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娘說：寒霜，他是你異卵雙生的哥哥。

娘，你怎麼了？

娘的嘴邊汩汩的流著鮮血，眼看是不行了。

我的淚水止不住，周圍還有我覺得陌生的人們，他們看我的眼光太奇怪，而他看向我的目光尤其奇怪，他們見到了什麼鬼？

哥哥……

見你們的鬼去！

這是我經常回憶，經常做的一個夢。

……

離開了自己的肉身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我也說不清，總之我飄著呢。

他，他又一次解救了我，然而，我卻自私的離去了，毫無感激之心！

……

因為我氣他關了我許多年沒有讓我見識世面，以至於自己是男是女都傻傻搞不清楚！

我又想起了小屋，爬山虎爬滿了，連窗口上都是，我在窗口站著，手裡捏著一片葉子，綠油油的葉子。

我想出去，他說哪裡也不能去！除非你可以不哭！

我，我就這樣一個弱點，用不著總是提醒我！

他很奇怪，外面的人見到我流下的淚珠子都會發瘋瘋搶，他卻那麼理智，冷冷地說：就會哭，處處留情！

我，我確實是軟弱，可我不應該哭嗎？

我從小失去了娘，而他連娘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他比我大不了多少，不知道從哪裡學的，一個人照顧我，生存技能加保護我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有一回，我見到窗外不遠處揚起一人多高的沙塵，沙塵漸漸散開，進入眼帘的是穿一身蠟黃衣服的奇怪隊伍，他們好像是戰敗了，頭上的綠帽子歪歪斜斜的戴著，他們潰不成軍！

我在屋裡讀過近幾日的報紙，他們敗了，所謂的侵略者！我心底里振奮，突然不知道怕了，以前……我可是見到了他們這身衣服就嚇得發抖，嗯，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

我很快就發現窗外的敗軍繞著我們的小屋走了，他們竟然沒有發覺我和他的小屋？這是什麼鬼，哦，好像……他說過，他會迷魂術！

他怎麼會那麼多？據我了解他每晚練功到深夜，每天都是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哈哈……

他每次聽我這樣數落他，他都會氣得吹鼻子瞪眼！誰讓他總是欺負我。

我的娘啊，我想你了，我想著娘情緒瞬間就崩潰了，眼裡落下的淚珠子不計其數，一直哭到嗓子暗啞，眼皮子沉重。地上的珠子那麼多，我蹲下來撿了一個多鐘頭，最後見到桌子上的那個座鐘短指針指向了12點，他還是沒有回來，我又抽抽噎噎的哭泣。

娘說過，她是死在侵略者的槍下，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誰是侵略者，我只知道娘說過我們家國破碎，泱泱大國已經危如累卵，她雖然是女流之輩，還是應該盡一點力量！

暫時不想娘了，我想起來我的確是身處亂世，這也是我從報紙上讀到的，本來我是不信報紙上寫的，只是，每次讀到報紙，情況總是時好時壞，我不出門也不能自己證實，我只得嘲諷說：誰知道是真是假？他聽了就狠狠的瞪我，果然不像一個好人，對我這麼凶！

話說回來，日子這麼難過，我竟然一直不覺得，好像是……是因為他一直瞞著我，一直將我藏了起來，所以我足不出戶，身在香閨？！

這也是該死的報紙上登載的，我就是這樣一點點讀報紙，才慢慢的知道一些外界的事，包括和自己有關的事。

我等他等的餓了……

哈哈，我先吃了！

桌子上的瓷碗里擺著兩個饅頭，我的指尖戳了戳麵皮，還是軟的，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我拿起了一個饅頭，自然而然的咽了口口水，他還沒有回來，我每次都等他回來的。

門栓響了，我站起來，躲在門框邊，想要嚇他一嚇，卻聽他說：是我，我回來了……

怎麼這麼有氣無力的，精力都快耗盡了嘛。

我想去扶著他，卻聽他說沒事了，那幫鬼子……中了迷魂術。

嗯，我知道。我聽自己說，聲音很冷淡的。我就只能做到這樣，本來我想譏諷他來著，但是他已經弱成這樣，我也就不去折騰他了吧。

我端了碗喂他喝水，他本來在日頭下施法，應該是被艷陽曬得紅光滿面的，這個時候臉色卻很蒼白，看來真是有氣無力了……

你怎麼這次會這麼個樣子回來，不是每次都很精神嘛。

他哼了一聲，我很弱！

呵呵，我的口頭禪就是……我很弱！

過了幾日，我看報紙上寫著侵略者已經滾回他們的老家了，我問他：咱們什麼時候換個地方住？

咱們有錢嗎？

怎麼沒有錢了，你不是說攢了點錢嗎？

夠用？他沒有好氣的問我。

得了，我就不該問他！

我繼續照著一隻銅鏡，銅鏡里的我長得勉強還好看吧，反正我是不在乎，只要出門不嚇著人就好！

我記得有一次，他帶了一個朋友來，那人見了我就紅了臉低下了頭，一個男人哦，見了我居然是那麼個慫樣！我就來了個靈魂出竅，把他嚇得一溜煙跑了！

他見了這麼個情景，再也不帶朋友到家裡來了，害得我整日沒有什麼樂子，只有鬱悶的照鏡子，想要發泄心中的不滿。

因為，他想把朋友介紹給我，想必就是為了給我說媒。

哼，我知道他的主意！

見我照鏡子，他說，得了吧，以為自己很好看嗎？

我回頭就瞪他一眼，要你管！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好不好看，因為出不了門，沒有和其他人比較，所以，有段時間精神錯亂，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這都是拜他所賜！

