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二娘退出之後,粟錦兒便一直躲在屏風之後。
少頃。
陳向北便推門而入,手裡拿著喜服準備換上。
陳向北長得高大,劍眉星目,就是皮膚黝黑。乍一看模樣普通,這若是仔細看,慢慢看當真是越看越耐看。
那日在馬車上粟錦兒是隔著帷帽瞧他自然沒有這一次看的清楚。
陳向北不知這裡有人,自然也就無所顧忌的脫衣換衣。
瘦!太瘦了!簡直就是除了骨頭就是皮!不好看,估計摸起來還硌得慌。粟錦兒疑惑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瘦呢?
她的手死死的扒著屏風,牙齒咬著嘴唇,透過一小縫斜著身子看著,一時間重力失衡竟是連人帶屏風都跌了過去。
動靜如此之大,陳向北自然是反應過來,趕忙套上喜服,披上衣裳,走了過來查看。
外頭粟老爺等人也聽到了動靜:「陳公子,沒事吧。」吳叔發問道。
陳向北看了看躺在地上,揉著腳踝的一個背對著他的粉衣女子,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讓我爹他們進來。」
粟錦兒低聲語。
「啊!」
陳向北這才猜到這躺在地上之人可能是粟錦兒。
「陳公子,可要人幫忙?」
門外的人見陳向北久久不得應聲,便越發著急催促道。
陳向北看了一眼粟錦兒,朝門外喊去:「無事,方才有隻貓撞到屏風已經跑了。」
就這樣陳向北打發了來人,走了過去準備扶粟錦兒起身,卻不料她已經自己爬起來,只還背對他聲音冷淡的說道:「轉過身去,不準偷看。」
陳向北忙配合的轉過身去,粟錦兒一瞧他如此聽話,當然借著機會便溜之大吉了。
等到陳向北反應過來她再無蹤影了,陳向北只得搖了搖頭,想著他進來之前綉坊里的人都說裡間無人,粟家小姐怎會在此。
幸而只有他們兩人也未有出格之事發生,此事便揭過不表。只陳向北對這位粟家小姐愈發的好奇了。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一般一晃而過,轉眼間就到了大喜之日。
今日本是粟老爺六十壽辰,李家卻選在今日大婚且還給粟家下了請帖,用粟老爺的話來說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於是乎來而不往非禮也,粟老爺也選在今天招婿入贅,也給李家下了請帖。
粟家和李家不一樣。李家雖說是書香門第,卻也家道中落,李鯨落縱然有功名在身,全憑俸祿養家,日子自然是不能與粟家相提並論。
大夏雖然重農抑商,卻不似前朝商戶地位那般低人一等。
粟老爺又是一個樂善好施之人,當年大夏鬧飢荒,粟家二百一十六家糧行開倉賑災的情景轟動一時,先前承光帝下江南還特意去粟家織造廠視察,並給與了高度評價。
此番粟老爺招婿是有意要壓李家一頭,自然是廣發喜帖,呼朋喚友。那邊李家也不想讓,也是大辦。兩家親友又多有重疊,李家和粟家都不好開罪,好些人家都兵分兩路,各自赴宴。
成婚是個體力活,即便陳向北身強力壯也累的夠嗆。
今日凌晨他便早早的起身,與吳叔等人各種里裡外外的忙碌。
等到良辰吉時,陳向北便於粟錦兒拜堂成親。若是禮成,他與粟錦兒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粟家的新姑爺,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暫時供養母親,幫扶兄長了。
然而事情進展的並不是那麼順利。
就在兩人禮成之際出幺蛾子了。
這次來砸場子的倒不是李家的人,而是粟家本家的人。
至於為何要來砸場子呢?這就要從粟老爺的身世說起了。
粟老爺的父親生有三子兩女,兩女外嫁來往甚少。粟老爺是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雖是一母所出,然粟母在生粟老爺的時候難產,從來不喜老大,對粟老爺甚為苛責,從而導致他們兄弟感情也是極為一般。
粟家老家是績溪,績溪男兒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就會出來跑堂當學徒討生活,粟家自然也不例外。
粟家三兄弟是一道出來的,粟家老二老三因有母親提點,早得商機發家致富,而當時粟老爺則還是一貧如洗的小學徒。可人生就是這麼有意思,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粟老爺也等到了他的時機,一發不可收拾,生意越做越大,就有了如今的粟家。
而他的兩個弟弟運氣就沒有這麼好,這幾年光景更是慘淡,尤其是他二弟生了一個不孝子嗜賭成性,現今早就債台高築。這些年粟老爺跟在後頭給擦了不少屁股,可惜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在賭。
粟老爺現今已經六十了,再難有子嗣,長子早逝,如今只有一女便是粟錦兒。若是粟錦兒不在了,這偌大的家業自然就會落到粟家二房和三房之中。
原本粟錦兒作為出嫁女也無繼承權,奈何她被休了,如今再婚不是出嫁而是招婿,這意義就不同了。
粟家二房與三房如何不急,眼瞅著到嘴的肥肉就這麼送人了,他們自然不肯。
於是就在禮成之際來砸場子了。
陳向北瞧見二叔與三叔了,不說這兩人和粟老爺長得還挺像的,只是瞧著這兩人來者不善,臉色挺難看的。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招個外人來掌家?」
