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娟姐家的小院子里，我將桌椅擺正，坐在一張小凳上，撐起下顎發愣，心裡來來去去只有一個念頭：救出娟姐。

雨後，滿地殘花，落葉繽紛，我望出去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淡淡道：你們來了。

來的是周武鄭王四位和暗夜裡的蝙蝠三位，這七位奇人在我面前杵著，我卻想到怎麼不見風語和小夭？

只聽周不言說：林小姐，我們一聽說娟姐被抓就第一時間趕來了，大家商議一下吧，怎麼辦？

我頷首不語，抬眸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微微嘆息。

南宮祈福老成持重，他等了等才說：咱們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再說。

我低眉說：現在誰知道她被押送到了哪裡，又有誰知道她會被怎樣對待呢？

南宮祈壽不由得微笑道：這不是有風語兄弟和小夭姑娘去打聽消息了么？

是啊，南宮祈財點頭說：他們呢現在該回來這裡了。

我心裡思潮湧動，原來只有我什麼也沒有做，坐在這裡干著急，我這是怎麼了，遇事這麼的無能為力？

又有幾片枯葉飄落，肅殺氣氛中，我心裡又陰暗了些。

卻聽周不言緩緩說道：林小姐你不必自責了，自上次你遇見了軒轅八子以來，你不是功力未復嗎，元神又丟失了不少……

哎，周大哥不要這麼說，人家心裡傷感呢。

我抬眸看了看說話的南宮祈壽，他似乎在替我說話，可我聽來好像有些揶揄的味道。

我想了想，他說的也沒錯，我的元神被軒轅八子那八荒鎖魂陣法吸收走了不少，這樣一來我怕是連陰司也去不了了，正這麼沮喪時，卻聽見了熟悉的他說：一切都有迴旋的餘地……

大家都看向了院子門口，風語和小夭緩步走來，剛才就是風語在說話。

這個當口，林欣然也從房間里出來，她面上有些淚痕，見了我們腳步遲滯了些，說：各位叔叔伯伯，我想加入你們……你們是不是在商議救出娟姨？

風語和小夭走進院子里，兩個人看起來很是登對。我暗想我心中怎麼又有了些酸意？現在這時候可不該想著自己那點秘密。

風語的目光掃了一眼我，說：我和小夭剛找到拘押娟姐的地點就馬不停蹄的來了此地，我有個大膽想法。

風語兄弟快說吧，南宮祈福說：大家正是等著你的消息呢，你有什麼計劃了吧。

風語咳嗽一聲，說：對，這個計劃需要林欣然，她能打入他們內部，為我們營救娟姐來一個裡應外合！

林欣然猛地點頭，我見了嚇一跳，我這女兒這麼激動，也不怕擰了脖子。

欣然，你可以嗎？這時候是小夭在說話。

我看了看小夭，她今日沒有施粉黛，素顏也一樣光彩照人。我心底里有些難過，娟姐那句話說你爭得過小夭嗎，突然回到了我心裡，看來我不該有什麼別的想法，不如就讓小夭和風語兩人好好過吧。哎，我這個人，這個節骨眼居然想的是這些。我不禁責怪自己太自私了，不顧娟姐了嗎？

我走到了欣然身邊，說：我想林欣然會答應的，你們讓她好好想想……

不，媽，我現在就答應，為了娟姨，我不怕入龍潭虎穴！

好樣的。風語讚歎。

大家相互看著，一個個眉頭舒展，彷彿已經看見了迎接娟姐回歸的場景。

南宮祈福咳嗽一聲說：大家這就合議一下吧！

南宮氏的這位大哥看來自覺擔當起了牽頭人，我們都還挺服他的，於是接下來就是大夥一起商議了。

我暗暗看了眼風語，他在這兒算是一個狗頭軍師。嗯，不，這個說法不好，他算是一個智多星！

大家在計劃，每個人都貢獻著腦袋裡的想法，我聽了一會兒，就走了神，眼光迷離的望見一隻黑貓無聲地走來，它那瞳孔收縮了一下，我彷彿是看得眼花，心裡有些不舒服，想著：它就是一隻普通的貓？

我記得它最初就是出現在林巧智家裡，我以為是一個寵物，然後就真成了小夭和欣然的寵物跟班了。

在我走神的時間裡，大家開始爭論起來，我不由得忽視了黑貓，專心聽取大家的結論。

南宮祈福咳嗽一聲說：請林小姐的愛女欣然去打入他們的內部，也是不得已為之，林小姐，你覺得呢？

我聽大家的，我的女兒既然也同意，我也就同意吧。

媽媽，欣然走到我身邊說：我不會有事的。

我開通的摸摸她的頭，說：想必風語叔叔也會照拂你，你會安全的。

風語聽了我的話，很鄭重地說：林欣然，我不會讓你遇險的，我們都在外部保護你！

我輕嘆口氣，見到了欣然看我的眼神，那麼澄澈，那麼剔透。

一時風起，我凌亂的髮絲遮住了眼眸，我用手撇開，轉身走向屋裡，留下一句話：我信任大家，相信大家能夠成功拯救娟姐；而我需要靜養恢復精力，如果大家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會全力支持的！

