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日食

第一卷 第五章 日食

皇帝劉宏于美人台的一番工作安排,著實讓一些人忙了起來。

首先,皇帝悉心組建的畫師團隊全體出動,各顯神通。誰都希望自己的畫能獲得皇帝和王美人的青睞。如此,不要說是賞賜些許財物,若是真的龍顏大悅,能討到一個六百石的尚書甚至是比二千石的侍中,那可真的是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了。畢竟何進僅僅是唱誦了兩句,半首辭賦都稱不上不也被拜了個兩千石的太守做做嗎?

至於再往上的亭、鄉、縣侯爵,食邑百戶千戶乃至萬戶,他們倒是想也不敢想。畢竟何進搞得皇帝那麼開心,到底也沒有被封侯嘛。

何進,作為鴻都門學設立以來第一個吃到螃蟹的人,實實在在為這這個時代的藝術創造者們樹立了一個無比高大的形象標杆。放在後世,那就是知名校友,或者是名人堂的頭一位,若是未來鴻都門學發揚光大,甚至還能混個名譽校長啥的頭銜也說不定。

只是何進不知道的是,哦不對,何進自然是不知道的。

應該說劉辯不知道的是,他本欲練習書寫,隨意默寫的《洛神賦》中的寥寥幾句,竟會變成他來到這個時代后的那對蝴蝶翅膀,扇起了大漢四百年末世王朝的第一道微風。

「起風了。」一高瘦長者背手而立,無比寵溺的看著榻上熟睡的幼(諧)童,輕聲對周邊侍僕道:「且抱阿琰回內堂吧。」

長者名喚蔡邕,字伯喈,官拜議郎,秩比六百石。他口中的阿琰,名喚蔡琰,時年二歲,蔡邕四十四歲得此一女,自然是無比疼愛。

蔡邕雖說官兒不大,名氣卻是極大的。尤其是孝名簡直名震天下,據說蔡邕母親早年卧病三年,其為了侍奉母親,竟是三年未曾寬衣解帶。後母親去世,蔡邕便在墓旁蓋了一間小屋子,守孝三年又三年。到得後來,連墓旁的樹木竟都生出了連理枝,時人以為蔡邕孝義至深,感動天地,以至於有此奇景。自此之後蔡邕至孝之名天下皆知,謂曰孝感天地蔡伯喈。

漢時的名士效應就是如此,一個人只要名氣大了,就不怕沒有官做,時司徒橋玄知蔡邕之名,召其為掾屬。自此之後蔡邕便算是平步青雲,出任河平縣令,又被皇帝召回中樞,拜了郎中,如今已是進為議郎了。

蔡邕的藝術造詣也是極高的,尤擅書法音律,因美人台之事而忙碌起來的人自然也少不了他。

皇帝的旨意已經下來了,點名要求蔡邕主持美人台立碑一事,還要求蔡邕於鴻都主持建設「碑林」,用來記錄當代文青的詩詞美賦。

皇帝還專門要求,須在碑林中立碑七十三座,其中一座為主碑,剩下七十二座為副碑以此暗合孔聖與其七十二弟子之意。所謂,古有儒經先賢七十二,聖人得其一。今有詩賦才子七十二,文宗亦得其一。

一時之間,士人階級又都跳了起來。

東漢立碑雖說是極其普遍之事,但是極大程度上都是先賢經典,儒學經傳。譬如熹平四年(公元175年)開始的《魯詩》《尚書》《周易》《春秋》《公羊傳》《儀禮》《論語》的校驗抄刻,如今三年過去了也才完成了三分之一。而且這些碑文立於太學門前,由主持抄刻的蔡邕估計,全部抄刻完成也才只有四十六塊石碑。而如今鴻都建成,皇帝竟然要在其中刻立七十三塊石碑,這於信奉經學的士人集團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原本引以為傲的經學石碑,瞬間就不高大上了?