粟二叔語帶責備,說的時候八字須還抖了抖,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一臉還沒有睡醒的樣子,想必就是他那個好賭的兒子,身邊的三叔也幫腔道:「是啊,都不知道那裡來的野小子就招回來,大哥你怕是老糊塗了。」
粟老爺見此情景,自然是氣的臉色鐵青,震怒不語。
陳向北見狀,心裡也是一陣不安,眼看著就要成事,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情就難說了,陳向北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兩位老爺這是來吃酒的吧,來來來請上座,新人還在行禮,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喜婆見狀不好忙上前打圓場。
「新人?都嫁過一次還新人,我看也就大哥縱的性子才把錦姐兒養成這般性子。這都被送去修貞堂了,若是我女兒我早打死了。」
粟二叔這話里話外滿是鄙夷了,那邊粟老爺已然心急,就要上手。
「二叔……」
一個甜美的女聲響起,還拖了長長的尾音,陳向北聽出來與那日在換衣間摔到女子的聲音一模一樣,他果然猜的沒錯,乃是粟家小姐。
「二叔你這是要來搞事情啊,你想好了?」
「怎麼,錦姐兒你是在修貞堂待的時間不夠長呀!」二叔一臉蔑視的瞧著粟錦兒,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大哥,你看看錦姐兒都被你慣成什麼樣子了!這樣目無尊長。」二叔說著就揚手朝粟錦兒扇去,「今日我這個做二叔的就幫你教教她規矩。」
粟錦兒並沒有躲,當然巴掌也沒有落到她的臉上,而是被陳向北截下了。
陳向北幾乎是本能就捏住了二叔的手腕讓他不得動彈。
他們這種土裡刨食的莊稼漢有的就是力氣,兩個手指那麼隨意一捏就連最是滑溜的黃鱔都動不了,就更不用說這粟二叔了。
「二叔,錦娘與我已經過了婚書,府衙留印。如今她是我夫人,若是她做的有什麼不妥之處,你與我說便是。若是這般動手怕是過了。」陳向北的聲音低沉,他最是看不起動手打女人的男人。在他們鄉下只有無能的男人才會打女人。
「過了婚書!?」
陳向北沒有理會粟二叔的問話,直接鬆開手順勢推了一下他,然後一把將粟錦兒護在身後,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
這都被滿堂賓客看在眼裡,此時陳向北身著大紅喜服,白玉簪發,高大魁梧的他直接就站在粟錦兒的跟前,擋住了粟二叔。
粟錦兒身著綠衣喜服,以扇遮面,也感受到了陳向北的氣勢,覺得這人還挺男人的。
粟二叔方才不察,踉蹌了一下,險些倒地。
「早就過了婚書,老二你和老三什麼性子我豈會不知。實話告訴你,族譜我已經尋人都上過了。今日是錦兒大喜之日圖個喜慶,你和老三今日若是來吃酒的那便留下,方才發生的事情權當什麼都沒有發生。若是不然……」粟老爺並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二哥,我突然想起來家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一步。」粟三叔一見形勢不對,直接溜之大吉。
粟二叔見如今大局已定他也無力回天,想著來日方才,以後有的是機會。
「大哥真的是好眼光,找了一個好女婿,還蠻有骨氣的!」
「爹,他有骨氣,有骨氣的男人會入贅,妹夫你可是上了我們粟家族譜的人了。你家老祖宗要是知道了棺材板怕是都捂不住了吧。就你還秀才呢!我看你的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
說話的是粟二叔那個好賭的兒子粟豹,人稱豹哥。
面對如此譏諷,陳向北倒是淡定的人,絲毫沒打擊到他。
陳向北家貧,小的時候爹又去的早,全仰仗著他娘一個人養家,一個女子養大兩個小子還要供養一個兒子讀書怎麼辦到的。
自然是面子裡子都不要了,大冬天沒農活忙了就領著他去討飯,他什麼人沒有見過,什麼難聽的話沒有聽過。光是活下去有飯吃已經讓他疲於奔命了。今日豹哥所說的話,對於他而言也就是撓撓癢罷了。
「都要吃飯呀。」
半晌。
陳向北才發話。
豹哥更是不屑了,語帶挑釁道:「吃飯,我看你是吃軟飯吧。」
「嗯,大夫說我腸胃不好,適合吃軟飯。」
「你你你……」
豹哥直接被堵的無語。
而在一旁的粟錦兒聽到這話也是驚呆,這人絲毫不掩飾的啊,看來是真的看上他們家的富貴。
豹哥還想上前理論被粟二叔強拉了下來:「罷了,既然今日是錦姐兒大喜之日,那我這個做二叔就在這裡祝你與夫君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粟二叔說話的時候把「早生貴子」四個字說的特別大聲,隨後朝著粟老爺意味深長的一笑便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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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還被砸場,小北哥沒關係,腸胃不好的我,一切都可以搞定,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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