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翌日,就有人傳昨夜天光樓鬧鬼,惡鬼從地底下爬出來吃了很多人,那血都把天光樓染紅了。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原本繁華熱鬧的酒樓頃刻間凋零落敗。
倒是上官羽菲被夜冥曦直接抱回了丞相府,滿身煞氣地直奔荷香小築,丞相府的侍衛見狀連攔都不敢攔。
「王爺!這是發生了何事?」深夜裡的一陣嘈雜聲,連同著破門的氣勢,驚醒了睡夢中的上官澈。
他披著外衣一出門,就看見十幾名暗衛執劍而入。
清一色的墨色衣衫鑲著血紅的邊,黑面遮臉,這是寧王府的暗衛,京城人人皆知。
只是突然出現在丞相府,見狀上官澈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恐懼。
「菲兒,你不在房中嗎?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縮在夜冥曦懷裡的女子,上官澈一陣氣血上涌,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如今這滿身的血是怎麼回事?
「朝中有人刺殺菲兒,被本王當場斬殺,下步本王還要進一趟宮,菲兒就交給丞相大人照顧了。」
夜冥曦說的極快,上官澈一度聽的暈暈乎乎,朝中有人刺殺上官羽菲,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她一個小姑娘值得動用高手連夜刺殺嗎?
一座灰色的轎輦遠遠停靠在巷口邊,趁著夜色雲司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齊王府。
只是一進門便看見夜霖殤一臉陰沉地站在前廳門口,有隱隱的怒火在他眼睛里灼燒。
夜霖殤和雲司庭都派了殺手,只是互相都不知道。
「雲大人下次做這些要命的事之前可否通知一下本王?」
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完,夜霖殤微眯著雙眼立在背光處,雲司庭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心裡忽然開始七上八下。
「是老臣的失誤,不過王爺您為何要殺那上官羽菲?」
「本王要殺的人是岑冉!」
岑冉驚慌之下殺了刑部的人,刑部唯一的知情人沒了,可偏偏他自己還安然無恙的活著,這怎能讓夜霖殤安心?
「上官羽菲不過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殺了她對本王沒有一丁點好處,如今,反倒捅了大簍子,雲司庭啊雲司庭,你讓本王說你什麼好!」
夜霖殤猛地轉身,捏在手裡的茶盞頃刻間變成碎片,他此刻心裡如翻湧的潮水,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偏偏雲司庭很不長眼的湊上來。
「王爺,不如讓老臣去一趟寧王府,一來是為了關心一下寧王的傷勢,二來可以趁機打探一下當前的情形。」
「雲司庭,本王看你真是老糊塗了!你現在去,不是等於告訴對方此事與你有關嗎?」夜霖殤忽然暴跳如雷,以至於口不擇言,身為皇子,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身邊有任何瑕疵的存在,而近來屢次犯晦氣,他心裡壓抑已久的怨氣頃刻間暴發出來。
「即刻開始刑部不要有任何動作,雲司庭,本王最後一次鄭重警告你,下次如有任何動作務必先通知本王!」
夜風打在轎簾上,卻沖不散雲司庭的滿腔憤恨。
他到底是刑部尚書,朝廷元老,夜霖殤非但不尊重他,反倒出言不遜。
身為皇子又如何,他還沒當上皇帝呢!
只是生氣歸生氣,這事情總歸要解決。
以不變應萬變的確是至理名言,只是對上夜冥曦......
思忖間,他忽然聽到轎外隨從一聲低喝,「快快!靠邊!」
「發生了何事?」
他掀開轎簾向外看去,就看見街道對面一輛馬車疾馳而來,玄色帶著低調的奢華,在寂靜的深夜裡憑空增添了一絲詭異的幽冷。
「老爺,是寧王殿下的馬車,好像是奔著宮裡去了......」
「這絕對是陰謀!」夜戎猛地拍了下茶案,連同著茶盞茶壺砰然間碎了一地。
空蕩的大殿里,就聽見一聲巨響,內侍和婢女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深夜被人擾了美夢,本就不悅的他如今聽說了事情的原委后更是怒不可遏。
「去查!簡直反了他們了!竟敢明目張胆的一而再再而三刺殺皇族!」
他知道夜冥曦是故意此刻前來的,冒著惹惱他的風險只為了出一口氣。
夜冥曦的憤怒一面是真的,另一面則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若非今夜本王陪著菲兒,恐怕......」語氣忽然變得平靜,說話時目光中隱約透出一抹柔情,夜冥曦下一刻的轉變讓人措手不及,卻又適時地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只是這示弱的效果似乎更強烈,一擊即中夜戎的心。
「來人!去丞相府接上官二小姐進宮,從明日起,上官羽菲就住在宮裡,直到抓住幕後真兇。」
夜冥曦連夜進宮,雲司庭一夜未眠。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夜冥曦,不為別的,即便是為了爭回面子,夜冥曦也會為此鬧個天翻地覆。
如今上官羽菲不僅是丞相府的千金,更是寧王府未來的主母。
這明目張胆的行刺簡直就是在打寧王的臉。
思及至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只為找回些許理智。
於是翌日早朝後他便去了御書房。
有白煙裊裊,茶香四溢,雲司庭一進到大殿,夜戎便招呼道,「雲大人來的正好,快嘗嘗,菲丫頭帶來的雲山玉露,說是第一場春雨後採摘的,新鮮的很。」
聞言云司庭忽然整個人就放鬆下來,「老臣聽聞丞相家的二小姐昨夜遇刺,此事說起來還真是令人擔憂......」
「哦?朕怎的不知道此事?」
話音剛落,雲司庭就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下一刻他忽然手一抖,茶盞掉在地上連同著茶水碎了一地。
「昨夜,寧王殿下不是......」
「昨夜什麼?」
夜戎的目光中凝結著怒意,雲司庭忽然就不敢看他了,他猛然間想起,早上的朝堂上似乎沒有人提到此事,連一向目中無人的夜霖殤今日也低調了許多。
是啊,掉腦袋的大事誰敢提呢,可偏偏他就......
