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故人重逢
雲朵很擔心這個樣子:「娘娘就任由白昭儀在後宮興風作浪嗎?」
「嗯。」她輕輕一笑:「那人最喜歡模仿我,陛下只要看見她就會想起我,可她偏偏不如我。留個像又不如的影子豈不是很好嗎?」
雲朵聽到這句話有點高興,娘娘在如此考慮,是不是就說明還沒有放棄?她有些著急的說:「陛下就是一時之氣,娘娘比奴婢更加了解陛下。」
「所以我選擇了離開,我不離開,他就永遠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永遠都以為我沒有後路可退。這一次的離開,是我做的一個選擇。」溫黁歪著頭,靜靜的想,為什麼還要回去呢?
是外面的天地不夠廣闊嗎?
還是人間不夠妙趣橫生?
都不是。既然都不是,那為什麼要回去呢?
從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溫黁就是一個沒有自主權的人,所踏出來的每一步都是由他人所安排,自己的隨波逐流。
如今這一冊終於能夠安排一下自己的人生,不再去重複過去的不能,那為什麼不開始一個嶄新的生活呢?
反正都走到這兒了。
「可是,娘娘不會想宮中的生活,想宮裡面的人嗎?即便是不思念陛下,難道放的下二皇子?」雲朵不是很明白,她在爐子上燒了一壺熱水,準備沏茶,就發現這兒沒茶葉,就乾脆倒了杯白水遞給了自家娘娘。
溫黁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自打這孩子出生起,我就一直發誓要保護這孩子,給他最好的,因為我應該是世上最愛他的人。可是很遺憾,煜兒不能阻礙我的決定。那一次發生危機,我甚至願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我的孩子,但當沒有危機的時候,我並不願意為孩子去妥協。」
有時候其實她也懷疑,自己真的疼愛煜兒嗎,即便是為了孩子也不應該輕易的說出決裂這樣的話。可她還是這麼做了,也許最愛的還是自己。
愛人也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源自於父母,徐喬沒有學到一個去愛別人的能力,溫黁就真的有學到嗎?
她此刻自己做的決定是不是對的?什麼都不知道。
雲朵看著自家娘娘,恍然驚覺這原來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只有十八歲,因為經歷了人間百態才變得成熟,但實際上還年紀輕輕,還是稚嫩而脆弱的,卻已經承擔起了太多。有點心疼:「娘娘想出來走走也好,陛下……陛下也一定會照顧好二皇子的。」
畢竟那也是他的孩子。
溫黁輕輕的笑了笑,並不是很擔心,前朝餘孽被一網打盡,和安被關押,陳岫然回不了宮,沒有人能夠威脅到自己兒子的性命,也許這也是放心離開的原因。那孩子生長在深宮當中,必定是錦衣玉食,說起來到比自己如今的處境好上許多。
她自嘲的喝了杯白水,覺得腦袋有些暈暈乎乎,便蜷縮的躺回了床上,模糊不清的拍了拍自己身邊:「正好這床也不是很小,你便與我一起睡吧,不用回去,這地方只有一張床。」
雲朵輕輕地道了聲是,又整理了一下屋子,這才脫了鞋子,上床與人一起躺著。
在這麼寒冷的時候,兩個人擠在一起,才會有一些溫暖的感覺。
可偏偏這心裏面是容不下她人進來窺探的,就只能自己將自己的心焐熱,偏偏溫黁如今沒那個精力,就只能任由冰冷下去。
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叫醒來外邊天很黑,畢竟是冬季天黑的早,外面種植著不少的樹木,風一呼嘯而過窗欞沙沙作響,那些個樹枝不斷的搖動像極了猙獰的野獸,有幾分嚇人。
屋內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雲朵還在酣睡,溫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輾轉反側睡不著,索性爬了起來,找了件披風披在身上便走了出去。
這個地方還是很熟悉的,畢竟沒少居住過。
說起來第二次和徐喬相遇,不就是在寺廟當中嗎?那人看上去十分的嚇人,自己想也不想的便逃走,可終究還是沒有逃得了。
順著小道往出走,兩邊樹木婆娑,這個地方似乎有溫泉澆灌,樹木即便射到了冬季也仍舊翠綠,只可惜想要見的不是這高大的樹木,而是那山腳下的梅花。
天色已經很晚沒什麼人,溫黁就自顧自的從山上往下走著階梯,一步步走得很謹慎,雖然上面的積雪已經被清理掉,但還是有些滑,上面生了層霜。
冬季的晚上有些涼,她呼吸之間都會有一股白霧,靜靜的往下走去,悄無聲息。
朔吹飄夜香,剛剛走到山腳下,便已經聞到了被風帶來的一片清香。
數枝梅花盛開,繁枝茂密,花朵千萬開出嬌艷旖旎,寒梅點綴瓊枝膩,裊裊似女子。
夜間賞梅別有一番風韻,這月光灑了下來,花瓣朦朧不清,疏枝斜倚,地面上一層雪在閃爍著熒光,人走在其中,不喝酒也醉了。
她跌跌撞撞的來到一枝梅樹前,好像當初在這兒居住的時候,徐喬就是在這遞給自己一支梅。
誰都不是無情無義的人,那段感情就纏繞在骨骼上,非要人剃去自己身上的肉,拔掉自己的骨頭,誰會不疼呢?
