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箭襲來
溫黁柔柔一笑:「往日里瞧著郝連家的小姐斯斯文文,今日說話怎麼這麼大聲,在驚著了我的顏如玉。」
郝連淳臉一紅,心想著一直都跟個木頭一般的人,怎麼如今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手,狠狠的瞪了一眼,譏笑道:「你和平日里也不同呀,平日里悶不吭聲,這說兩句話竟是如此的不著邊際,又不是窮酸書生,還說什麼顏如玉。」
溫黁一聽這話,似笑非笑的看了過去,心道這人真是什麼都敢說,卻給了自己機會,抽出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如果我沒記錯,當今陛下推行科舉,天下人都以讀書為榮,哪來的窮酸秀才一說?況且若是讀書便是窮酸秀才,那你父親算什麼?」
居然有人罵自己的父親是窮酸書生,這可有意思了。
郝連淳呆了呆,意識到自己失言,也不知道接什麼話,草草的就離開了。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後,好半天都覺得別人看向自己的目光,當中充滿了嘲笑。這小女孩臉皮薄,心計淺,心裡不由得就暗暗將人恨上了。
不過終究沒有再起什麼事端,因為女先生來了,平日里所學的無非就是繡花,偶爾學學彈琴作畫,當然,讀書也是必不可少的。
溫黁的學業還行,至少在班級當中屬於中上的,默默的記下先生說的所有的事兒,非常認真。
不過這一次女先生一來上課,卻是開始講起了詩經,幾乎是一個月才會讀一次,這一次卻是有了要細講講的意思。
「之前我只教你們讀一些詩,經裡面較為美好的詩詞,卻從未講過,詩經從何而來。」
女先生已經四十多歲,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女子,下巴尖尖的,眼角有皺紋,神色淡然,顯得冷漠,又有些尖酸:「《詩經》收入自西周初期至春秋中葉,約五百年間的詩歌,被漢代儒者奉為經典,《墨子公孟》說:頌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
溫黁神色有些微妙,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坐在自己不遠處的郝連淳,見後者的神色同樣是很有趣。
應該是有好事的人將這個人的那方窮酸書生的話,告訴給了女先生。
女先生的丈夫,一輩子都在教書育人,恐怕最忌諱的就是這種窮酸書生的話,郝連淳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又直接將自己埋了。
上面的講課還在繼續,講得非常細緻,很顯然,老師非常的不高興,所以才會如此細緻的講。
講到最後,女先生頓了頓,將目光放在了溫黁身上,對於這個學生一直都不大上心,不是班級裡面最漂亮的,不是最活潑開朗的,不是成績最好的,不是最調皮搗蛋的,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才看不見,但是今天倒是第一次正視了對方,然後問:「你喜歡詩經當中的哪一首?」
溫黁倒是有些受寵若驚,站起身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大一些:「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女先生笑了笑:「我記得你是文臣家的女兒,但倒是很有一個武將家的心。」
溫黁輕聲細語的回答:「報效國家,不論文臣武將。」
這話一出來,包括女先生在內,屋內所有的人都齊聲開始鼓掌,便向在場的人有文臣,有武將家的女兒,一句話將所有人都誇了進去。
女先生難得的誇獎了兩句,便讓人坐下了,先生不愛說話,而且飽讀詩書之後,難免顯得非常驕傲,平日里對著學生也是高高在上的態度,顯得很清流,但這不代表對方是個壞人,只是有些驕矜罷了。
一邊兒的郝連淳瞧著,有些羨慕哼了一聲。
女先生自然聽見了這樣的聲音,不動聲色地撇過去一眼,淡淡的說:「詩經上面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有周代各地的歌謠,歌頌著情愛,又或者是譏諷。有周人的正聲雅樂,值得人去觀看,但是能看見什麼,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至於蠢貨,能看見什麼?那就不清楚了。
溫黁忍不住翹起嘴角,輕聲微笑。
這上學不過就是一個上午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可以回家了,一些少女三三兩兩的結伴說著話,有的還要出去逛逛街。
這能在班級裡面呆著的都是一些人家還不錯,父親官職四五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藉機結交一些手帕交,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這些少女個個都處於最嬌艷的年紀,一個個比花還嬌艷,那陣陣銀鈴的笑聲傳出去,縱然是錯落不一致,也都如同鶯聲燕語一般動聽。
正準備陸陸續續的離開,正好就瞧見樹木的遮掩下,有一些隱隱約約的男子身影在另一邊。
這女先生的丈夫同樣是一位教書先生,府邸裡面自然還有男學生,只是這些人平日裡面都在東邊上學,基本上沒有遇見的時候,不知道怎麼今日竟然來到此處。
仔細定睛一瞧才看清楚,原來是出來練武,那花園甬道之上,個個提著弓箭。
君子六藝乃是禮、樂、射、御、書、數。
先生就站在最前面,來做示範,或者說做一個開頭。
那些個少女不由得盡數停步不前,仔細瞧著那些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郝連淳還賣弄了一下:「這叫做白矢,射出的一箭要穿透靶心。」
溫黁沒有想到,那個乾癟甚至有些消瘦的老頭先生,竟然還能拉開弓箭,一箭正中靶心,甚至還穿透了。她心裡默默的想,自己能不能拉開呢?
