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終於出聲說：你試試運功把頭頂的天窗撐大一點，我們可以從天窗逃走！

他的話語氣堅定，我覺得總算是看見了黎明的曙光，同時哀嘆女孩子就是需要人哄，不然就是認死理又倔強，天哪，我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啦，運功，我要運功……

我舉起手臂，雙掌外翻做出擎天之勢，迫不及待的運氣逆行「小周天」，將全部的功力都使了出來。

這時候，我聽到他小聲說：這個結界是真氣凝成的，我們的頭頂是這個結界最薄弱的地方，你……你的「小周天」能不能撐破結界，就在於你能不能突破「玄境」，我來幫你！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我還以為我每次偷偷練功他都不知道呢，我就是笨，總是被他主導！

我一不服氣，周身的氣血就會逆行，「小周天」就會發生功效，我仰頭看去，那個碧藍的「天窗」邊緣在變化，我還是有些功力嘛。

我正在得意，就聽到他說：集中你的注意力，不要分心了，他們可能隨時察覺這個結界的變化，一旦被他們察覺，我們就麻煩了！

我心裡一緊，趕緊閉上了眼睛，他說的對，雖然我平時都不聽他的，但是關鍵時刻，我還是會配合好他，我們的命運畢竟是聯繫在一起的！

我緊閉雙眼，運功太冒進，全身氣血翻騰了一會兒，接著就聽見……

他們在攻擊「穴眼」，快快！

我們一起運功加強結界，不能讓他們兩個逃脫，否則前功盡棄！

是，是，二哥！

對，二哥！

……

我分心了，猛地聽到外界有對話，接著我一口鮮血噴了出去，逆行「小周天」果然兇險得狠，我走火入魔了。

你怎麼樣？！

我再睜開眼睛時，見到了他惶急的神色，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我最後一絲神志清醒時，仔細看了看他的臉，他扭轉了頭，我竟然只能見到側臉！這麼些年的朝夕相處，我，我竟然在彌留之際見不到他最後一面？

人之將死，我也是萬念俱灰，腦海里許多畫面不斷顯現。

我的身子漸漸感到寒涼，就像最初我飢不果腹的蜷縮在冬日避風的牆角，那種絕望的凄涼，那種徹底的寒意，從脖子以下瀰漫到頭腦，好像腦子也凍住了，我常說我就是那時候凍壞了腦子，不然怎麼會不如他聰明！

那個冬日，岸邊垂柳枝都凝聚了冰花，人們吐出一口氣就變成了白霧，我努力將一個石塊投進了湖面，竟然只是激起幾塊碎冰！

對，我就是從湖邊慢慢走到小巷子里，蜷縮在一角，已經凍得全身僵硬，腹中更是難受，我應該是有兩三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可能會魂飛天外，接著就不知飄向何處……

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會福至心靈，因為天不棄我！

我仰面看見鉛色的蒼穹，心中默念：我慕容寒霜不會就這麼凍死了的，決計不會就這麼死去，怎麼的也要討口吃的，我要活下去！

也許我娘說的對，人在絕境，就會激發無限的能量，我那時候還是半懂不懂的，我只知道我餓，我冷！

誰來救我？！

我眼前出現了一籠包子，冒著白氣，飄蕩在半空，我又見到了一隻雞腿，我伸手就能搶到，可是我半天抬不起胳膊舉不起手來！

接著，我就見到了一碗湯，清湯，懸浮著，碗里有肉丸、青菜！

我喘了口氣，我快要餓死了，是誰在消遣我？找來這麼些好吃的蠱惑我？我才不上當！

我搖頭，說不出話，我想吶喊，我想吃東西！

你，還好吧？

我能好嘛，是誰問這麼蠢的話？

哎，是誰在跟我說話，是不是我的幻覺？

我突然想起了娘，她給了我最後一口吃的，她的臉色變得有點……淺綠，她最後同我講：孩子，你複姓慕容，叫作寒霜！你吃了吧，吃了這一口東西，娘不行了，你還得活下去……

什麼，娘？

你得活下去……

我娘說這個話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居然有點狠，我難以形容，她平時看我的眼光不是那樣的！

娘，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我想去陪您，您……為什麼那樣看著我？

我看見半空中娘的臉，她的眼神竟然有些毒，你為什麼不肯活下去，你答應過我什麼？

娘，您不知道，我這麼小一個……女，女孩子，我怎麼一個人在亂世里繼續活著？

我不被人賣了就不錯了，賣了倒好，吃飽穿暖的，還是能活下去，可眼下是亂世，吃不飽飯的，人們都餓紅了眼的，我，我實在找不到吃的了，我也想活，可是我已經活不下去了……

娘似乎張嘴說了幾句，我看見半空中她的臉，我想，我已經慢慢失去了五覺，至少聽覺已經沒了，我聽不到她說話的。

我緩緩的閉眼，好像身體里最後一點力量連眼皮也撐不起……

寒霜，寒霜！

誰，誰在叫我？

我幾時改了名字？

我睜開了眼睛，頭頂的天窗還是那麼大，不對，竟然在縮小，他呢？

我四處看去，他啊，怎麼一臉的汗，他的眉眼還是那樣，討厭的傢伙，什麼時候了竟然沖我笑呢！

寒霜，你聽我的。放棄這個肉身吧，我用「引魂術」渡你……

什麼，什麼？引、魂、術？

我搖搖頭，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個法術，怎麼配合你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傻丫頭，你現在的肉身根本不是你的。你忘記了？

