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經商往事
「家裡的那兩個小子,總要出去見見世面。當他們出去的時候,常柳十九歲,常楊十七歲,各自帶了盤纏,說要出去磨鍊一番。我當時聽了,那可真是萬千感慨心中生啊……」
常老爺回憶起當年的事,捏著眼角忍住不讓淚水流出,連忙喝下兩杯熱茶,平復心情。
「嗯……常柳他……」
鬼十七雙手搭在桌上,眼望淡青色的茶水,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常老爺常柳已經無辜喪命的事情。
「常柳他出了什麼事情嗎?」
常老爺皺起眉頭,擔心的詢問道。
「常柳不是……」
鬼嚇話還沒說完,鬼十七就抬手打斷了他,並用眼神示意鬼嚇暫時不要說話。
「常柳他現在當了常家家主,可謂前途無量。冒昧一問,但為什麼……常楊還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呢?照您所說來看,常楊當年應該同常柳一樣是個有志氣的人才對。」
常老爺聽后,並沒有像兩人想象中那樣大發雷霆數落常楊,反而長嘆一聲,嘆出了沉沉的遺憾。
「這同樣是伴隨了我半輩子的遺憾,也許我當時就不該讓他們去什麼荊州……我至今都沒有弄明白他們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讓兩人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
鬼十七和鬼嚇一聽,不解之色再次浮現在臉上。
「常老爺,莫非你也不知道他們當年的具體情況嗎?」
「是的,絲毫不知情。無論怎麼問他們都一字不提,甚至有時一說起常楊還會大發脾氣。」
鬼嚇略顯失望,但鬼十七卻自始至終都在暗暗琢磨常老爺所說的話,他想儘可能的打聽有關那兩人的事。
「你說他們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怎麼個變化法?」
「容我想想……」
常老爺揉著微微酸痛的眉梢,沉思幾分鐘后,徐徐道出常楊和常柳歸家時的情景。
「我僅清楚的記得,他們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憔悴不堪。常柳還好,只是面容疲憊,穿著破爛。而常楊就不同了,他是被常柳攙扶著進門的,一進了門就癱倒在門檻上,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都在往外流血,當然常柳身上多多少少也有傷痕,不過遠比不上常楊所受的傷……」
常老爺深吸一口氣,這次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搖晃杯中茶水,沒有喝下。
「我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他們只含糊的說是商隊遇襲,然後就再也沒提起任何事情。從那以後常楊便性情大變,整天只顧吃喝玩樂,成了人人皆冷諷的混世公子。」
鬼十七食指輕叩桌面,想必腦海里已描繪出當時的畫面,鬼嚇則在一旁靜靜看的他思考。
「呼……那你有沒有喚人去荊州打聽過?」
「有。但僅回復了一句,常家兩位公子在荊州做過小本生意,並無可疑之處。」
鬼十七停下叩擊桌面的手指,看了一眼鬼嚇,然後與常老爺道別,打算就此離去。
「勞煩您了常老爺,我們就先走了。」
「不客氣,有空再來喝茶。」
「當然。」
鬼十七同常老爺相互道了再見,鬼嚇見狀也收拾好釣竿和魚簍,跟在鬼十七身後一起下樓。
「鬼差大人!若數年之後我家兩個小子也走了,還希望您能順路把他們帶下來!」
兩人已出茶館門口,又聞常老爺在二樓的呼喚聲,鬼十七便稍停腳步,回頭朝二樓微微笑了。
「十七,這案子好像有點複雜……不需要幫忙嗎?」
「什麼樣的案子不複雜,沒事,我能處理得了。而且,看樣子常家兩兄弟瞞了常富書不少事情啊。」
「十七你已經理清楚啦?快說說。」
「我哪有什麼可說的,只知道荊州有必要去一趟,完了常家兩兄弟神秘兮兮。」
「嚯……」
「行啦行啦,過幾日去一趟常家就明了了。話說中午飯都還沒吃!得趕緊找個地方祭祭五臟六腑才是正事。」
