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啟程
「早安，桂大人。」
「你小子……行。」
清晨的陽光撒入屋內，鬼十七坐在床邊，頭髮東西南北各方向翹起，用布滿血絲的雙眼與葉泉死死對望著。
「桂大人昨晚睡得可還好？」
「不錯，你呢？」
「在下也休息好了，身心舒暢，多謝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
葉泉說話時臉上帶著微笑，鬼十七亦回了他一個精神的笑容。
「下人剛剛已經把洗漱用的溫水打好了，桂大人請吧。」
葉泉指指桌上的木盆，鬼十七轉頭看了一眼，先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輕鬆道。
「我想慢慢洗，你先出去吧。」
「那我在門口等您。」
葉泉說完便走出房間，還順手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一刻，鬼十七瞬間就泄下一大口氣，滿臉疲憊的扶著床沿挪到桌邊，雙手撐在桌面上，看著水中的倒影久久不語。
「喂！這個搬到那車上面去。」
常家大堂，秦甲三人已早早起了，正在安排下人們整備車隊。
「哈唔——怎麼，桂小兄弟還沒起床嗎？」
玉凈珠來到常楊身邊，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問道。
「還沒看見，莫不是睡過頭了？」
常楊放下貨物清單，轉頭朝鬼十七所住房間望去。
「放心，葉泉是不會睡過頭的。」
余金煥頭也不回的答道，此時她左手端著硯台，右手提著毛筆，正站在馬車旁一筆一劃，仔仔細細的在車身和軲轆上寫咒文。
「成。那待會怎麼安排座位？」
「秦甲和小常打頭，你就同我一起坐在第二輛車上，接著才是葉泉和桂仙友，最後一輛車專坐下人墊底。」
余金煥用毛筆一邊指著馬車一邊說明，再看一眼車上整整齊齊的咒文，滿意的點了點頭。
「哦……」
然，玉凈珠聽后表情卻有些失落，心不在焉的把弄著發梢。
「我猜猜，你是想同桂兄弟坐一車？」
秦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玉凈珠身後，並嬉皮笑臉的問說。
「哼，就你還想嚇人？沒錯，我確實想跟桂小兄弟坐一車。」
玉凈珠眉頭瞬間皺在一起，帶著嫌棄的表情往旁邊退了兩步。
「咋？看上他啦？是你就說一聲，到時候我不對著他臉打就是，給你留個全屍。」
「你！」
「咳。」
玉凈珠被秦甲惹得面紅耳赤，她剛想開口反駁，卻被余金煥的咳嗽聲給打斷了。
她下意識往後一看，發現鬼十七就在不遠處，正慢悠悠的朝他們走來。
葉泉也跟在後邊出來了，他落下幾大步的距離，獨自一人推著那一大車的材料緩慢前進。
「喲！桂兄弟昨晚睡得可還好！」
秦甲很自然的向鬼十七高聲打招呼，玉凈珠則手忙腳亂的拿手巾遮住了自己的臉，並閃到馬車後面去。
余金煥將硯台和毛筆交於下人處理，順便吩咐一些瑣事。
話雖是對下人說的，不過她的視線卻始終鎖在玉凈珠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哈哈哈。睡得不錯，床寬被軟，還有人貼身保護，長一段時間沒睡過這麼好的覺了。」
鬼十七學著秦甲的笑聲，語氣敷衍的答道，還不忘側眼斜視一下葉泉。
「桂仙友，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再把你的東西搬上車就可以出發了。」
「搬吧搬吧，不過要搬到我的那一車上。」
「當然。」
余金煥微笑著點頭，隨即揮手招呼下人去搬東西。
「話說幹嘛要準備這麼一大堆的東西，這樣不會特別顯眼嗎？」
鬼十七打量著車裡大包小包的東西，問道。
「路上的糧食帳篷之類的，順便一起帶上集賣會所得的東西。至於顯不顯眼的問題，裝作普通的商隊便是。」
「集賣會所得東西……這麼說荊州才是你們修鍊的地方咯？」
「到了便知。早飯我已讓人端來了，桂仙友先吃著吧。」
鬼十七試圖從余金煥嘴裡套出信息，但她的嘴還是一樣閉得緊緊的。
「行吧，我就跟著你們去荊州看看。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招。」
鬼十七接過常家下人送來的早飯，端在身前細嚼慢咽的吃著。
待鬼十七早飯吃飽喝足，該搬的東西也全部搬上了車，一切準備都就緒，一行人便各自坐到安排好的馬車上。
「那個，余仙友，大概要幾日的路程啊……」
鬼十七爬到車上，邊找駕車的韁繩邊隨口問說，結果不但韁繩沒找到，也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余仙——」
「大概半個月的路程。」
鬼十七一聽這聲音，隨即疑惑的抬起頭，只見葉泉就正正坐在自己旁邊，手裡還握著駕車的韁繩。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鬼十七下意識的抬手護住臉部，警惕的盯著葉泉看。
「貼身，保護。」
葉泉淡定的回答說，接著一甩韁繩，馬車遂緩緩跟著車隊移動起來。
「……」
鬼十七聞言沉默著看了看地上，想跳車逃離，但又辦法丟下這一車的材料，於是只好高聲叫喚道。
「余金煥！余仙友！余婆婆！快把你徒弟弄走啊——」
「看樣子他們相處得不錯，可以放心了。」
余金煥裝作沒聽到鬼十七的叫聲，自言自語的說著。
「那個……要不我還是跟葉泉換換吧？」
玉凈珠倒是字字聽在了耳里，略擔憂的往後望去。
「不必。還有，這人我們可以吃下。」
「……是。」
玉凈珠回答得有些猶豫，然余金煥也只是很快瞟她一眼，沒多說什麼。
「喂！倒是吱個聲啊！」
「是。」
「你不要說話。」
「是。」
「……」
馬車陸陸續續駛離常家，到了城門口，守門的士兵認出是常家的車隊，沒過多阻攔，簡單打過招呼后便放行出城。
路上，一行人各自做著不同的事情打發時間。
常楊拿出詩集翻看，坐他一旁的秦甲在哼小曲，至於下人們，除了駕車的以外，皆圍坐在車篷里打牌賭博。
玉凈珠心不在焉的欣賞城外風景，余金煥手裡拿著一疊撕下的書頁，一張張翻來覆去的檢查——那都是前些日子交易所得的術式秘籍。
「唉……這次沒什麼新鮮的術式，都是些三腳貓功夫罷了。」
余金煥把那一疊書頁收好，略失望的嘆道。
「人間的散修，大家都不富裕。」
玉凈珠笑了笑，答道。
「也是，只希望能早點到靈界去……」
「靈界真的有這麼好嗎？」
玉凈珠不解的看向她，余金煥沉思片刻，開口道。
「好也好，壞也壞。」
「你指的是什麼？」
「人。」
余金煥遠眺群山，意味深長的說，然而玉凈珠聽了卻更加疑惑。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去？」
余金煥稍頓一會，先瞟了一眼玉凈珠額角上一道若隱若現的傷疤，然後才回答道。
「因為我們走在仙途道上。」
「……嗯。」
玉凈珠見余金煥面色逐漸沉重，故不打算再追問，轉頭繼續看自己的風景。
長安城消失在道路盡頭，車隊也不再有交談聲，就連載著鬼十七和葉泉的馬車也安靜了下來。
就在幾分鐘前車上的氛圍還是很緊張，直到鬼十七忍不住睡過去，氣氛這才緩和下來。
「你……」
鬼十七熟睡時，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葉泉，忽然低語了一下，但很快又沒了聲音，唯剩下車輪滾過地面的隆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