而且更加令人氣憤的是,古來先賢七十二,哪一個不是現在士人們望其項背,乃至一生的崇拜的學習對象?而如今吟詩作賦的旁門左道竟然被皇帝比擬為古來先賢,甚至還搞了個什麼文宗來對標孔聖?士人們怒了,他們是真的怒了!

於是,一封封奏章諫言承至尚書台,經曹節王甫等人之手又轉至皇帝劉宏面前。

「王甫!」

「臣在!」

「你說,這些個公卿大臣怎麼就不支持朕呢?」劉宏之問,似曾相識。

「恕臣愚鈍,臣也是萬分不解。」王甫這次像是學乖了,乾脆來個一問三不知。

「你愚鈍?你愚鈍這天下還有聰明人嗎?」劉宏斜昵了王甫一眼。

王甫乾笑兩聲,訕訕道:「陛下說笑了。」

「劉師所言,鴻都之學難登大雅,我朝四百年,未嘗以詩書辭賦優劣納官,告朕萬不可開此先河,以寒天下士人之心。」劉宏嘆了口氣道。

「太尉也上奏了?」王甫不解道。

劉宏抄起案前奏帛,擲於王甫跟前:「太尉上沒上書,你不比朕清楚嘛。」

王甫趕忙跪地拾起書帛,撇見落款加印乃是議郎蔡邕,不免心中惴惴,驚疑不定。

「朕未嘗怪你私閱奏帛,不必惶恐。」劉宏將繼續嘆氣道:「朕數年前就與劉師說過鴻都辦學一事,如今劉師告朕所言也是私下與朕說的。」

「到底,此番是朕做錯了?」劉宏嘆氣不止。

王甫趕忙勸道:「陛下體恤萬民,鴻都之學惠及天下學子,何錯之有呢?臣以為,這官做與不做,由誰來做,皆該是陛下聖心獨裁,這滿堂文武多乃士族貴人,此一個二千石,彼一個二千石的,又多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所舉的青年才俊又無非鄉梓故人,陛下怎會不知這天下百官的位子,大抵都是些世家大族的呢?」

「哦?」劉宏顯是來了興趣,示意其繼續往下說。

「陛下朝堂議事,多為士族公卿之虛言妄語有所遮蔽,就臣所知,這天下多少豪強家族,寒門子弟,心懷治世安邦之才,就是想要花錢買(諧)官來為陛下分憂,都也沒有門路哩!依臣之見,這鴻都之學不但要辦,更要大辦,鴻都才子不但要用,更該重用!如此天下可見陛下聖德,四海歸心!」王甫一口氣說完,卻是滿面歡笑。

「不錯,愛卿所言,甚得朕心!」劉宏不由贊道:「只是劉師諫言,該當如何?」

王甫躬身一拜,道:「太尉所言,雖有偏頗,倒不失忠臣之見,臣以為鴻都學子可由州、郡三公擇優選送,如此自可堵住悠悠眾口了。」

「甚善!甚善!」劉宏聞言大喜:「愛卿若是大好男兒,何至於區區冠軍侯?」

「陛下說笑了。」王甫不免尷尬。

殿中君臣其樂融融,氣氛好不快活,卻聽廊下眾人驚呼連連,不知緣由。

王甫聽得呼喊,怒從中來,忙起身告退,出門呵斥:「一個個嚷嚷些什麼,腦袋都是不想要……」

卻見其話未說完,竟撲通跪在地上,爬進殿中,驚聲稟告:「陛下……陛下……日食,是日食!」

劉宏聽聞此言,也是一驚,忙踱出門去,抬頭望天。只見天色逐漸灰暗,半邊日頭已是完全被遮蔽了。見其強自鎮定,喃喃道:「劉師這太尉也是做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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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呃,自爆了個毒點,實際上史書中劉寬第一次罷免三公是在熹平六年,也就是177年,原因是日食。作者這邊本是想關聯一些鴻都門學的故事,所以呢擅自將日食改到了178年,劉寬免官也就跟著推遲了一年,權當是小劉辨穿越,時空發生了扭曲,然後宇宙天體運行規則也發生改變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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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漢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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