南宮祈福的聲音傳來：我們以後肯定有需要林小姐配合的地方，到時候……讓欣然跟你說吧。

嗯，我點頭說：一切聽大家的。

……

當晚我沒有出去，坐在床沿凝神看著門口，大家都回去了，欣然才進了屋裡。

欣然笑靨如花，說：媽媽，我終於有機會出份力來救娟姐啦。

我暗笑這丫頭想事情太簡單，可我不好拒絕大家的決定，我的女兒……我始終是擔心的。

欣然和我絮絮叨叨地說：他們那些人都是有「指揮部」的，我只要跟著他們進指揮部，打聽消息就行。

我淡然問道：那你知道指揮部在哪，知道怎麼獲得他們的信任么？

欣然很是興奮，跳躍著說：這有什麼難的，我告訴你媽媽，他們當中有喜歡我的人……

彷彿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秘密，欣然突然停住，問道：媽媽，你不會認為我早戀吧？

哼，他們那樣的人，你敢喜歡一個給我看看！我遷怒於欣然，因為我覺得他們那些人是些搞破壞的小嘍啰，人品自然是很差！

想來，這樣的年代，這樣的大環境，出了大批「他們」那樣的人，我也擔憂何時有以前不必擔憂的日子轉頭回來。

我起身說：媽媽給你做飯去，你餓了吧？

欣然跑過來抱住我，說：還是媽媽疼我，我早就餓了，如果不是叔叔伯伯們來商議大事，我早就喊餓了。

嗯，我點頭說：總算還是顧全大局的，我的女兒終於懂點事情了。

哈哈。林欣然笑了，說：我是媽媽的好女兒嘛。

我突然覺得心累，有多久了，我一個人支撐著。我在心裡說：裴軍，你離開了多久了，我怎麼突然那麼想你呢？

我的感覺是心裡缺失了一部分，怎麼也覺得空曠，怎麼也補不回。

燈下，我看著欣然吃面，她吸溜著麵條，頭上那個紅蝴蝶夾子很是醒目。這樣的日子裡，她還能有個時髦的頭髮夾戴著，還真是青春受到了眷顧。

當晚，欣然堅持和我睡一起，說是母女情深，怎麼也該湊近說些悄悄話。

我心說：以後還不知道她怎麼折騰呢，他們的組織不是那麼好進的，哎，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夠替她去，還真是沒用！

本來想著今晚用功來練習功法，被這個寶貝女兒打斷了，真是的！

不知有多久沒有結法印，祭出玄陰珠了，自上次家訪遭遇偽裝的九子，我的功力倒退了吧。他們的八荒鎖神陣真是厲害，我用玄陰珠結的結界，竟然連自己也保護不了。而且，我試過了，我已經無法打開通往不可知之地的漩渦，去不了陰間，也不能見到孟婆了！

我數著手心裡的玄陰珠，似乎也所剩不多，不知道以後我的淚水還能不能變作玄陰珠？

這一晚，欣然說是要親近我，但是沒有說什麼話，她就沉睡過去。我在床上翻滾來去，難以入眠。

我記得宮羽曾經堅持在夜間練習功法，我卻怎麼也沒有他那麼堅持自律，我倒是懶散慣了。如今，我有了必須保護的人，就如同他當初要保護我。一瞬間，我覺得體會到了他當初的心思，淚水又盈滿了眼眶。

這個時候，我眼前閃過模糊的影子，借著透過窗戶的月光，我還是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的影子，心裡卻約莫覺得是那隻黑貓。

清晨，我揉了揉失眠后眩暈的頭醒來，看見欣然蹲著在撫摸那隻黑貓的皮毛。黑貓回頭看我，它張嘴時的牙齒尖利，我心裡有些不安，彷彿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給欣然做早餐，順便問她具體怎麼打入他們的內部。我剛想問，欣然跳躍著過來，看了看鍋里的麵條，抱怨一句：怎麼又是麵條，媽媽，您只會煮麵條嘛。

我這一次吃面最沒有滋味了，因為女兒要去打入他們的內部，而據她自己說的，她要去找那個喜歡她的男孩，那個男孩正是一個小團伙的頭目，這樣她很可能進入他們的指揮部。進入了指揮部，她就能打聽到關押娟姐的牢籠，設法繪製牢籠的位置圖，然後就是給營救信號，那麼南宮祈福他們接收到信號，就能夠想方設法的營救出娟姐。

在這個計劃里，風語他事先知道了關押娟姐的大致位置，欣然只是確認這個具體位置。南宮祈福他組織營救力量，統籌整個計劃，欣然能夠在內部配合最好，如果不行，南宮氏、暗夜裡的蝙蝠三兄弟和風語他們就會強行進入監牢救人！

這個計劃里，基本不需要我幫助，看來大家是認定我的元神損耗太多，已經無法施展功法相助了……

我給欣然的發間插入紅蝴蝶髮夾，看著這個頭髮油光發亮的少女，心裡真不是滋味。

欣然回眸看我，說：媽媽，你放心吧，這個計劃基本上挺簡單，我做的事情沒什麼風險。

我儘力的點頭，心裡卻糾緊了。

我前幾天才見到了他們將我的學校校長給控制了，綁縛著校長上了台。校長昔日里是一個多麼平易近人的好領導，當時卻……一頭白髮在風中搖曳。我記得本來他的頭髮並不是全部都白的，短短數月，他的頭髮竟然全白了。可以想見，他遭遇的境況很糟糕。

他們的人將校長提起來然後放下，校長只有跪著，接受了他們狂妄的批判！校長在挨批，台下的人大都捂著嘴，敢怒不敢言啊。

我又想起了穿著白衣警服的他們，他們竟然鬧到了警局裡。

還有許多，許多，那些只有他們做出的惡劣性質的事情。

我心裡很是難受，又不想讓欣然擔心我，她此去也是有相當的風險。

我想的多，卻幫不到她吧，這讓我十分自責。

媽媽，你的頭髮……有幾根白了。

聽見欣然這麼說，我又想起了白髮蒼蒼的校長。

我握緊了拳想：還是應該支持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