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經過了法醫鑒定，警局決定發喪，而我不想見到裴軍的那麼多同事，也不想勾起太多對他的追思，於是沒有出現在靈堂。

說起來，裴軍是一個普通的警察，他的警察生命中只是偵辦過幾起敵特案件，對於這些案件我毫無興趣，我在乎的是他對我的情，對家庭的責任，對妞妞的父愛，這些都不會出現在葬禮中……

我情願以後想起來去他的墓前看望，也不想在此刻的葬禮上哭泣而顯得我有多痴情。

不久，有警察傳喚我，說是繼續調查他的死因，而我沒有在葬禮前後出現，讓裴軍的同事們議論了許久，辦案警察於是覺得我要麼不念舊情，要麼就是有嫌疑了。

我覺得無所謂，我和生前的裴軍相處愉悅，夫妻情深，家庭幸福，擁有這些就足夠了，足以讓我在今後的歲月里追思，足夠讓我考量婚姻的價值。

我是一個喪偶的寡婦，在當今的社會中是一個灰暗的「符號」，代表著新時代下人們對孤寡家庭的態度。

我除了妞妞這個所謂的「拖油瓶」（當然，我個人不覺得妞妞拖累了我。）之外，並無不良條件，還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年輕女人，我滿以為這樣的我還有再婚的可能，雖然，我必須有幾年空窗期，這是人們賦予我的責任，我不能讓人覺得我那麼絕情，拿婚姻開玩笑，我也許不愛裴軍，但是我尊重他，覺得他是一個好丈夫，所以，我是真心對他的，包括對他的逝去也真心難過……

風語常常關注我，我裝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怕會加劇了小夭對我的「恨意」，小夭她是欠我的人情，她的內丹是我的努力還與她的，她肯定念舊情，但是我和風語之間的關係，讓她「妒恨」，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選擇從不和風語單獨相處，為了避嫌也為了小夭能多些機會爭取到風語的心。

小夭，你可是我的妹妹，只要你承認我還是你的姐姐。

我在風語、小夭的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跑到娟姐家裡，直到學校給了我宿舍（林巧智的小屋算是住不下去了，我在那裡常常追憶往昔，那讓我心酸。）。

我搬出娟姐的院落時，娟姐很是落寞，她總是一個人，我不知道她為何守著空落落的院子，她難道沒有想過男人么？

我一個人就會不自覺的想男人，別說我是一個寡婦就該怎樣，解放的天性都會讓適齡的女子需要男人的，寡婦怎麼了，也不例外好么，何況生活中女人也需要男人，總是有女人缺了男人就搞不定的事情。

李春水李老師就和我住在同一間宿舍里，她每天總要嘮叨一遍為什麼我不將弟弟風語介紹給她，我沒有說出小夭的存在，她若是見到了小夭，知道了小夭和風語那樣一種關係，她只會受傷害，因為小夭美的出塵，美的讓女人妒忌……

周日，我站在宿舍樓天台上晾衣服，偶然見到了身穿墨綠衣裳的小夭，她的懷裡還抱著那隻黑貓。

嗯，她興許是來看我過成什麼樣了。

於是，我衣服也沒有晾完，匆忙回到了宿舍里，照鏡子打扮。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打扮的，這個年月搽脂抹粉是不受人待見的，衣服也就是那幾種顏色，髮型基本就是辮子，儀態還得是中規中矩的。誰讓我是人民教師呢，還得做出為人師表的樣子。

我聽到了敲門聲，篤篤的，像是小夭的性子，不緩不急，她是百年修行的妖物，自然不在乎年月、光陰。我想多了，她現在就是個年輕女孩子，至少外表是的。

姐，開門了。小夭的聲音很脆，特別顯得年輕。

來了，來了。我說著話，就覺得該咳嗽幾聲，清清嗓子，不然和她沒得比。

開門后，小夭先是看了看我的身後，說：姐，你一個人在宿舍呢？

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

小夭天生的長睫毛，眼眸看起來雲山霧繞的，讓人見了只覺得摸不透。

沒什麼，就是來看看姐。姐，你不讓我進去？

哦，我疏忽了，請進吧，參觀參觀。

我和小夭一併坐在床邊，她的目光四處掃了掃。

她懷裡的貓瞪大了眼看著我，然後就看向別處。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

小夭笑了笑，白皙的臉龐一邊一個酒窩，粉頸在透過窗的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她果然很美，連我這個女的都覺得近處看她是特別有福氣。

我雖然知道提起風語會惹得小夭不高興，還是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風語呢，沒有和你一起來么？

小夭扭頭看我，說：一會兒我們去娟姐家，你就能看見他了。

我點點頭，心裡知道她已經不覺得我妨礙了她對風語動情。

一時間，我們沒有什麼話說，恰好李老師帶著妞妞回來，妞妞看見了小夭先叫了聲小姨，然後就被黑貓吸引了，很想抱它，黑貓卻一躍下去，搖擺著走了。

李春水見了小夭很是羨慕說：她小姨啊，怎麼長這麼美呢？

小夭歪著腦袋說：就長成這樣了，也不知道什麼叫做美。

這句話算是回答嗎？李春水和我都有些不自在。

我們走吧，妞妞，去娟姨家咯。

妞妞剛拉住我的手，來不及彙報李春水帶她去了哪裡，聽小夭如此說，當即點點頭。

李春水有些失意，說：啊，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我只好安慰她，說：陽光挺好的，你不如讀一讀你的愛情小說。

