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洞穴
風水周話音剛落,我突然感覺頭一陣生疼,像似要炸開一樣,看其他人時,也是一般痛苦。我忍痛看向那兩隻毒蝠,卻發現它們似乎除了原地示威外沒有其他動作,難道,場子里,還另有其他東西作祟?
正在疑慮,腦瓜甚至五臟六腑都愈發鑽心地痛起來,逼得我忍不住兩手抱頭,滾到在地。說來也奇怪,我一倒地,似乎頭疼就輕了些,腦子也恢復了思考能力。突然想起小時候看《動物世界》時有一期講蝙蝠的節目,專門用形象的動畫剖析過蝙蝠靠超聲波捕食的原理,再偷眼一看那兩隻鼠頭豬耳的畜牲,嘶叫時口鼻一直在以某種頻率快速顫動,頓時醒悟:那毒蝠,看似在向我們發狠示威,其實,不正是靠這人耳聽不到的超聲波在給我們下降頭嗎?
看破這歹毒玩意兒的把戲,我連忙用雙手捂住兩邊耳朵,頭疼頓時減輕大半,只是胸腔還在陣陣顫痛,愈發證實所想。趕緊大叫著站起身,一邊忍痛叫其他人學我掩耳隔音找地形掩護,一邊挑釁地把地上一隻乾屍的枯手,一腳踢向那囂張的毒蝠。
趁那兩隻畜牲躲避枯手的當口,眾人也從頭疼中解放出來,一齊學我,捂住耳朵,站將起來,盡找那些乾屍散架后掉落一地的枯手殘腳,照那兩隻毒蝠就是一通亂踢。這下子,反倒是輪到那毒蝠苦不堪言了,其中一頭接連中了我們幾腳乾屍點射后,躲閃不及,恰好被腳法了得的我一腳勁射踢出的乾屍腦袋,正正地砸在鼠頭上,撞得它頭暈目眩,腦冒金星,一個站立不穩,滾倒在地,暈了過去。
yes!「市二院梅西」的稱號,你丫以為哥是白叫的?!
那另一頭毒蝠見超聲攻擊被我們化解,不僅不討好,同伴還吃了些虧,不由暴怒,嘶叫幾聲,騰空而起,就在這並不寬敞的墓室里,上下撲騰,伺機準備撲人。
我們眼看先打暈一隻,士氣高漲,愈發專註,自然不會給那飛在空中的毒蝠偷襲的機會。只見那畜牲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后,逮不著機會掠人,只得尋思著找了身材矮小的風水周,沖了下來,打算挑個軟柿子捏先。
哪知這風水周早年好歹也算是個風雲人物,如今雖然已年過半百,體力漸衰,但身手還在,豈是容易欺負的主兒?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手,用魯班尺護住胸前,隔住毒蝠的腳爪,另一手則摸出別在腰間的鐵算盤,只一砸,就砸得那毒蝠口齒溢血,退後幾步。
風水周見那畜牲退卻,不由放鬆了警惕,泄了一口罡氣。誰知毒蝠狡猾得很,眼看已經搖搖晃晃地往後倒去,忽然後足蹬地,已經騰空而起,擦著地面,就奔那風水周咬去,一口尖牙,頃刻間就要扎進失去身位的風水周露出的脖頸側面那搏動著的大動脈。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旁伺機而起的大川叔早拾起一具乾屍的殘骸,掄圓了胳膊,像投橄欖球一般拋向那殺氣騰騰的毒蝠,緊緊恰恰地擋在了風水周和毒蝠中間。那毒蝠殺招已出,急剎不住,一口咬在那乾屍身上,毒液注入,頓時把灰褐色的乾屍,染成漆黑,隨即爪腳並用,遷怒般把深受腐蝕的乾屍,撕成了碎片。
我們一見,頓時慶幸風水周逃過一劫,那一口要是咬到了人,哪裡還能有命在!?
