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從前有個人無能

第二十四章 從前有個人無能

這是心裡的一種祈禱,然而祈禱往往是沒有用的。

徐喬的視線緩緩地掃了回來,然後挑了挑眉目:「你怎麼又瘦了?」

握著茶杯的手腕,像是一隻乾枯的樹枝,臉色透著蠟黃,本來就長得又小又矮,如今看上去越發的怯懦。溫黁不愛看著別人眼睛說話,就一味地垂著頭,看著那清涼茶湯中倒映著自己恍惚的身影,細聲細語的說:「食言而肥,可能是因為我從未失信於人吧。」

徐喬頓時嗤笑一聲:「讀了兩本書,就是喜歡用典故。」

溫黁本是隨口回答,聽著對方像自己,頓時臉一紅,小聲地說:「書讀多了,自然隨口就出來了,你不是也叫我讀書嗎?」

他坐得一本正經,手敲著桌面,有一下沒一下的,很是不著調:「當然要叫你多讀書,否則別人借著典故過來罵你,你都不知道那不就丟人了嗎?」

溫黁沒想到,對方讓自己讀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眼眸微垂,又問了一句:「你是以前叫別人罵過,還沒發覺嗎?」

這人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用十分危險的目光瞪著,明顯是在警告不要再說什麼話了。

溫黁強抑制住自己想要翹起的嘴角,一臉的若無其事,見好就收的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

不過徐喬明顯是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臉上都是尷尬和憤怒,那雙眼眉微挑,透著冷冽,嘴一動一動,像是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哼」了一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場面瞬間又變得凝固尷尬,不過這也沒什麼,已經習慣了,溫黁就坐在哪兒,靜靜地品茶,不得不說這茶不錯,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在這,那就更好了。

很顯然,徐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視線望了出去,就像是不願意再看和自己對坐的人。

但是還是說話了:「把自己折磨成這個鬼樣子,應該挺痛苦的吧。」

為了提防自己的母親,為了能夠加重別人眼中自己對於父親的重要性,所以生病,刻意的去生病,身體上的疼痛也許比心裡,更加的難過。

溫黁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裡是心的地方,除了跳動以外似乎已經沒有任何的感受了,不由得茫然無措的時候:「好像並不痛苦,我已經不期待什麼了,父親的喜愛,母親的關懷,那些從未擁有過的東西,我已經不期待了。我就只僅僅是孤身一人,從出生,到現在,以及未來……」

徐喬突然笑了,瞧了她一眼,抿嘴兒一個勁兒的笑:「哀傷大莫過於心死,不過也別太當回事兒,你的痛苦不值一提,只是有些倒霉罷了。畢竟你沒那麼特別,不是獨一無二的。」

她輕輕地垂下眼帘,忍不住將身體往一起蜷縮,手緊緊的捏著茶杯,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就像是在面對現實,面對著那些話。

輕飄飄的聲音,卻那樣的沉重,不得不去面對,過程的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徐喬沒有再理會,目光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出放,似乎想要看見什麼,終於看見了,那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厚。

溫黁瞧見了,不由得也跟著望了下去,雖然是夜晚,但是燈火通明,猶如白日,天空中不斷的綻放著,底下的燈籠發出耀眼的光芒,在紅布上面流轉。

就是在這個地方,酒樓的對面,是一個首飾店,因為是京城裡面數一數二的店面,去的都是達官貴族,平日裡面人數不多,因為一些有錢人家會派奴僕來定製。

如今這視線望下去,便瞧見一男一女正在閑逛,溫黁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子,正是自己那庶妹。

纏絲點翠金釵點綴在烏黑髮亮的青絲上,在火光下越發的耀眼,正是自己的父親,在十歲生辰之際,給對方買的。

彼時自己只收到了一塊玉佩,色澤普通,一看就是隨意選的。

當時自己還羨慕了許久。

如今瞧著庶妹就戴在頭上,身穿淡紫色壓邊蘭花紋小襖,寬大下裙逶迤身後,越發襯得體態纖長,雖然面上覆蓋了一塊紗巾,但是熟悉的感覺是不會改變的,從那雙笑得彎彎的眼睛,便能看得出來,這個人一定是非常高興的。

偶爾按理說,溫墨此時應該是禁足的。

徐喬饒有興緻的瞧著那兩人見了珍寶閣,指著說道:「就知道會見到熟人,這個酒樓果然沒有白買。」

溫黁若有所思,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你認識她?」

徐喬諷刺的笑了笑,彷彿是覺得怎麼會有人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一攤手:「當今齊王殿下,雖然只有十四歲,尚且沒有入朝聽政,但卻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有誰不認識?」

她頓時一呆,原來對方說的熟人是齊王殿下,倒是沒有想到,自己沒有仔細去看的男子,竟然是齊王。

溫墨怎麼會認識齊王?

