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猿

蘇妍自然不用等艦長程泊志確定才行動，因為，雖然她掛著一個副艦長的名銜，但她同時還有著另外一重身份——「深空壹號」本次遠征任務的最高指揮官。

深空航行沒有所謂的日與夜，他們採用的是輪換值班制。

除了中途脫離艦隊這樣的大事之外，蘇妍這個副艦長與艦長都是輪流坐鎮主控制區的。

如果不是約好了有事情要商量，在這樣的旅途中倆人其實難有坐到一起的機會，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刻。例如逢十二點到十四點這個交接班的中間，蘇妍和程泊志就都會出現在餐廳里。

與工作中的時候因為蘇妍身兼雙職，在對她的稱呼上有時會根據他們那一刻所持的身份來定的有些刻板相比，在餐廳這種私底下的場合，程泊志對蘇妍的稱呼就隨意多了：「老闆！這邊。」

是的，在「深空壹號」還沒有成建制的時候，在地球上，這位被蘇妍描述為「當世地球上最聰明的大腦」的程泊志先生時任壹號空間集團的首席科學家，統管著整個集團的科學事務，「老闆」這個稱呼他已經叫了有二十年了。

到了艦上之後，程泊志自己一時半會改不過口來，不過他也不打算要改，就連他的AI助理，在識別蘇妍的時候也被設定了這一個稱呼。

這不，蘇妍剛在程泊志對面坐定，去幫後者打飯的機器人端著盤子回來，見到蘇妍后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老闆。真巧在這裡遇到您！請問需要天問去幫您打飯嗎？」

蘇妍剛擺了擺手，另外一個帶有京腔的聲音就在AI的身後響起：「不需要了，程天問。」

說著，來人就將左手的盤子放到了蘇妍的面前，同時把右手端的盤子也放到了桌面上，並在蘇妍的旁邊位置坐了下來。

不過，這椅子相對於它來說似乎有點小了，它的身高雖然只比程泊志高了一點，但體型卻要健壯很多。調整了好幾下，它才選擇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定，抓起勺子開始吃飯。

蘇妍道了謝之後，嘗了一口，贊它：「白娘子，你的手藝似乎越來越好了！」

「……」被稱呼為白娘子的雄性白猿沉默了一下，才有點哀怨地開口說道，「主人，您說過艦上不能用明火，今天廚房裡吃的都是在地球的加工廠已經做好的菜式，我只是打開來加熱了一下……」

「哦，好像是。」蘇妍這才想了起來，不過她很快又拍拍白娘子的肩膀安慰道，「不要緊，到時候到了地方，肯定有你大展拳腳、發揮所長的時候的！」

「程總，大展拳腳是什麼意思？」AI程天問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程泊志的胳膊。

「大展拳腳呢——」程泊志看了看蘇妍，「就是大顯身手的意思。」

「那大顯身手呢？」AI繼續不恥下問。

「你不是自己能夠查詞典？」程泊志覺得這飯有點吃不下去了。

他是典型的理工男，中文造詣僅夠可以應付日常生活，就像蘇妍說出這個成語的時候，他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和語境，也能運用，但如果讓他作為一個老師去解釋具體的詞義的時候，他就有些無能為力了……

程天問：「程總，您記不記得你設置了天問在——」

「咳咳！」AI的試圖提醒被程泊志打斷了。咳嗽聲是程泊志設置的他們之間的暗號，AI聽到之後就及時地把「在老闆面前的時候，天問需要表現得比您無知一些」這後半截話給剎住了。

「程總，您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嗎？」程天問馬上伸手敷住程泊志的額頭。如果有需要，它的手掌也可以成為溫度感應器。

蘇妍在旁邊看得笑了起來：「你這學習型的AI真有意思啊！你的名字起得也妙——」其實她是想調侃程泊志的惡趣味的，儘管對方未必能領會。程天問，程天問，可不成天都在問問題嘛！

「主人，您覺得我沒有意思嗎？」已經吃完盤子里食物的白猿臉皺到了一起。

雖然它穿著人類的衣衫，五官也算是清晰，但這個表情出現在它的臉上還是顯得有些滑稽——猿類的臉本來就有些皺，再做這個表情簡直成一團摺子了，跟個沒有蒸熟之前的灌湯包似的。

「你跟它不一樣。」蘇妍看得忍不住發笑，她伸手捂了一下臉，免得真笑出來讓白猿惱羞成怒，穩了穩聲音才安慰它道，「就像每一個人類的擅長領域都有區別是件很正常的事那樣，它可沒有你這做飯的好手藝！」

「熱飯天問也可以完成的。」AI插了一句話，雖然它此前還沒有做過類似的事，但操作設備對於它來說從來不是什麼難事。

蘇妍看了看似乎不太服氣的AI。

AI程天問低下頭：「好吧，老闆您說得都是對的！在做飯方面的手藝天問確實是不如白娘子。」這也是它的核心程序模塊中嵌入的指令之一——當和蘇妍的意見相左的時候，無條件選擇服從。

蘇妍這才滿意地點頭。

因為本來她對白猿說的話也不算是純粹的安慰。

白娘子是當年壹號集團生命工程研究院負責人趙穎的實驗室里兩個白猿實驗對象的其中一個，也可以說是當年事件中的副產品。

那件事情之後，發生進化后的兩個白猿一直都跟在了趙穎的身邊，接受她為它們所規劃的訓練。

這也是白娘子說話時帶有京腔的緣故，因為它原來的「老師」就是一個京片子。

由於白猿有體格上的天生優勢，趙穎安排它們接受的訓練都是關於武力方面的，在訓練完成之後，她就自己留下了一個，派了另外一個（也就是白娘子）跟在了蘇妍的身邊。

趙穎想得很簡單，白猿出現在人群中會很顯眼，但一般人只會把它們當成一種獨特的寵物看待，而不會想到它其實是一個警衛員，這樣的話，在關鍵的時候它就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以說，白娘子的本職就是保護蘇妍的安全。但讓所有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它跟了蘇妍一段時間之後，竟然對於做飯產生了一種謎樣的興趣，經常沉迷於廚房裡不可自拔……

現在的白娘子智力水平相當於人類八|九歲左右的兒童，智商方面算不上高，但它有一個勝過一部分人類的優點——每次做喜歡的事情時它都會分外專註。

在廚房裡，把一堆食材經過處理之後變成美味可口的菜式，對於它來說是一種樂此不疲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