……

我飄飄蕩蕩的，確切說是我的三魂七魄在飄蕩，不是什麼人都見得到，那個死人頭老三和他的其他幾個醜八怪兄弟應該是看得到的，還有他，他這麼個時候了，怎麼還沒有脫身？

不是施展引魂術弄得自己精疲力盡了吧，他有時候也是很弱……

我很弱！

我脫口而出，這三個字是我的口頭禪嘛。

我打算回頭去看看，看他到底是怎麼了，我都出來了，他自己還……

我不敢想了！

一不留神有人扯我，我這才發現我被一根一般人見不到的絲線扯著，一定是那八個醜人中的一個束縛住了我的魂魄！

我怔了怔，這一回要怎麼辦？引魂術和牽魂術，這兩樣我一個都不會，書到用時方恨少，法術用時方恨多！這都是哪跟哪兒？

我看了看絲線，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手裡？！

老三丙虎？！這次可是要了我的小命了！

我儘力的伸手去扯那絲線，才使了點力氣，手指就不得勁，低頭一看，一道道遊絲泛著青白的光，我的手指慢慢的變得愈加透明。

丙虎的那雙眼睛看起來怪怪的，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他呢，我看向了他，他的臉色已經蠟黃，病怏怏的樣子，好像大病初癒似的！

不好，他的精力要耗盡了！都怪那八個醜八怪！

只見他緩緩搖頭，罵道：你他娘的，還回來做什麼，你是不是沒長腦子？！

你不就是說我笨嗎，怎麼還繞了一圈連你我的娘都牽扯上了？

好吧，好吧，你，不要生氣了，我說著話，可是一點聲也沒有，我確實是只有三魂七魄的一隻俗稱的鬼！

哈哈哈，丙虎看著他狂笑，你們兩個今日就算是折在我們兄弟手裡了！哈哈哈哈！

我見到他低頭，好像嘆息了一聲，然後就抬頭看著我，那目光灼灼的，我覺得自己快要散了架！

看我做什麼？

嗯，他剛才說什麼來著？我沒有長腦子？我努力回憶，呀，只剩三魂七魄的我，確實沒有長腦子！

我在掙扎的同時，覺得周圍空氣有點熱，我看了看東方的地平線，那裡已經呈現出魚肚白，這樣一來，日頭很快就會出現，那我豈不是會魂飛魄散？！

這一回我沒有信心逃脫了，我完全不懂得引魂術，我也不知道他娘的牽魂術！

丙虎狂叫道：兄弟們，我們拽著絲線拖她下來，他就快……

我想丙虎是想說他快不行了，我頓時覺得凄然，可是作為一隻漂泊無依的鬼，我是怎麼樣都哭不出來的，尤其是不會灑淚，灑淚珠子！他們幾個醜樣子的活見鬼了！把我抓回去又有哪樣好處？

好吧，我也不知道！

他彷彿是迴光返照似的，原諒我，我就只懂得「迴光返照」這四個字來形容他，誰叫我是通過讀報紙讀到這幾個字的！

我幾乎同時就想起了報紙上登載的訃告：某人某年某月某日，卒！

我已經聽不見他們八個的狂笑，我只見到他無語的垂下了頭，緩緩搖頭。

我突然覺得一股暖意，好像冬日裡的暖陽哦，那麼溫軟。我同時也發現我的纖縴手指變得更加透明了，竟然還挺美麗的，發出蒼白的熒光。

我突然一頭扎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

明明已經變得很小的「天窗」，這個時候突然變大了些，我有些疑慮，他是不是功力快要散盡了？他實在是不應該散功，因為他沒日沒夜的練功很辛苦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總是在午夜煮了一鍋湯，分一杯羹給他，他瞪著眼睛苦笑：你知不知道練功時候被人打攪會走火入魔？

那你也不能餓著嘛。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還沒有死呢，他呢喃道，你真是我的剋星!

呸，我的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

……

我一回頭就見到了地平線上的一輪紅日剛剛扯出一線紅光，那樣的話，光芒四射也就是須臾的時光過去就能見到，我隨時可能不得超生，真是可怖又可怕！如果我不是已經成了一隻鬼，這個時候除了哭，我還會全身顫抖！

可是，我自己也奇怪了，我見到了躍出地平線的日頭，突然變得勇敢了，我絕對不能留下他一個人苦苦受到煎熬！

我得儘快回到結界里！

彷彿他也是知道的，他不再說什麼，只是對我眨眨眼。

那八個混蛋卻樂開了花似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意，雖然是有點難看，但畢竟還在笑！

我卻在冷笑，我知道了，我是一隻鬼，他們奈何不了我！

我瞬間就回到了他的身邊，這速度只有鬼才搞的明白。

我想對他說，我不會丟下你的。因為……陰間環境差，太難熬！我不想成為一隻孤魂野鬼！

他竟然嘴角一勾，彷彿知道我回來其實也「不懷好意」，我的小心思，他一向知道的！

我騎到老三丙虎的頭上，雙手拽著他的耳朵，然後開始扭他的腦袋，我這樣做時見到其他七個醜八怪望向了我這邊，一個個臉色發綠，活見鬼了！

我只是做個樣子，我不可能，也做不到扭斷他丙虎的脖子，但是嚇人本來就是鬼的專長。請問，人們是不是都怕鬼？

我轉身就撲向了另一個醜八怪，我沒有能夠聽到，但是他丙虎就是那麼樣的粗聲粗氣地說：戊龍，你小心，她朝你飛過去了！

原來另一個醜八怪叫做戊龍，我雖不知，但是他驚懼的樣子還是讓我很享受！我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然後又轉過去繼續穿越回去！

那七個醜八怪就幾乎同時發出凄涼的叫聲，對了，他們就是七個畜生，只能是發出動物的叫聲！

他呢，他在這個關鍵時刻打坐休息，不睜開眼，也似乎沒有去聽。我知道他在凝神聚氣，準備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