那毒蝠眼看殺招接連被我們化解,也是怒極攻心,稍稍穩住陣腳,就立馬伸展開肉翅,一邊撲騰,一邊快速地伸縮著口鼻,抖動起周圍皮膚的褶皺,露出細長的尖牙,朝我們發起狠來——那樣式,豈不正是在醞釀另一發「超聲攻擊」么!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眾人吃過它一次虧,難道會坐等第二次?我和對面的大川叔見狀,不約而同地一齊往那毒蝠撲去,準備趁它攻勢未出,先打斷它的殺手鐧。正離那畜牲不足兩米,突然眼前人影一晃,阿霞已經早我們幾步殺到毒蝠跟前,探身一個腦後金鉤點踢,早踩得毒蝠悶下頭去,不等它落地,阿霞已經收腰向後一個側手翻,輪圓了兩腿一組滿月踢,接連兩腳,踢得那半人高的毒蝠,迴轉著往後飛旋了幾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只被阿霞那美輪美奐的倩影所迷,萬萬沒想到,這些她平時苦練千遍,樸實無華的體操基本動作,居然可以臨陣組合成如此華麗流暢的精準連擊。
這般靈巧的身手卻只能遺憾摘銀,也只能怪省運會上那班評委,是真不開眼了。
再看那毒蝠,被阿霞一套連招打滿后,已經近乎瘋狂,索性振起肉翅,逆勢沖向阿霞,伸出毒牙,準備啃她。我就在近前,哪能讓這畜牲得逞,就著沖勢,早一個飛身救美,撲倒剛穩住身形的阿霞,化作她的墊背,實實在在地摔在堅硬的干土上,發出一聲悶哼。那毒蝠倒也沒有追擊,反而順勢飛到半空中,再次振動起口鼻,準備凌空來一發「超聲攻擊」。若是讓它從這個角度發射,那麼,地面上的我們,自然是沒有遮蓋物可以找來作掩護的了。
阿霞見狀,急忙扭頭望向我,關切地輕聲喚道:「李子…」徵得我點頭表示無大礙后,她會心一笑,一個鷂子翻身,彈起身來,快速助跑了一段,奔向毒蝠底下的矮牆。我自然心有靈犀,隨即忍住傷痛爬將起來,往阿霞彈牆助力向後空翻的落點一站,雙手接住阿霞的雙腳,奮力一托,把她送上了半空——
阿霞果然不負眾望。電光石火間,只見她凌空一發倒掛金鉤,已經踢翻空中發功的毒蝠,隨即雙腳落在那四米多高的洞頂上一點,已經借力彈射下來,順勢空中一個前滾翻,調整回頭上腳下的姿勢,照那毒蝠的鼠頭一陣猛踹。連環幾腳后,更是借著重力和衝力撞到干硬的地面上,把那巴掌大的蝙蝠頭,踩爆在泥地裡面。不等那畜牲的污血濺起,阿霞已經打完收功,一個前空翻卸掉勁力,穩穩地落回我的身前。
她朝我淺笑時,那調皮的馬尾,還瀟洒地飄逸在空中,然後才就著慣性,慢慢垂下。
這時候,之前那隻被打暈的毒蝠正好醒了過來,恰好目睹了它的同類被我和阿霞的組合技華麗終結的畫面,只嚇得它慌不擇路地撲騰著肉翅鑽回來時的洞穴,不一會就聽不見聲響了。
我們都已精疲力盡,哪顧得上追的趕,只得放任它遁去。原地休整了下,大川叔唯恐那逃脫的毒蝠找來更多同伴,決定先行撤回營地。風水周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敢在這危機四伏的洞窟里逗留,只得點頭跟上。
一行四人,不一會就順著西邊的洞口,急急穿過瀑布水簾,繞過水潭,回到陂邊。走進營地坐定,我們才發現已經餓得過頭,幾乎沒有什麼胃口。強迫自己吃完飯後,阿霞就坐了過來,關切地幫我用氣霧劑擦拭著背後的淤青,耳朵則在一邊酸溜溜地看著。我見他眼饞,忍不住埋怨了他句:「先前叫你跟著來,肚子怎麼這麼不爭氣,真是『張士貴的馬兒——要緊處拉稀!』怎麼樣,腹瀉好些了嗎?」
