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在菜市場的告示欄前看了看,居然有個主顧留言!我欣喜地原地轉了個圈,我的生意終於又開張了!
我找到路邊的公共電話亭,給主顧去了個電話,那主顧堅持要先看看我的本事,我躊躇了一陣,答應了下來。實在是最近手頭不寬裕。我數了數手裡的票子,本打算賣了他留給我的那快美玉,這個時候生意上門來,還真是天可憐見!
回去之後,我待宣布好消息,他們兩個卻還未歸,我在陽台上發獃,漸漸有些擔憂,他們不會突然消失吧?我的手心裡出了一陣汗,漸漸回憶著他們兩個在我的腦子裡留下的點滴小事……
冷不丁的聽見了拉長音的警報聲,全城又陷入了紛亂和緊張!我第一個念頭是躲避空襲,於是脫了鞋子就跑了出去!
我拎著高跟鞋,只怕鞋跟高跑不動。左顧右盼之下,我見到眾鄰居都在慌不擇路的奔逃!
警報聲一直未斷,天空中伏低飛行的戰鬥機丟下了炮彈,我見到機身上的標誌,看見機艙里戴帽子的飛行員,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兩腿發顫的原地仰頭看著……
狼煙四起,城裡四處炸開了花,烏雲一樣的黑煙籠罩了一片片居民區,四處火焰躥升,爆炸聲、啼哭聲、慌亂的叫嚷聲,在我耳朵里「轟炸」!
我真想滅了那些飛行員,可是我的功力有限,始終跟不上戰鬥機的高速,只得放棄!
我知道附近有防空洞,於是慌忙間跑向郊區,一路上見到無辜的居民沒命的奔逃!那些戰鬥機襲來時候,樹木被疾風刮斷,飛沙走石,眼睛都睜不開!還有炮彈在附近爆炸,地上一個坑接著一個坑!
我抱著頭,盡量躲避,慌張奔逃!四周逐漸有人倒下,我覺得自己的命也可能在瞬息之間被奪走,我想喊又喊不出來!
我模糊見到有女人、小孩子在無措的躲避,老人和嬰兒就更加無所逃避!
當我終於逃進了防空洞里,我才發現四周都是陌生男人,他們倒是跑得快些,他們的妻兒老小不知道怎麼樣了?
我雙臂抱著自己,低頭想念小夭和風語,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安全,可是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這空襲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閉著眼睛喘息著,感覺到防空洞在顫動,我自己也在發抖!
四周沒有人說話,只有低沉、緊張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我也許眼花,看見一條粉白的虛影從外面竄進來,這個挪動的小東西直接鑽進了我的懷裡,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呼出聲。
小東西有一雙發綠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我。
我大約知道它是誰了,我脫掉了外衫罩住了它,在它耳邊說:別動,我帶你回家。
它果然聽話。
過了一個鐘頭或者更久,外面轟炸停了,人們開始說話、交談。我抱著懷裡的它,貓腰出了防空洞,回眸看見了一雙雙獃滯的眼睛。
戰爭環境下的人們有著一顆顆麻痹了的心,活著都難,自然是不會有其他念頭,只是委屈求全。
我穿上了鞋子,在幾乎成了齏粉的城中走著,目睹滿目凄涼,失去了親人和家的人們麻木了,只有孩子還會哭鬧,只有一顆心還在跳動!
我慌忙的回到了家的附近,這裡也是殘垣斷壁,沒有一個完整的宅邸。
我見著了風語,他正蹲坐在門口,見了我有一些怔忪。
別看著我,我們回家吧。我喃喃的說。
風語麻木的點點頭,後來我才知道他在轟炸中瘋了一般的找尋我和小夭,他以為我們遭遇了不測!
我聽到叮鈴鈴的車子路過,紅十字的標誌醒目的印在車身上。我嘆息一聲,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人,白天還好,晚上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孤苦無依的魂魄。
我和風語默默的進了家門,陽台被炸塌了,我苦笑了一下,心想以後不能再在陽台上避開他倆傷心回憶了——興許這也是好事。
小東西從我的懷抱里跳了出去,鑽進了房間。
我對風語說:小夭她要換上新衣服了。
風語沒有聽懂,呆立似木雞。
我看了看廚房,那白菜和雞腿都還在。我繫上了圍裙開始做飯。
小夭?風語在廳中叫道。
我微微笑了,風語這個年輕人還是見識太少。
小夭穿著我修改過的旗袍,頭頂梳著兩個辮子。
我說:小夭,你還真是好看,轉個圈我看看。
小夭不大開心,還是提溜著轉了個圈。
小夭突然跑了過來,投身我的懷裡,瑟瑟發抖說:姐姐,太可怕了……我、我都快嚇死了。
我摸了摸她的後背,寵溺地說: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三個都沒事……我還是給你紅燒兩個雞腿。
有雞腿吃!呵呵。小夭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無論世事多麼艱難,我還是得好好過日子,這是我默默的對他的承諾。
我真是有些想他,我還從來沒有對他撒過嬌,一次也沒有吧,我其實不太肯定。
停水斷電的一晚上,我們三個點了蠟燭打撲克。
我說我又有了主顧讓我上門看看宅邸。
風語很是狗血的說:不知道主顧的宅邸還在不在。
小夭瞪了風語一眼,說:會不會說話啊。
我記得他也是不會說好聽的話,算了,我不深究任何人,愛怎樣就怎樣吧。
風語主動說起來關於那八個壞蛋的事情,原來他們當敵特了,我聽了並不吃驚,他曾告訴過我。
小夭眼睛發綠,問:什麼是敵特?