李春水傻傻一笑，說：這年頭還有愛情小說讀啊。

怎麼會沒有？我故意這麼問她，接著笑起來說：晚上就回來了，就幾個鐘頭，你自己待一會兒。

小夭蹲下身將左右搖擺的黑貓抱住，然後就來拉住妞妞的小手。

我這個做媽媽的空著手。

我忘了天台上沒有晾完的衣服，高興的跟在小夭後面。

路上沒有什麼可說的，走到近郊的娟姐家小院，一共花了四十五分鐘，剛好一節課的時間。

我見到娟姐家屋頂有個男人，近看果然是風語。

小夭放了黑貓，說：風語哥哥在給娟姐家修房頂呢。

我嗯了一聲，說：我們什麼也沒有帶，這樣蹭飯吃不好吧？

姐，你說什麼呢，我這不是帶來了你么？我不算是蹭飯吃！

我十分尷尬，本來我說蹭飯的事情就只是不想和小夭提關於風語的話題，結果還被她這麼奚落。

妞妞望著我，一臉無辜說：妞妞也是來蹭飯吃的，媽媽你有個伴。

呵呵，童言無忌。小夭笑得很是花枝招展。

待風語下了屋頂，娟姐已經將飯菜做好，我和妞妞呆坐在小院的桌邊，小夭幫著擺盤和碗筷。

娟姐近來發間有了銀絲，她的面容也有些憔悴，我想了想，自己也獨身一段日子了，好想念裴軍啊。

妞妞很是高興，她的碗里有肉。

風語像是交待自己的工作成果，說：娟姐，屋頂補好了，以後不會漏雨。

我也不去看他，卻覺得小夭的目光正停留在我身上。

唉。我暗自嘆息：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小夭覺得我不是她的情敵呢？

飯後，娟姐和我一起收拾碗筷，讓小夭和風語、妞妞一起玩鬧。

我遠遠的聽見小夭說：要是我和風語哥哥有個孩子就好了……

我手裡的盤子差點掉地上，因為我知道人和妖是不能結合的。

娟姐低聲提醒我說：巧智，你不該聽她說什麼，她根本就說不出人話。

小夭確實不是人，但她說話還挺像一個未婚的女青年的，只是有些露骨了。

廚房裡洗碗，娟姐悠悠地說：聽你提過孟婆修習了三昧真火，她是不是想借你的手段將甲鼠擒獲，然後燒死他？

我聽了不寒而慄，在我心裡一直沒有想過甲鼠可以被消滅，元神和魂魄一起消散……

娟姐看著我失神，說：巧智，你心裡想的是不是只要禁錮住甲鼠就好？

不愧是娟姐，她說出了我心裡沒有整理出來的話。

我看著大水缸里的清水透徹，陽光正好斜射到缸里，折射出一條彩虹。回憶著這麼些年裡，我從那個女鬼上官海瀾到投身於慕容寒霜體內，現在又利用了林巧智的軀殼，說起來我也沒有做什麼好事，甲鼠這廝雖然很壞，但是說讓他死，我覺得也太過了，畢竟生命是可貴的，存在的又沒有什麼錯。

巧智，你在想什麼？娟姐又柔聲問我。

我只好點頭說：我知道，但是，我想只要甲鼠不再作惡，是不是能不讓他死？

娟姐望著我緩緩搖頭，說：甲鼠對你的傷害也許罪不至死，但是他做的其他事情是令人髮指的，不然陰司也不會幾次三番的囚禁他，以至於將他打入一十八層地獄！

喵嗷……

我回頭見到了黑貓無聲的走來。

我們換個話題，巧智，如果能封印甲鼠，你是不是覺得更好一些？

封印嗎？我心裡有些膽寒，說：我不知道。

黑貓又喵嗚一聲，還向娟姐伸出前爪來，憑空抓了抓。

妞妞過來了，將小貓抱住，十分高興的看向我說：媽媽，我想以後也收養一隻貓。

我還在發獃，娟姐替我哄妞妞說：養貓很麻煩的，你會不會養貓？

妞妞也發怔，最後還是看向我。

我什麼也沒有說。

這隻貓還是由風語、小夭在照料，我的宿舍按規定是不能養寵物的，這些我還沒有準備好告訴妞妞。

妞妞很失望，低頭摸著小貓的頭。

等妞妞走了，我才發愁，就算要封印甲鼠，也要先找到他。

我想了想，說：娟姐，你能找到甲鼠嗎？我用搜魂術都找不到他，陰司禁了搜魂術。

嗯，我知道。娟姐又說：這甲鼠也不是妖，我也不能當他是妖靈來搜索。

那我們只能等以後了，說不定還有機會。我暗自傷神地說。同時，我腦子裡想著：甲鼠這廝究竟還會幹出什麼樣傷天害理的事情是誰也不知道，而且他竟然從地獄逃走了，也太厲害了！

他們提出讓那個你當回誘餌，引出甲鼠，你願意嗎？

我不知道。

娟姐看著連番說不知道的我，還是柔聲說：那就按你說的，咱們大家都等著吧。至於南宮氏那裡，我會替你說話，讓他們先等等看。

我和娟姐也沒有想到，我們說等等看，這一等就是兩三年，之後發生的事情，許多人都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