耳朵自然知道我怪他,也有些後悔沒跟阿霞下地表現,剛想點頭,突然,我們聽到篝火那邊傳來一陣爭吵聲,似乎是一向沉穩的大川叔,居然和風水周起了爭執。
我們趕緊走過去。原來,大川叔覺得危險已經超過可控的程度,而且墓室里疑點太多,於是發聲向高茂才要求阻止隊伍繼續探查,並建議趕早撤離;風水周則堅持要打開主墓穴的棺槨,一直在極力慫恿高茂才不要空手而歸。
我和耳朵一聽,自然是認同大川叔所說——畢竟保命要緊——趕緊插言表示贊同撤離。
「要走?隨意!」
「就是,憑文物辦自己的人一樣可以建功立業!」
這當兒口,馮晉華和林慧不知受了風水周怎樣的蠱惑,一向膽小怕死的他倆居然叫囂著讓我們自己看著辦,隨即更是目光炯炯地望向阿霞。
我頓時全明白了,聽風水周添油加醋地說起洞穴里的經過,他們完全就是把身手矯捷的阿霞當成王牌一樣供奉起來了,準備隨時抱她大腿。我見狀趕緊把阿霞拉過一邊,想說服她跟我們走。馮晉華一看這陣勢,綠豆眼一轉,趕緊拉了林慧跑了過來,一把推開我,還口口聲聲讓我這個外來人別分離他們單位內部團結一致的隊伍,林慧也順勢斜眉歪眼地擠兌阿霞說工作保證書是白寫了云云。一向行事刻板,素來說到做到的阿霞聞言,自然左右兩難。我一見她著了他們的道,哪裡還能忍,頓時怒髮衝冠,指著馮晉華的塌鼻子,大罵起來:
「你個龜孫!我們在瀑布里出生入死時你在哪裡?現在倒跳出來指手畫腳!」
可能我憋了一肚子氣,又對他們這種縮頭烏龜的做派積怨很深,再加上我這人本來眉眼就長得有點凶,一聲怒喝,竟把那馮晉華嚇得滾到在地,若非他姐夫高茂才怕他吃虧及時出面調停,我還真不敢保證衝突起來,他能不挨我幾下老拳。
僵持了半天,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許久的大川叔才重新開了腔,耐心地客觀分析了我們之前和怪物的幾番戰鬥,指出我們對洞穴里還有多少怪物,以及還有多強的怪物這些問題並沒有拿捏清楚,盲目往前,隊伍保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一席話說得馮晉華和高茂才等人啞口無言,半響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確是有些頭腦發熱。眼下兩個專家意見上已然產生了不可調和的分歧,一向沒有主見的高茂才只得使出殺手鐧:民主投票。眼看大川叔、我、耳朵、梁虎和張燕,還有阿霞也被我舉起手表示同意撤離,他才極不情願地把眼神從若有所思的風水周身上移開,嘆口氣,宣佈道:今晚男同胞輪流值夜,隊伍明天趕早撤離!
眾人不歡而散。我一問,和耳朵被安排在後半夜守營,心想,正好可以抓緊時間休整下精神。於是我們趕緊上好鬧鈴,回到帳篷躺下。睡下后,我突然想起阿霞剛才投票時猶豫的神情,有些不像她平時的果決,心裡愈發不安,急忙跟耳朵商量,隔天若文物辦的人食言要留下的話,一定拖也要把阿霞拖走。
說定后,心情才慢慢放鬆下來,疲勞、傷痛趁機一股腦兒往我身上襲來,一時竟覺得眼皮好重,彷彿被人用磁石吸住一般,沉沉地臉上掉,只一會,我就睡了過去。
終於,這是一個無夢的夜晚。我只覺睡得很沉。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被耳朵推醒,我以為他催我換班值夜,趕緊打著哈欠戴上眼鏡。哪知他卻哼唧著把肥嘟嘟的手伸到我面前,我一看:
喝,原來這廝是被虱子咬醒的!
