「應該沒有吧?」
杜青墨挪步到轉角偏門聽了聽,搖搖頭:「的確沒聲音,夫君你確定現在桑姨娘還是好的?」
蒼嶙山哆嗦一下,茶杯都沒有捧住:「她方才還好好的,並無不妥。」
杜青墨故作疑惑的掰著手指掐算,「按照道理說她還有半個月才會生產,怎麼這會子提前了。夫君,你們方才可是做了什麼?」
蒼嶙山咳嗽,終於把茶碗捧起來喝了一口,立即燙得摔了杯子:「就是歇息而已,什麼也沒有做。」
杜青墨指了指他脖子間的紅印,搖頭:「夫君,你太不知道疼惜人了,你難道不知道她已經快要足月,你居然還對她……太不知道節制,太胡作非為了。」
蒼嶙山尷尬的捂著脖子,把身上的斗篷緊了緊:「夫妻之間的魚水之歡有什麼不可,何況又是你情我願,更是與你沒有關係。」
杜青墨嘆氣,「自然是與我沒有關係,可是夫君你不知曉太激烈的……會影響腹中的胎兒?你聽聽,若是換了旁的婦人,這會子早就叫得嗓子都啞了,可桑姨娘一點呼喊的聲音都沒有。」她狠狠的一拍桌子,「夫君,你這樣會害死她。」
蒼嶙山幾乎跳了起來跑了出去,「快,去找大夫來救人。」
杜青墨作勢拿著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淚水,「唉,女子生產本來就九死一生,無端出事一屍兩命的也有,偏偏還遇到一個肆意妄為的夫君,桑姨娘真要出了事情看你怎麼辦。」
蒼嶙山已經啞口無言了。
杜青墨似乎也焦急了起來,不停的猜想:「要是突然血崩怎麼辦?或者生產到了半路,人沒了力氣,羊水又流盡了,可孩子在裡面會不會活活悶……」她自己都打起了冷顫,「我聽說有的女子難產,孩子還活著可無論如何也生不出來,大夫穩婆都沒有法子。他們會讓夫君選擇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她撲過去揪住蒼嶙山的手臂,「夫君,到了那時候你怎麼辦?你是要大人,還是要孩子?」
蒼嶙山眼如銅鈴,半響都回不過神。
倏地,裡面一聲慘叫,嚇得眾人一個激靈,蒼嶙山倒退一步:「大人,我要……不不不,要孩子。不對,依依還可以再生一個,我要大人。」
杜青墨輕聲道:「孩子是娘親的命根子,若是孩子沒了,娘親還活著幹什麼!」她死死的摳住他的臂膀,「你深深的愛著她,就應該為她考慮,你要替她保下孩子,否則她會恨死你。你想想,以往愛你如命的女子,恨你的時候會如何?她會不會盱衡厲色的罵你,說你沒有保護你們的兒子;會不會詛咒你,恨不得你下十八層地獄永劫不復;會不會親手殘害你其他的兒女,讓你從此斷子絕孫……」
「不要說了!」蒼嶙山一把甩開她,「依依不會如此待我。」
杜青墨展顏笑道:「對,夫君你要記著桑依依愛你入了骨,而你們的兒子就是她的血和肉,是她的一切。你千萬千萬不能辜負她,不能懷疑她,不能傷害她。」
蒼嶙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她保證道:「我永遠都會疼愛她和她的兒子。」
杜青墨轉過身,望向不知名的遠方:「你要發誓,你情願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護著她們母子。」
蒼嶙山挺直了脊樑,「我發誓,她們母子就是我的一切。」
杜青墨意味深長的笑著,看著穩婆在裡面大喊:「生了生了。」有人跑出來,作揖大笑,「恭喜少爺少夫人,姨娘生了一個大胖兒子。」
杜青墨把蒼嶙山往房內一推,「去吧,去看看你們的孩子。」
房內,桑依依一身血和汗,虛軟無力的倒在床榻上,見到蒼嶙山就燦然一笑,深情的喚了一聲:「嶙山!」
蒼嶙山握著她的手,「是兒子,果然是兒子。」
桑依依伸手,「把孩子給我看看。」
兩個大人,一個小腦袋,相互湊在一處。孩子剛剛哭過,這會子淚痕未乾,渾身還帶著血腥氣,一臉的皺褶,可他們越看越愛,桑依依的神色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專註,她緊緊的抱著孩子一刻也不願意鬆手。
桑依依掃向周圍一圈的穩婆丫鬟媳婦們,最後希翼的凝視著蒼嶙山,「夫君,你還記得么,你說過這個孩子會是你唯一的兒子。」
蒼嶙山摸著孩子的胎髮,毫不猶豫地道:「自然,我只會承認他是我蒼嶙山的孩子。」
桑依依瞥向震驚中的眾人,「那孩子的小名不如就叫———蒼兒。」
「好。」
穩婆們臉色一變,一直守候在外面的老夫人的嬤嬤們已經跑出去了一個,老管家也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見了。
杜青墨等到通風報信的人陸續走了之後,這才邁步進去,笑道:「恭喜夫君,賀喜夫君了。」
蒼嶙山大笑,「來看看我的兒子,看看他像不像我。」
杜青墨繞過血盆子靠近床邊,背著光瞧著襁褓裡面閉著眼的蒼家長孫。孩子長得很好,雖然肌膚有點黃,可臉頰胖嘟嘟的,胎髮濃密,一看就是懷胎之時母體進補得多。
杜青墨歪著頭,戳了戳孩子的臉頰,桑依依一驚,下意識的揮開她的手,啪的聲響在屋子裡格外響亮。
杜青墨直起身來,面上的溫柔已經消失殆盡,她冷淡地道:「孩子的確長得不錯,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
桑依依依然盯視著她。
杜青墨指了指范嫂子身後跟著的丫鬟們,「大家勞累了半日,辛苦了。紅包早已備好,大家一起同喜。」
穩婆們頓時笑如菊花,說了一大堆吉祥話,邁開大步拿了紅包就跑了。這家子很詭異,還是不要湊熱鬧的好。
杜青墨居高臨下的回視著桑依依,從袖子中抽出一張帖子壓在了旁邊放了剪刀的茶几上,神色異常的和善:「桑姨娘也甚為辛苦,我也終於可以把這份禮單親手送到了你的面前。」她望向打著哈欠的孩子,「這蒼兒,本夫人就抱走了。」
「不——!」桑依依大叫,「這是我的孩子,你無權碰他。」
杜青墨笑道:「你是蒼家的人,我也是蒼家的人,我為何無權碰他?難道他不是夫君的兒子。」
桑依依心口一跳,人幾乎就要躍了起來,她抱緊了襁褓:「他當然是夫君的親生兒子。」
杜青墨道:「那就是了。夫君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你只是蒼兒的生母,而我是他的嫡母。」她退後幾步,「安嫂子,你替我把孩子抱過來。」
桑依依披頭散髮,瘋狂的把孩子塞向自己的懷中:「不,他是我一個人的,你別想奪走他。」
作者有話要說:哎喲,我才不會說我也寫得興奮的發抖呢~~
三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