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對持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又怎麼會知道呢?大夫人字字句句直衝著我來,可是我有什麼照料不周的地方,得罪了您,如果有的話還請您饒過我。」說完,莫姨娘站起身來,跪在地上,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欲哭無淚,叫人瞧著可憐。
大夫人最看不慣的就是這個人照顧矯情的樣子,頓時一拍桌子,眼睛一瞪:「我饒過你,是你不肯饒過大小姐,你女兒醒了,可全招了,是你指使匪徒,要害大小姐性命,現在裝模作樣又有什麼意思?」
莫姨娘震驚的不敢相信,看向老爺,十分驚訝地說:「這話究竟是從何說起我一介女流,從十六歲起,便進了林府,並無親眷,若說親人便只有一女,已經老爺,又如何去認識匪徒,害別人?」
賈士緣也是半信半疑,不相信這個素來溫柔的姨娘能做出這個事情,更不相信對方有這個本事,可偏偏溫墨親口說的,難不成溫墨還會去害她姨娘?再三斟酌之後,他還是問道:「這是溫墨口口聲聲說的,她說你讓她先假裝摔倒,徹底摔傷,先把侍衛什麼的都帶回來,馬車在離開之後,溫黁沒辦法離開,就只能住在山腳下,然後便有匪徒過去,將人殺死。」
莫姨娘大叫委屈,抹眼垂淚:「老爺明鑒,二小姐是妾身的親生骨肉,那一摔就要休養三四個月,還容易落下什麼傷,我怎麼忍心?再者說,大小姐平平安安,連驚嚇都沒受到,怎麼可能有什麼匪徒出現?若是真的有什麼匪徒,即便是大小姐第一日住在山上,那第二日回家的途中,還不是一樣能夠出手,可卻沒有人出現,就說明這匪徒是不存在的。妾身本來就和這件事情沒什麼瓜葛,怎麼就無緣無故的牽扯進去?」
一連幾個問話,說的是在無辜不過了,彷彿就是有人刻意下,所以才找的借口。
「起來回話,別哭了。」賈士緣一時之間,覺得有幾分道理,莫姨娘素來乖巧,而且溫柔善良,那又是她自己的女兒,怎麼會忍心讓女兒摔的那般重呢?
大夫人和老爺的感情雖然沒多好,但好歹也是生活十幾年的,自然是看明白了,對方是相信,不由得有些著急,冷聲怒斥:「如果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溫墨豈會這樣說?連你女兒都這般說你,你還有什麼不招的?」
莫姨娘擦拭著自己眼中的淚珠,眼淚就那麼噼里啪啦地直落,又委屈又無辜:「這妾身怎麼知道,二小姐病了,大夫人說什麼都要將二小姐帶走,時至今日,我就再未見過。怎麼就知道,這無緣無故的,女兒會說我的壞話?」
溫黁眼帘微垂,心道莫姨娘果然是有本事,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倒打一耙。
無緣無故的,女兒當然不可能說她壞話,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指不定就是大夫人嚇唬帶脅迫,才讓溫墨說出這番話。
這就是這句話的潛台詞。
賈士緣一時之間,有些猶疑,左右瞧瞧,心緒不定。一個是正妻,一個是寵妾,究竟誰的話,才是真正的話?
便是在這個時候,溫黁緩緩的開口了,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話外人,輕聲細語的說:「既然事情都是因為妹妹的話,而突然升起的,那麼不妨將妹妹叫過來問一問好了。」
大夫人一聽這話,原本摟著自己女兒的手,輕輕地掐了一下,心中大罵蠢貨,溫墨和莫姨娘是一起的,自己之所以要隔離開,就是讓溫墨不能聽從莫姨娘的指示,現如今把人叫來,莫姨娘幾番暗示,不就翻供了嗎?