「讓你偷懶,隨便帶個單層睡袋!」——我雖然逞口舌快活,趁機數落了他一頓,但看他手臂上已經布滿那一小坑一小坑點點滲血的肉窟窿,還是不敢怠慢,趕緊翻出藥箱幫他處理。
好不容易處理好傷口,耳朵卻磨磨唧唧地要起床小解。剛出去就聽他一聲悶哼,隨即傳來他「噗通」倒地的聲音。我鑽出帳篷一看,原來耳朵是被阿霞單位配備的那種老式帳篷外面的固定繩絆倒,正好滾入她們的帳篷。我正想罵他毛手毛腳,耳朵卻驚叫起來,叫我來看。我連忙鑽進帳篷,卻發現帳篷里沒有人!不止阿霞,連林慧也不見了。我心一緊,趕緊挨個查看其他帳篷,出來跟耳朵一碰頭,頓時心頭一涼——營地里其他人都不見了,但仔細一看,營地周圍並沒有野獸和怪物入侵的痕迹,食物供給也還在,而阿霞她們除必需裝備外的行李也有條不紊地放著——只能推斷,阿霞她們是被風水周和高茂才鼓動,連夜下地去了。
刻不容緩,我趕緊招呼耳朵回帳篷準備裝備,雖然不知落後阿霞她們多少時間,但希望沒有拉下太久。正要出發,我突然發現衣服里飄下一張紙條,竟然是從阿霞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齊齊整整撕下來的。放眼電子設備滿地跑的今天,依舊鐘情紙筆記錄筆記的阿霞算是一個奇葩了。我趕緊展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寥寥幾行娟秀的字跡:
「李子,我跟同事們再進洞里看看。別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明天一起回家哦!」然後落款是一個吐著舌頭的馬尾丫頭的簡筆q版漫像。看到這裡,我只覺頭暈目眩,心慌愈發嚴重,趕緊催促了耳朵撒腿往瀑布跑去。剛出營地,走沒幾步,我卻一頭撞上了前頭的耳朵,剛想罵他,卻被他「噓」的一聲,攔在了原地。
不得了!順著他手指處,只見朦朧的月光下,十幾具無皮乾屍正遊盪在我們前往瀑布下洞口的必經之路上,和頭頂上毛毛的月亮一起,把白天里美不勝收的水潭和青石板,渲染得出離怪誕恐怖。
我跟這種乾屍交過手,自然知道不近前去惹他,也不會有太多危險。正在想辦法突破潛入,誰知平地剛好吹過一陣陰風,把耳朵凍得一個哆嗦,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我心說不好,果然,近前的兩頭乾屍,已經循聲摸索過來,一雙雙黑窟窿似的怪眼,只往我身上轉悠,生生把我瞪得渾身起疙瘩。
眼看乾屍迎面撲來,我來不及埋怨冒失的耳朵,只得倒地一滾,堪堪躲過猛撲,起身順勢一個抱摔,把那近前的一頭乾屍摔倒在地。四顧一看,正好腳下躺著一塊西瓜大的鵝卵石,趕緊抱起,往那準備起身撲我的無皮屍怪照頭就是一下,頃刻散架。正待起身,忽聞腦後生風,不容我回頭,也知是那另一頭乾屍攔腰撲來,我趕緊往前一個魚躍,躲過身後的偷襲,起身時順便把剛才滾地時掉落的手杖握在手裡,側身一轉,調整好方向,就著站立起身的勁道,掄圓了胳膊一個高爾夫球式的猛擊,把那一撲未中,一撲又起的屍怪,「啪啦」一聲,打得散架在半空中!
有驚無險地打敗兩頭怪屍,我剛鬆了一口氣,站起身才發現,四周的乾屍已經蹣跚著圍了過來,心說一聲晦氣,只得抖擻精神和群屍戰在一處。打了半天,才發現耳朵竟然大模大樣地依舊站在原地看熱鬧,心頭火起,正要罵他,卻見他偷笑著讓過一頭從面前走過的怪屍,然後大搖大擺地摸到另一頭背對他的怪屍身後,然後學著我的樣子,握緊手中粗壯的圓木,一悶棍把面前的乾屍打得散落一地。完事後,才眉飛色舞地對我得瑟地笑道:
「李子!這些乾癟玩意兒,好像看不到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