可是雖然女子也同樣能夠上學讀書,但是君子六藝,似乎從來都不是女子學習的東西。
「你們快瞧,是鎮遠將軍的兒子長生,我以前隨著母親做客的時候,遠遠的瞧見過這人一眼,他射箭特別的厲害!」郝連淳說了一句,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面容上還有些紅潤,顯然是看著那位英武的少年心中極為的歡喜。
這句話說完,緊接著就瞧見那些男學生一個個的提起弓箭,其中個頭最高,長相最為英俊的那一個,就是長生,他輕易的拉開了弓,直接射出了參連。
人還在束髮,年紀應該在十六歲以上,濃眉大眼,面容極為的堅毅,嘴唇抿了抿,視線一直盯著前方,前放一矢,后三矢連續而去,矢矢相屬,若連珠之相銜。
所有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而且聲音還不小。
女孩子們的一聲驚呼,這還是驚動了那些射箭的人,先生立刻呵斥道:「誰在那?」
並非是所有人拉弓射箭都那麼厲害的,有些男學生聽見呵斥之後手下意識的就是一松,弓箭直接射了出去,並沒有按照預算的射到靶子上,而是射向了那些樹后的女學生們。
鏡頭彷彿被放慢了,那一個練習的逐漸上面仍舊有尖銳,直騰騰的沖著而來,雖然是慢鏡頭,但是身體卻是被控制住了,一動不動,雖然害怕得想要尖叫,卻連發出聲音的力量都沒有。
溫黁眼睛看得非常清楚,那銳利的箭頭就沖著自己而來,甚至有風聲在呼嘯。
「小心!」
但此時此刻由大喝作為提醒,也仍舊反應不過來,人整個都僵硬在了呢,面對危險,甚至來不及躲閃。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溫黁只覺得有什麼像自己沖了過來,直接將人按在了地上。
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非常的疼,身體上面有什麼在壓著,用力的推了推,睜開了眼睛,便看見是長生。
對方已經飛快的爬起來,捂著自己的手臂,因為剛剛將人摁倒,那件事就射在了自己的胳膊邊,狠狠地帶過一道擦傷,鮮血直往出流。
所有人都急匆匆的趕過來,將長生圍住,非常關切的詢問著。
長生揮手表示自己沒事,然後看了過去,憨笑一聲:「你沒事兒吧?」
溫黁意識到這是在問自己,獃滯的點了點頭,有些手足無措,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過這聲謝謝你,很快就被掩埋在了一連串的關心當中,就連她都被人群給擠離開來,所有人都圍在長生身邊,不停的遞著手帕。
最終還是先生說了一句,先去看大夫,然後把所有人都給轟走了。
因為顧及著長生的傷勢,也沒空去管那些女孩子,也沒有訓斥,那些人,一見沒有訓斥,自然是趕緊走,誰也不想挨一頓罵。
要是她們先偷偷的在那張望,所以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發生。
這些人在走的時候一個個議論紛紛,畢竟剛才出現了那麼兇險的事情,溫黁的腳還有些軟呢,想著長生胳膊受的傷,心裡又感激又內疚,有些心不在焉地離開府邸,卻聽見身後有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話。
「真是個掃把星,誰也沒傷著,怎麼就她險些被弓箭射倒,可憐的長生還要受罪。」
這聲音有些尖細,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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