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賠命

夏沅喊出口時，眼睛里一股熱意須臾冒了出來。

剛剛那一喊，她幾乎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以至於讓人聽起來有些歇斯底里的樣子。

霍東年往後退了一步，幽暗的眸底有些不明的東西一閃而過。

片刻，像是終於再也無法隱忍住了，扯著嘴角冷笑了一聲，屁股坐到茶几上，看著近前熟悉卻又陌生的女人。

道：「夏沅，你就是個殺人兇手。」

夏沅嘴裡泛出一陣苦澀，倏地，整個人往沙發後面縮了一下。

霍東年眼底已經猩紅成一片。

他說：「那可是我的孩子啊，就算你再不喜歡我，也沒有必要拿我的孩子下手，你好狠心。」

夏沅身體顫抖著，隱約察覺到他的話里有些歧義。然而，一時之間又無法縷清思緒去想他到底哪裡說得不對。

目光中帶著明顯的戒備看著他：「我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失去孩子的。

是林潔。

林潔在她的果汁里加了東西。

不對，林潔明明說那是霍東年指使的。

是他，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殺害了他的孩子。

夏沅頭疼欲裂，雖然克制，但眼淚依然不受自己控制地往外冒。

霍東年來此之前喝了不少酒，此時酒勁正在上頭，已經顧不上夏沅身體上明顯的變化了。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恨不得過去狠咬她一口：「你這個殺人兇手，是你，是你殺了我的孩子。」

說完之後，他猛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搖了一下：「夏沅，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你要這麼對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的孩子？你為什麼要殺了它？」

夏沅情緒原本就不穩，此刻被人質疑，神智越發變得有些恍惚。

大腦好像被人佔據了一般，根本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有一個聲音在裡面吶喊：夏沅，你是殺人兇手，是你凶了霍東年的孩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夏沅覺得自己要瘋了。

不是她，不是她。

她沒有殺人。

孩子不是她殺的。

大腦里的那個聲音卻又在告訴她：是你，是你，就是你！

「對，是我，是我……」

漸漸地，夏沅接受了一個事實。

她殺害了霍東年的孩子。

但凡霍東年今天少喝一點酒，清醒一點，理智一點，他就一定會注意到今天的夏沅和以往的夏沅很不一樣。

但很可惜，他醉得一塌糊塗。

他甚至看不清楚夏沅臉上完全異樣，帶著茫然，驚恐，不安的表情。

此刻的夏沅就像一顆炸彈，一點即爆。

而喝醉酒的霍東年就像一根火柴。

他點燃了自己，燃燒了引線，讓那顆炸彈終於再也控制不住內里的壓力。

「嘭」地一聲。

炸了。

夏沅炸了。

她終於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目光迅速地在屋子掃了一圈，直到看到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

然後，衝過去拿起刀子舉了起來。

霍東年就坐在與她不到一米的面前。

他勾起唇角輕輕一笑：「怎麼？你殺了我的孩子還不夠，還想殺我嗎？」

「我沒有。」夏沅大聲地哭喊著：「我沒有！」

霍東年作為點燃炸彈的那根火柴，在燃燒自己的同時，也讓火光蒙蔽了雙眼：「到現在你還在狡辯！」

夏沅手中舉著刀子顫抖了一下，全身早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停地在顫慄。

霍東年繼續往火上燒油：「你懷的明明是我的孩子，為什麼要騙我說不是我的孩子？」

他越喊越大聲。

「為什麼要瞞著我拿掉孩子？」

他越靠越近。

「為什麼要一聲不吭殺掉我的孩子？」

夏沅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腳邊碰到沙發的時候，整個人往沙發里栽了進去。

像是在抵禦強敵一樣，她的雙手仍然緊緊地握著那把水果刀，對著霍東年的方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霍東年復又冷笑了一聲。

他笑得比哭的還難看。

一個大男人，眼睛嘩啦啦地溢出眼角。

明明在哭，可嘴角卻又揚著在笑。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挖了個洞，痛得他無法呼吸。

這些天，他一直嘗試著把那個洞補起來，可到最後卻發現越補，那個洞會越大。

越來越大的洞幾乎要走了他的命。

只有在看到夏沅的時候，他才覺得心臟沒有那麼疼了。

可是，也僅僅是少疼一點點而已。

「夏沅。」霍東年擦起眼角的淚水，緩緩從面前站了起來：「你走吧，走得遠遠的，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說完，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一步一個腳印。

身後，夏沅慢半拍地聽清楚了他的話。

她似乎聽到他說：夏沅，你走吧，走得遠遠的。

這輩子，他都不想看到她出現在他面前了。

「好。」夏沅鬆了口氣，終於也給自己找到了去處。

片刻，手中的刀子調轉了個方向，對著自己的胸口輕輕一刺。

錐心的疼痛瞬間讓她的雙手抖了一下。

然而，動作並沒有停下。

刀尖扎進胸口之前，她對著面前走開的背影道，淚光朦朧：「霍東年，我把這條命賠給你吧。」

霍東年並未聽清楚女人的聲音，自顧邁步沉重的步伐緩慢地往前走。

夏沅看著他的背影，感受著一股熱熱的東西從胸口上湧出，這些天壓抑在她心裡的情緒彷彿也隨之流了出來。

心裡一下子就明朗了。

她在心裡默念著。

霍東年，我把這條命賠給你了。

這樣，你應該可以滿意了吧？

霍東年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

直覺告訴他，背後好像發生了什麼，但理智卻又拉住了他，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

霍東年，那個女人根本不愛你，她連你的孩子都可以不要，沒什麼好值得留念的。

他用力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忍住，繼續往前。

然而，剛邁出一步，鼻子里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雖然還醉著，嘴裡都是酒氣，但那股血腥味太明顯了，不能不讓他感到警惕。

意識到可能真的發生了什麼，霍東年猛地轉身。

然後，他看到沙發里的女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