雲司庭走出御書房的時候一個趔趄摔在門口,連官帽都掉在地上,狼狽的模樣令旁邊的內侍都不忍直視。
陛下什麼都沒說,然而目光中翻滾的滔天怒意已然說明了一切。
明面上與寧王親厚,私下實則是與夜霖殤來往頻繁,到今天為止,夜戎終於一清二楚。
這就夠了,夜冥曦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於是當窗外最後一縷陽光散盡時,他才終於將窗戶關上,隨後對著月珩勾了勾手指。
「告訴冷雲,不用盯著了,夜霖殤不會傳信給蕭灼言了。」
「是!」
錦衣玉食,又有美人相伴,上官羽菲忽然受寵若驚。
夜暮雪這幾日竟也住在宮裡,只為陪著上官羽菲開心解悶。
只是美人投懷送抱,人家上官小姑娘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反倒心心念念的打聽宮外的事,準確的說是關於夜冥曦的事。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這才幾個月,你這小丫頭的魂都讓皇叔給勾過去了。」
夜暮雪將切好的水果遞到上官羽菲面前,還未及出聲,只見她一口吃下去。
隨即輕輕抓住她的手,撲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公主殿下,你再幫我問問王爺何時接我出宮唄?」
「上官羽菲你少膈應我!「拍掉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夜暮雪對著她嬌柔造作的樣子狠狠白了一眼,「把你這套媚功留著對付皇叔吧,不過話說回來,你住在宮裡不好嗎?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況且有大內禁軍的保護,可比你在丞相府安全多了。」
「你不懂,我有正事要辦!」
這所謂的正事夜暮雪自然不懂,但看她一副焦急的模樣,她心下一沉,還是將口信帶到了寧王府。
寧王府,書房,冷雲沉吟片刻,「王爺,如今天光樓無人敢靠近,也是給了岑冉機會,他勢必會鋌而走險再進去一趟。」
「那麼多金銀放在那呢,換成是誰都不可能就這麼白白放棄了。」夜冥曦放下手中的文件,只見他忽然勾了勾唇角。
「菲兒想殺了岑冉。」
「屬下知道。」
「你說要不要隨了她的意?」
夜冥曦的話令冷雲感到震驚,一抹詫異就從眉間眼跳出來,夜冥曦竟也開始縱容,縱容著那個原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為非作歹。
「王爺,此頭一開,日後恐怕想再收回就難了......」
冷雲故意陰陽怪氣,說話間目光不時掃過夜冥曦,只是他微微蹙起的眉下一雙如墨的眼睛隱在光影里,一時竟看不清楚情緒。
「冷雲,你有多久沒進宮看你姨母了?」
冷雲被迫進了趟宮,只不過是一人進去而後兩人出來。
夜戎架不住上官羽菲軟磨硬泡,小姑娘當著眾人的面就敢說她好想好想夜冥曦。
真情也好,做戲也罷,不過上官羽菲心裡有事這點倒是不假。
從進宮第一天開始她情緒就有些低落,起初只當她是被刺殺嚇到了,可是久了就會發現她秀眉間始終凝結著的憂思,曲折蜿蜒好似牆角纏繞的藤蔓散也散不開。
「王爺,可抓到岑冉了?」
一出宮門,上官羽菲便朝著那輛熟悉的馬車奔過去,雀躍的樣子好似見到了久違的情郎,看在旁人眼裡則是驚詫,隨即免不了一陣艷羨。
「菲兒都不問問本王的傷勢如何嗎?」
淺淡的笑揉在眼睛里,卻一如往昔的冰冷,夜冥曦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上官羽菲隨即內心一陣發緊。
她怎麼就忘記了?忘記了這男人為救她而受的傷,即便歐陽穆炎鄭重地告訴她,戰無不勝的寧王殿下是不會輕易受傷的,這也許就是個苦肉計。
「對不起,我一時激動忘了,還疼......」
尾音淹沒在夜冥曦突然覆上的薄唇中,意外的霸道而強勢仿若帶著些許懲罰,上官羽菲忽然就感到有些害怕,作勢就要推開他。
只是男人明顯有些惱怒,抱著她的手臂隨之縮緊。
「你......放開......」她的聲音細細碎碎的,盡數被男人吞入口中,直到馬車外冷雲的聲音響起。
「王爺,岑冉現身了,只不過......」
「不過什麼?」修長的手指挑起車簾,連同著那張陰沉的臉一併映入冷雲眼中,他忽然有些擔心夜冥曦,任誰都看得出上官羽菲心裡系著旁人。
「不過他逃了,帶著那箱金銀騎著快馬一路朝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