我忘記？我一時理不清楚頭緒，他接下來說什麼，我完全沒有聽見！

我看他在念什麼，無聲的念，我急了，你不能這麼做啊，你這是在犧牲自己！

別想其他的！他沖我吼道，結界都快被他們修補好了，這個時候了，只有一個法子，就是我用引魂術把你渡了！

什麼嘛，就會凶我！

你把我渡了，你怎麼辦？

我見他滿不在乎，我有些生氣，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我看了看四周，這結界，怎麼是這樣的？

結界變了，變得有些透明，我明明見到了有八個傢伙盤腿坐在地上，嗯，是按照八卦方位坐的，把我和他包圍了，我和他在中心，我抬頭就見到「天窗」在縮小！可是我懶得在乎這些。

那八個傢伙坐在八個方位，乾、坤、震、艮、離、坎、兌、巽！

我又有些泄氣了，我看那八個傢伙一個個那個醜樣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施展了法術，將一股真氣凝在指尖，嗯，我不看還不知道，我的手指春蔥似的，特別好看，可是這種好看的手是屬於嬌生慣養的女孩子的手，我本來的手不是這樣的。他說的對，我本來就是占著一個女孩子的身體，我的元神受損，只能借一個女孩子的身體繼續活著，借這個身體也有原因，這個女孩子病的很重，她本身的元神已經決定放棄她，她本來也活不成了，但是因為我的元神根基好，進入了她的身體，她的身體竟然慢慢恢復，漸漸的變成一個健康的女孩子，這是他也覺得很意外的事情！

我終於在內心裡找補回來一些信心，畢竟我還是行的！

四周的這八個傢伙真是討厭，不對啊，他們不是九個人嘛？

我張嘴就問他，怎麼回事？

他眉頭皺緊，他們死了一個……現在只剩八個了！

我突然靈光一現，是的，那個他們的老大，甲鼠，只怕是凶多吉少！

因為他們分贓不均，我的淚珠子，他們口中的「玄陰珠」世間少有，呃，可能是世間僅存的！

為了幾顆我的眼淚水凝結的什麼「玄陰珠」他們就起了內訌，這，這也太沒有節操了嘛。

你又在胡思亂想？

他又開始指責我了，我癟癟嘴，來吧，你不是要引魂么？

這時，我發覺那八個窮凶極惡的傢伙突然功力又漲了幾分，看來剛才沒有使出全力啊，那是什麼原因呢？

我看了看，他們祭出的一股股真氣從八個不同的方位發射，集中在了我和他所在的結界中心。我想，他們也是拼了，不然就不會各自泄露了命門，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命門在何處，可是我有足夠的把握可以騷擾到他們，以此減弱他們正施展的功力！

想到就做，我安穩的坐在充滿寒意的地上，雙手結了個法印，嘴裡開始無聲的念著：嗡、嘛、呢、唄、咪、吽。其實念什麼都可以啦，我只是隨便瞎想了幾個字，這樣才不輸給他嘛，誰叫他一發功就念念有詞！

我集中精力的時候，聽見了他們八個在喘息，哈哈，我的功法起效了，他們有些受不了了！

你快一點吧，我的時間不夠了！

他居然也有認慫的時候，我心裡安心了，我開始念往生咒超度自己，這樣做也太奇怪了，我居然走到要超度自己的地步！

我開始了，你準備好沒有？

他並沒有說話，他的意思直接到達我的腦海，接著我聽見那幾個醜八怪在哇哇大叫，看來他們會孤注一擲！

這時的情境是萬分的兇險！

我不能再使小性子讓他為難了，待我的三魂七魄遊離出了這個小姑娘的身體時，還是終究忍不住用意識問：你，引渡了我之後，你怎麼辦呢？

他也許不想說話，也許也是沒有了辦法，或者他處在這種緊要的關頭，說什麼都沒有用，還會牽扯出我和他難以割捨的情感……

哼，我的情商確實有180！

三魂七魄，我沒有想到，我的魂魄竟然是有色彩的，因為那幾個醜八怪在見到我的靈魂出竅的時候，一瞬間都是那種驚訝的表情，甚至還有的在嚷：真是奇妙，和……和彩虹差不多！

不好，他在施展引魂術，這小妞要跑了！

他們才發覺，這是因為我和他通常在緊急情況或者突髮狀況時候，都是採取「無聲交流」的方式，為什麼我和他可以這樣「說話」沒有聲音，彼此還能溝通，他也不知道，我也覺得蹊蹺！

我見到我的那個肉身，軟軟的躺倒在冰冷的地面，我有些不忍心，這個小姑娘真活不成了，對不住了，我默默的有些傷心，但是眼角已經沒有淚。

我終於從「天窗」鑽出去了，可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