溫黁仍舊低眉順目,然後有學有樣的在自己母親身上掐了一下,在成功暗算回去之後,心情好了許多。
大夫人沒想到對方竟然敢還手,頓時用惱又急,憋了一肚子的氣。可即便是著急也沒用,因為賈士緣已經同意了,吩咐人將二小姐攙扶過來。
莫姨娘卻不見什麼喜色。
溫黁知道,自己做對了。
當然要將溫墨叫過來了,莫姨娘身上根本就沒有弱點,活的跟個人精似的,但她女兒可不一樣,幾句話試探過去,就容易漏陷兒。
等待溫墨過來的時間很長,空氣中一片寂靜,還能聽見不遠處有鞭炮噼里啪啦的作響,滿桌子的飯菜,已經有些發涼。
坐在桌子兩邊的人,身上的骨頭都嘎吱嘎吱響,就連換一下位置都不敢,生怕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果然審訊這種事情,還是應該放在飯後,至少此時,大家的肚子都是餓的。
也就在一盞茶的時間之後,人終於來了,是被攙扶著過來的,腿傷還沒好,神色有些萎靡,顯然是被嚇過一次之後,很長時間都沒緩過來,又經歷了逼問的事情,人越發的不知所措。
也許這就是病號的好處,她姨娘還站在那回答問題,她卻被攙扶著坐下。
賈士緣看了她一眼,多多少少有些厭煩,以前覺得自己這個女兒還是個聰明伶俐的,如今怎麼竟是往出惹事兒?對於極為怕麻煩的他來說,簡直是太讓人討厭了,於是不耐煩地問:「上次你說的事情,再說一遍,究竟是真是假?」
都在等著溫墨說話,她咬唇看了過去,留意到了自己姨娘閃爍的眼神。
「請父親恕罪,是女兒說謊了,是有人叫女兒那樣說的,女兒若是不說,就會被打死。」溫墨突然哭了起來,眼淚瞬時流下,最近些天的生病,那巴掌大的小臉兒本來就瘦的成了一個尖下巴,如此越發的我見猶憐。
莫姨娘看準時機,連忙走過去拉著自己的女兒,安撫了兩下,問道:「好女兒,究竟是誰讓你說了這樣的話?」
溫墨怯怯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什麼都沒說,只是哭著趴到自己姨娘的懷裡,不停的哭:「女兒不敢說呀,女兒害怕。」
瞧著那架勢,還有什麼不明了的?大夫人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凌厲之色,顯然也是氣急了,呵斥道:「你們母女兩人串通一氣,難不成還想陷害我?!」
「溫墨這不是什麼都沒說嗎?」賈士緣有些不悅地看了夫人一眼,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這大夫人經常打長女,他是心裡有數的,只是懶得去管,說什麼慈母心腸?鬼才信呢,反倒是莫姨娘,溫溫柔柔,心疼女兒,倒也不像是作假。
所以說,平常印象分在關鍵時刻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大夫人一直以為她的小動作無人知道,知道也無妨,但實際上一直都在影響著。
她被老爺當庭指責,氣的是渾身發抖,說不出來話。
場面似乎一瞬間就扭轉了。
莫姨娘知道,這個時候就是自己反擊的最佳時刻,她沒有去跟大夫人吵架,只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自打上次二小姐被帶走,妾身便一次都沒見過,哪裡來的串通一氣,倒是大夫人,說什麼都要將二小姐帶走,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誰知道呢?」
「你胡言亂語,我可是一個指頭都沒碰過她!」大夫人瞪著眼睛,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只怕都已經將人分屍了,可惜毫無作用,連氣勢都沒提高。
莫姨娘跪在地上,低著頭哭的是梨花帶雨,就跟個小白兔一樣,此刻正受到欺凌:「二小姐年紀小,隨隨便便拿話嚇唬兩句,就已經會下破了膽子,我一個妾室,二小姐又是庶出,還不是任由夫人拿捏。老爺,您可要為我們母女做主呀,不然有朝一日,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溫墨也一個勁兒的在那裡哭,像極了一個受驚的兔子,左右張望,眼圈通紅,身子蜷縮起來,瑟瑟發抖。
溫黁一直都冷眼旁觀,心中暗暗道,難怪莫姨娘能跟大夫人鬥了這麼久,這張嘴當真是能言善辯,硬是把死的說成了活的。
眼瞧著賈士緣那猶疑的神色,明顯是有些相信的這番說辭,心中不免想笑,再瞧瞧大夫人那鐵青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爛,這就是大夫人,只能拿自己這個做女兒的撒氣,不僅做母親失敗,作為一個妻子,也失敗得不得了。
她冷冷一笑,故作疑問的開口:「既然妹妹之前被嚇壞了,不敢開口,還說了假話,那麼如今怎麼又敢說真話呢?」
溫墨心中暗恨,面上仍舊楚楚可憐:「如今自是在父親面前,由父親做主,方才敢說實話,否則若是真的被打死了,該怎麼辦?」
溫黁一臉的不明白,輕輕的咦了一聲,非常好奇地問:「難不成,這是妹妹第一次在父親跟前說話,之前詢問那些話的時候,父親都不在嗎?」
當然不可能不在,大夫人在問出話來的時候,肯定是要將賈士緣請過去的,所以這些話,的確是溫墨被鬼怪嚇壞了之後,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說出來的。
溫墨一時之間啞然,不知該如何說,下意識的就看向了自己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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