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弊文賊
()這象山書院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那少年火急火燎的一路飛躍奔跑,曲折騰繞倒也花了幾刻功夫方才掠至幾間錯落排布的瓦房前,屋前兩棵大樹,樹榦分叉處搭幾支竹竿,竹竿另一端則搭在瓦房上,上面纏繞著乾枯灰黑的藤蔓,雖然時為早春,未見發芽,但倒也可以想見其夏日風景,兩棵大樹高處又各垂一條掛幅,上書五個大字:「很好吃麵館」。
只要在這象山茅舍讀過書,演過武的生員倒沒有人不知道這麵館大名的,一方面是因為這處麵館做的手擀麵確實很好吃,更重要的卻是這處麵館處處透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
倒不僅是因為那好似胡亂拼湊搭建起來的幾間瓦房高低不等參差不齊布局奇怪,也不只是因為這麵館取名奇特,更是這間麵館的選址實在讓人匪夷所思——這間麵館居然是建在整座象山除了院長寢室與放書樓之外的最高處建築,毗鄰於「天」字演武場和「天」字講學堂,只不過是背學堂而面武場。人們紛紛猜測這間麵館主人必定來頭不小,身份背景必定深厚無比的時候,卻發現經營這間麵館的從來只是兩個年輕人,到如今,已經是第五個年頭,從未看到有其他人參與進來。雖然沒人知道具體情形,但人人都知道此間二人必定也與書院關係不淺,甚至與陸老夫子也頗有淵源,於是各種各樣的傳聞流傳起來,都說這二人其實是陸老夫子私生子云雲,只是不管傳聞如何瀰漫飛揚,此二人一概不理,陸夫子也不做回應,大概是大家覺得無趣,漸漸傳聞也就消逝無蹤了。而當年兩個十四五歲的稚嫩少年也在一位位書生教習博士的注視下長大成年,並且俱都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那年輕人並未止步,馬不停蹄地又掠進麵館廚房,只見傅子云左手按著一塊熟牛肉,右手操著菜刀不停地將牛肉切片或者說是削片,片片牛肉的厚薄居然一致無二。那青年走進來,右手一展宣紙,只捏住右邊角,對著傅子云道:「來,幫我把這左邊剃了。」
傅子云停下手中的刀子,一眼望來,立刻就明白了,「我說你大清早守著只豬幹嘛,原來是為了待這隻兔,來來,讓哥看看是哪個倒霉蛋子,恩?蘇,蘇什麼。。。」
「少廢話,讓你幹嘛你幹嘛。」這青年一抖手上宣紙,催道:「快快!」
「好好,」傅子云雖然讓這青年這麼一抖更加沒有看清那落款署名,再加上他本也對這個倒霉蛋沒什麼興趣,說罷,神情突然專註起來,眼睛緊盯著那張因為青年捏住一角而傾斜過來的宣紙,手上菜刀毫無花哨地直削過來,不見刀風撲面,也不覺殺氣凌人,更聽不到宣紙發出絲毫聲響,傅子云就已經收刀立在桌案旁,那宣紙紋絲不動,倒是宣紙左側如飛絮般剝離開來,打著旋子飛舞著落地去了,裁剪后的宣紙與正常尺寸相仿,絲毫看不出刀斧痕迹。
這一刀,單單這一刀若是被略微會武的旁人看到,定要驚為天人了,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麵館夥計刀法造詣居然已達如此境地,就以方才那一刀來看,恐怕已經是神境巔峰高手無疑,要是再修鍊上三五年怕是真要出神境而入化境了。只不過,這似乎也太駭人聽聞了,二十歲不到的神境巔峰,自古以來又有幾人。
傅子云點點頭,「怎麼樣?」他自己對這一刀還是相當滿意的,精氣神與刀合一,還隱隱有觸碰到幾分天地人化一化境門檻。那青年也一邊撿起飛落的紙條,對摺起來收在懷裡,一邊點頭道:「恩,還不錯,要是你的劍法也這麼漂亮就好了。」
傅子云興奮的臉龐忽然就垮了下來:「不提這個你會死?」
「不會。」那青年不知道從哪掏出根毛筆,環顧四周最後把凝結髮硬的筆尖往麵湯鍋里蘸蘸,一邊仔細觀察著蘇凝字跡,一邊回答道:「但提了這個你看起來很想死並且就快要死了。」
傅子云無語,只有心中嘆息:「難道所有掌柜都得始終壓著夥計一頭!」
「叫我老闆!」那青年忽然道,一邊提筆寫上「二年孫天齊」並宗年月日等等。寫罷,擱筆,跟著站起身來,向外走去,一邊道:「我上課去了,你走不走?」高年級書生要比新生早幾天登名,那麼早開堂早開課也在情理之中。
傅子云惡毒地了孫天齊一眼,一邊答:「今天沒課。」一邊腹誹:「被看出來!被看出來!」
孫天齊止住腳步,道:「別念叨了,天衣無縫,完美無缺,看不出來的。」說完又邁起步子,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過頭道:「你猜得對,所有的老闆都會壓著夥計的頭。」
「別學鄧約禮那個。」傅子云聽到孫天齊言語,忽然向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舉著菜刀咆哮起來。而門邊,傅子云是大大悔恨方才沒有看清那倒霉蛋名姓,不然好歹有個孫天齊的把柄握在手中,也不會讓他這樣囂張。又想起孫天齊方才收起紙條,才忽然領會,原來這傢伙早已經做了準備安排,不由又是幽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