我剛要開始說話,風語搶先說:就是為了鳩佔鵲巢打前哨的人。
我怎麼也聽不懂這個解釋,小夭卻欣喜說:原來是這種人啊。
鳩佔鵲巢?
小夭的眼睛里綠光更盛,我看見了,心虛說:小夭,你是不是沒有吃飽?
經此敵機一炸,以後,還會不會有雞腿給她吃啊?我開始犯難了。
不久,鄰居們都回到了家中,他們開始修補房屋。
我白日里見到了他們那麼努力的重建家園,夜裡我看著蒼穹,原來我布下的結界並不起效。
風語還在做「磚瓦匠」,他在修補炸塌了的陽台。
我見了心中感激,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
我向鄰居借了一隻母雞,又借雞蛋,想著為小夭養幾隻雞。
可是,小夭見到了,她的眼睛更綠了,我嚇了一跳,倒不是怕她,就是覺著她的食量是不是很可怖?
我又一想,在防空洞里,她可是現了原形的,好像是一隻粉白的黃鼠狼,哦,不對,是狐狸!那模樣也是十分可愛……
我又想起了白狐,她最後被甲鼠那廝取了內丹,也是非常凄慘……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小夭可能和白狐有些淵源,想著問問小夭,又怕……她果真是和白狐有淵源。
於是,這些個疑問我都咽進了肚子里。
三天後,我決定去找那個主顧,我取了柄桃木劍出來。風語見了,將小夭拉到他身後,我有些不解,桃木劍也傷得到小夭?
小夭的眼睛倒是綠了綠,好吧,我將桃木劍背到了後背上。
風語不放心我,主動提出來和我一起去。
我看著小夭說:呃,那隻老母雞還在下蛋,雞蛋能孵出小雞,你別吃了它,好不好?
小夭聽話的點頭,說:我不吃老母雞。
我放心了,拉著風語出門去。
我想起來曾拉著他一路跑向早餐鋪子,那是在上海的街頭,如今在這「天府之國」,我和風語鑽出了迷霧,我才放下了風語的手腕。
姐姐,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一個人……
我聽見了,卻不理睬風語,我心中有些酸意,怎奈何風語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到了,我說,應該就是這裡。
風語和我一起打量,這裡還有座齊整的宅邸,似乎沒有經受戰火的洗禮,還保持著完整……
看來這單是個大生意!
我不禁微笑看向風語,他的眉頭倒是擰緊了,好像擔憂什麼事情。
我和風語走近了宅邸,越是接近就越是緊張。這個大宅在晨起的迷霧中,雖是雕欄畫壁,又有一個小花園,看來很是美輪美奐,可也透著神秘。而且,我和風語不是來做客的,是來尋找出來冤死的魂魄,它也許法力高強,也許怨氣深重,我得特別小心……
主顧和他的管家接待了我和風語。一番寒暄之後,管家說話了:那……我們開門見山的說話,我家主人呢,經常外出不在家,但是每次回來總是要住在二樓的主卧里,開始還沒有什麼,這近一個月……就不太安寧了,總之,兩位先看看?
我忙不迭的點頭,這可是大主顧,會賞賜金子吧?
風語卻很平靜,看向我說:法師,我們去二樓?
「法師」?我心說出來的時候你這個年輕人怎麼不說,這個時候叫我法師,我差一點露了怯。
主顧自個兒點了煙斗,我起身時候向他笑了笑,他眼角看我,似乎覺得我不大靠譜。
好吧。我今日連高跟鞋也沒有穿,也沒有穿旗袍,為了顯擺,我穿著一件附近尼姑庵借來的衣服,挺樸素、挺端莊的,主顧為何不待見我呢?
我走上了樓,在所謂的主卧里看了看,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的雙手結了個法印,指尖微微閃亮,那管家見了還說了句:法師,你的手上戴著什麼新鮮物件,怎麼還會發光呢?
我心裡笑他說話狗腿,什麼叫做新鮮,本姑娘這就讓你看看!
我舉起雙手,手心外翻,手背向額頭,手指尖相互對應,開啟了法眼!
我閉眼在原地轉了三圈,居然什麼都沒有見到,呃,估計現在是白日里,那冤魂躲起來了吧。
風語卻在和管家聊天,說是這宅子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讓他晚上注意提醒主顧,讓他將一道符貼在床頭就可以了。
管家說:那還……就這麼簡單?
那還什麼呢,我心說,莫不是說我白來了么?
我和風語一起走出了主卧,聽見管家在後面嚼舌頭:那還請這個法師幹嘛!
我、我真想給管家一個腦瓜崩、爆栗子!
主顧回頭看著我和風語。
管家小跑著下樓,在主顧耳邊說了話。
主顧也不看我,直接給了風語一根金條。
我的臉刷變白了,向主顧和管家福了福,想著快些告辭。
主顧和管家在背後看著我,我覺得那目光灼熱,後背很是不舒服。
路上我也不說話,自己生自己的氣,我這個做姐姐的,今日全然靠著這個年輕人,實在沒有面子!
風語聲音暗啞地說:姐姐說過當我是親人,又讓我為了這個家付出,我總算為了這個家盡了微薄之力……姐姐,這根金條你收好了。
我連連點頭,掂量著金條的斤兩,呵呵地傻笑了一會兒。
回到宅邸,小夭正趴在小桌旁無精打採的,見了我和風語,徑直奔向了風語:大哥哥,快給我講講今日去了主顧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好吧,我徑直走向了廚房。彷彿我就是個家庭主婦。
他們兩個人說得很熱鬧,我心裡想著這麼些年了,我的功法還是不濟嗎?居然輸給了風語這麼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