徐喬的身子往後靠了靠,意味深長地瞧著人說:「看看你那妹妹,都勾搭上齊王了,當真是有本事,回頭若是叫你父親知道,禁足肯定是要解的,你一番心思,終究是白費了。」

如果不能一擊致命的話,那麼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溫黁沒有想到,這一天竟會如此的早,不由得攥緊了自己的手。

本以為憑藉自己的努力,能夠將那些想要害自己的人,徹底清除掉,卻是一步錯,步步錯。

母親,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你以為你能憑藉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不過就是年少無知,見識太少。」徐喬就坐在那裡,譏笑連連,能瞧見那樣的表情,也不枉自己特意出來,來看這一幕。

溫黁惱羞成怒,臉頰通紅,瞪了他一眼,聲音不高不低的說:「你大了我七歲,人生可是一帆風順?」

徐喬的臉一瞬間比溫黁還要紅,顯然是戳到了某一點,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就是因為我也沒有辦法解決某些事情,所以才會有空來譏諷你。」

這就是一個壞人,以取笑別人為樂。

當認清楚某個現實之後,她忽然明白,沒有人有必要對自己好,既然對方就是要帶自己壞,那麼惡言惡語的譏諷不就是正常的嗎?

溫黁冷靜了下來,輕聲細語:「從前有一個人,因為無能,還有求而不得,將這些無能為力,都幻化成了一種戾氣,然後去攻擊別人,來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可憐。」

徐喬面無表情的盯著對方,冷冷的說:「這個人不是我。」

溫黁抿了抿嘴,什麼都不說。

他有些著急,還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後又說:「我討厭聽你講故事。」

其實是討厭有人準確地描述了他才對吧?

溫黁明早小口小口地喝著茶,茶水都有些涼了。

徐喬看不下去,一把搶了過來,然後重新倒了一杯熱在爐子上的熱茶。

她其實想說,自己就是喜歡喝涼茶,但瞧著對方那板著臉的樣子,便只能低下頭去,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自己可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不是徐喬那種人。

外邊那麼的亮,天空中的繁星點點,都不如那十里燈火,猶如白晝。

因此底下的情景倒是看了個一清二楚。

溫黁張望了一眼:「齊王殿下出來了。」

徐喬恩了一聲,也沒有再去看。

「謝謝你特意告訴我,溫墨有了翻身的機會,我需要早做準備。」她微微有些羞怯,卻還是鼓足勇氣道謝,雖然面臨的可能是一通嘲諷。

徐喬其實想說,我才沒有要特意告訴你呢。但是瞧著對方跟小老鼠一樣,低頭小心翼翼地喝茶,只是嘖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總算是鬆了口氣。

溫黁之後也只坐了一會兒,便著急要回去,徐喬看得出來,她是想要在溫墨之前回去。至於有什麼打算,自己才懶得想呢,也沒有多加挽留,只是告訴了幾句話。

這些話是朝堂上面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對於一個閨閣女子來說,很難去知道,所以才一一將這些事情,都盡數告知。

她聽后恍然大悟,難怪齊王殿下,竟會來接觸這小小的庶女,果然,這天底下就沒有往下掉餡餅的事兒。

溫墨想要將這個餡兒餅吃到嘴裡,也得看自己同不同意。

很顯然,自己是不同意的。

在回去的時候,街道上的人還是很多,熱鬧和喜慶似乎剛剛開始,一年到頭難得有這麼幾天消停的日子,自然是要格外的珍惜。

火樹銀花,燈老亮如白日,歡聲笑語就在耳邊回蕩,即便是地面上還停著一層白雪,也叫人不覺得冷。

也許歡樂真的能抵禦太多太多的東西。

但是天太冷了,不是覺得不冷就不冷的,溫黁沒辦法在外邊逗留,加重了病情,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況且還有事做。

小廝一直都開著門,從側門進去,便聽見兩聲齊聲聲的問安:「給大小姐請安,大小姐新年康泰。」

滿滿的喜慶話,待遇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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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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