可是兩個人總有達不成的共識,與其留下來不斷消磨情分不如抽身而去,給兩人留一個好的結局,至少在心裡。
她腿一軟,直接倒在了雪中,雖然被御醫醫治了這麼長時間,但是夏春秋當初給自己留下的後遺症還存在著,冷天出來走一走,這腳就動不得了,腿整個都麻了起來,陣陣刺痛傳來。
這一刻人還有閑心去想,倘若自己沒辦法離開這,那麼是不是會凍死在這?
畢竟大半夜的都在睡覺,除非是雲朵半夜醒了,發覺自己不在能來尋一尋人,可能性大概就是五五分。
「這一次還真是自己作死了。」她捂著自己的臉,試圖站起來,試了好幾次,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之後,往前抬了一步,腳下又是一軟,緊接著就沖著地面直直的撞了下去,那地面上正好有塊兒石頭,倘若撞下去定是頭破血流。
人下意識的便閉上了眼睛,然而刺痛感卻沒有傳來,感覺自己被誰抓住了,很是驚訝,脫口就想喚出徐喬,可是回眸一看,卻又生生將這個叫聲橫在了喉嚨里。
抓住自己的人一身江湖行走常穿的勁裝,全身上下皆是黑色,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布料,緊緊的貼著身形。衣料上沾染了一些塵土,顯然是急匆匆趕路而回的,若是換了旁人會顯得有些臟,可偏偏是這個人。
那雙眼睛清澈無比,就像是流淌過的溪水,清澈見底,那乾淨又純粹的目光只在一個人身上體現過。
「沒事吧……」光明臉上都是擔憂之色,仔細的打量了人一番,最終將人打橫抱起:「你怎麼會在這?大半夜的跑出來做什麼?你的腿怎麼了?」
真沒想到大半夜竟然會在這遇到了一位分別已久的故人。
溫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定不是幻覺以後,這才苦笑一聲:「話有點兒多,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如今我正住在你搭建的那個木屋當中,你送我回去吧。」
如今腿這副樣子走路是別想了,索性光明在將人直接抱了上去,這個人心無塵埃也無忌諱,溫黁只覺得自己生死關頭走一遭也沒那麼多想法,兩個人達成共識。
這剛上了山就看見雲朵急匆匆的找了出來,對方也是認識光明的,三人遇見了就一起回了屋。
倒了兩杯燒好的開水,滾燙的茶杯握在手中,不說別的也暖和,溫黁吹了吹水面,飲了一口暖暖身子,輕聲的說:「我和徐喬鬧掰了,就跑出來這住。」
光明似乎並不意外,這種事情是預料到的,手中握著茶杯,輕輕地嘆了口氣。
人總是求得更多,當初便把這句話落在了那,如今也算是證實了。
「說起來這事兒和你妹妹有關係,你突然回來應該也是因為和安的緣故吧。」溫黁有些煩惱的揉了揉眉心,倘若沒有和安這一事兒,估計她也不會和徐喬決裂,真說起來兩個人其實是事兒趕事兒趕到那兒了,好幾樁事撞到一起,徹底爆發。
果然很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先是一點點變冷的,樹葉是一點點變黃的。人終究是世間萬物,一切都逃不過規律可言。
光明的神色微微黯淡,顯然是對於發生的這些事情很頭疼,但又不得不去面對:「父親給她取的名字叫做輕眉,看輕天下鬚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她的心比我更加的重。」
「可那終究是你妹妹,你唯一的親人。」溫黁覺得自己心態還算是良好,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思管其他人,輕聲的問:「你準備做點什麼?」
「我只想保住我妹妹一條性命。我會帶她走,永遠都不回來,看住她,不會再有任何的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