「城中新開了家飯館,挺不錯的,可以去試試。」
話畢,兩個鬼差肩上靠著各自的釣竿,腰間別著空蕩蕩的魚簍,你一言我一句,悠閑的向著城中飯館漫步前進。
「鵝鴨炙、駝蹄羹、槐葉冷淘,再來點下酒菜和三碗白飯,三小壺竹清酒……」
鬼十七和鬼嚇邊點著菜邊不間斷的咽口水,直到店小二笑嘻嘻的走開后他們才稍停歇下來。
「鬼驚呢,還沒到嗎?」
「快了,從刑房到這裡也不過幾個街角罷。」
待所有菜都已上齊,兩人便咬著筷子,目光凶利的盯著樓梯道,這也把好一部分客人嚇得不輕,因此眾人一時間皆不敢上到二樓入座。
「唔哇!你們這副表情是怎麼回事……」
鬼驚上到二樓后,就連他也被那兩人嚇得不輕,只得暗自警惕著,小心翼翼的挪到桌前坐下。
「太慢了太慢了!」
「就是啊,菜都快涼了。」
鬼驚剛坐下,鬼十七和鬼嚇當即揮動起筷子,在桌上一頓搜刮,吃滿嘴的同時還不忘數落鬼驚遲到一事。
「抱歉抱歉……這次的確是我遲到了,大不了飯錢我結賬便是。」
「一言為定,酒錢就由我們兩個付。」
鬼驚看到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拿起茶杯為兩人倒茶。
「慢點慢點。怎麼了這是?好像一個月沒吃飯似的。」
「一個中午,也足夠餓了。」
一碗飯入肚,餐桌上的筷子才肯停下來,鬼十七與鬼嚇臉上都掛上了滿足的表情,紛紛端起茶杯小口的抿著茶。
「吃得差不多了就說說話吧,十七你怎麼回來了?」
鬼驚不緊不慢將菜送入口中,詢問道。
「回來準備點東西,方便跟常家接觸。」
「接觸?這案子有必要走這麼深嗎?」
「沒辦法,走黑貨的人都喜歡藏得深,沒點餌還真釣不出來。」
鬼十七笑著戳戳放在桌邊的魚竿,順手把杯底的茶水倒掉,然後斟上滿滿一杯的酒。
「依我看啊,鬼怕的煉丹房肯定又要遭殃了。」
「嘿嘿,聰明。不過我只是暫時借用而已,在鬼怕回來之前會放回原位的。」
「嗯,你心中自有數就好。」
三人舉杯相碰,飲盡一杯酒,酒一入肚,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話說回來,今天刑房還是很忙嗎?」
「一般般吧,只是許大人檢查的時間較長罷了。」
「對了十七,你回來的事情許大人可知道?」
話音未落,鬼十七連忙對鬼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又環顧四周一圈,表情嚴肅的說。
「哪敢讓她知道。真讓她知道了的話,我這幾天難得的閑空還不得被排滿。」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不過再怎麼說許大人對你還是很照顧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的確的確。十七你也被那麼計較了,許大人也都是為你好。」
鬼驚鬼嚇聞言發出一陣笑聲,再次同鬼十七碰杯飲酒,並出言相勸道。
「她為我好?她真要為我好,那次還會讓我一人去平定三包山屍亂嗎!現在想起來我渾身上下可都還疼。」
鬼十七說著說著身體下意識一顫,借微微上頭的酒勁,他便連連搖頭髮起牢騷。
「不會不會,不會是為我好,許時柒她就只是個老古板而已。」
「別這麼說嘛。你想想,你一直以來闖了多少禍,還不都是許大人給你擺平的。」
說罷,鬼驚拍拍他肩膀,滿上酒杯,而鬼十七也越說越激動,音量亦逐漸變大。
「也許是她難得愧疚一次,平常那麼壓榨我,也該有一還一,再說了——」
「咳咳咳咳咳!」
「呃唔嗯嗯嗯嗯!」
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聲打斷了鬼十七的牢騷,他回過神來只見鬼驚和鬼怕皆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是在避開什麼。
「喂喂,怎麼了。喝酒嗆著啦哈哈哈哈哈哈——」
「正好還有一個座位,那麼就勞煩你幫我把東西搬到這張桌來吧。」
驀地,熟悉的聲音自右側傳來,鬼十七僵硬的轉頭,循聲望去,發現自己旁邊的座位不知不覺已有人坐上了——那人便是許時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