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將軍府
()到達將軍府時已是三更,管家見是從宮裡來的人,進去通報季布,不一會兒又出來,帶著她們到了下人房。
房間甚是狹小,且陰暗潮濕,這裡坐南朝北,陽光很難照射進來。屋子的一角是兩張簡陋的床榻。她們掃了一眼屋子,目光所及之處儘是灰塵,不由皺了眉。這就是季布安排給她們的下人房。
雖然不及之前居住的月華閣好,但凌子清也覺得可以接受,畢竟她高中的宿舍和這差不多。倒是夏竹,從小在宮裡長大,落差太大,心裡難免有些不情願。
凌子清找來笤帚開始清掃屋內的灰塵,夏竹見狀忙奪過笤帚幫著打掃。
「凌姐姐,這什麼中郎將也真是大膽,把我們安排到這樣的地方,他不知道我們是……」
「夏竹,我是戴罪之身,能撿回一條小命已是慶幸,哪裡還敢奢望住多好的房子?倒是夏竹你讓我給連累了,也跟著到這裡來,若是不願,你大可回去。」凌子清突然開口,將夏竹後面的話淹沒。夏竹眨巴著眼睛看著凌子清,見她對著自己使眼色,心中也明白七八分,便也不做聲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兩人默默地整理著屋子裡的物事。屋內燭火跳躍著,映得兩人的臉愈顯蒼白。夏竹是在心裡為凌子清抱不平,原本可以在宮裡享福,如今卻要到這來受苦。而凌子清卻想起那幾個宮娥的話,若是季布真的與蘇芸相識,那自己又該如何開口,問出蘇芸的下落呢?
凌子清躺在床上,淺淺入了眠。接下來的幾天,凌子清和夏竹被分配到了浣衣房,和其他的粗使丫頭一樣,每天洗大量的衣服。
這樣下去,不可能見到中郎將,難不成這季布真的……凌子清皺著眉,手上的棒槌機械性地捶著衣服。夏竹以為凌子清是累了,忙接過來,替著她洗。
一旁的幾個丫頭見了,便將手上的衣服全扔來。
「喲,那麼勤快,也幫我們洗啊。」說話的那丫頭長得黝黑,身子壯實,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
夏竹本來就一肚子火,來這裡幾天了也沒見著中郎將,還讓人當粗使丫頭使喚。現在連這麼個奴婢都敢來欺負她,便氣呼呼站起來。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叫我做這些累活?我在宮裡都沒受過這種氣。」
凌子清正想著事情,叫夏竹這麼一站起來便也回過了神,眼見得這情形便知不好,忙站起來拉住夏竹。夏竹雖然在宮裡長大,卻也沒受過多少苦,又還是個孩子,心思便也單純,哪能跟這將軍府里的丫頭碰硬。
「宮裡?這裡可不是宮裡,犯了罪的死丫頭還敢在這裡囂張,活膩了不是?」那丫頭說著就要過來扯夏竹。凌子清見了忙站在夏竹身前,將夏竹與那丫頭隔開。
「這位姐姐,我們知道錯了,在這將軍府我們可是初來乍到,以後還要盼著姐姐指點呢。喏,這是一點心意,還請姐姐收下。這衣服本來就多,姐姐可別為難了我們才好。」說著凌子清擠出一絲笑容,從頭上取下一支簪子,拉過那丫頭的手,塞了進去。眼看那丫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不想夏竹伸手拍向那丫頭的手掌,把簪子奪了回來。
「凌姐姐,你幹嘛還給她簪子,她不過一浣衣丫頭,管那麼多幹嘛?」說完便將凌子清扯到後頭去,自己迎上那黝黑的丫頭。她本來就小,十三四歲的身子,站在那高大的身軀面前一下子顯得瘦弱,可偏偏一雙眼睛直直瞪著那粗使丫頭,瞪得她往後退了一步。
但那粗使丫頭明顯不想讓夏竹把氣焰壓下去,挺了胸又上前,正要有所舉動,眼角忽瞥得邊上來了一人,忙收了手耷拉在一旁。細細地喊了聲「將軍」。凌子清一怔,見得粗使丫頭的一旁確實站了個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身體壯實,臉上粗礪,像是有人拿了刀子在上面細細磨了一番。他朝那粗使丫頭看了眼,那丫頭隨即低了頭。此人應該就是季布了,想是他長年征戰,讓塞外的風沙折騰的。
「將軍。」凌子清拉著夏竹朝季布微微垂了首。
「賤婢。」凌子清本以為季布是在說那粗使丫頭,不想抬眼間卻發覺季布正看著自己,「還想在我將軍府里放肆嗎?跟我來。」季布轉了身,將手背在身後,向前走去。凌子清拉著夏竹跟上,經過那粗使丫頭身邊時,卻發覺她臉上是善意的微笑。
怎麼回事?凌子清想再細看時,那粗使丫頭臉上有換上了猙獰,讓人懷疑自己剛剛只是眼花看錯。
「看什麼?你以為你斗得過我白鷺?」那個自稱為白鷺的丫頭兀自走到一堆衣服前,彎了腰,用棒槌繼續捶打著,一邊捶打,口中還罵著「賤婢」,好似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剛剛得罪她的凌子清和夏竹兩人。一下一下,看得凌子清心裡發寒,忙跟上中郎將。
一路上夏竹不停咒罵著那白鷺,說什麼長那麼黑還敢叫白鷺什麼的。凌子清本想阻止她,但心裡也覺得這夏竹說出來的話好笑。只是奇怪這夏竹從小在宮裡長大,怎麼說也該長個心眼,怎麼會這麼浮躁,又口無遮攔。難道劉盈身邊真的沒人了?
隨著中郎將到了一偏僻處。凌子清四處打量著,這是一處廢棄的廂房,牆體發黑,有被火燒過的痕迹。所幸門窗還差不多完好,進了那屋,季布便把門給關上。
「真是抱歉了,凌姑娘。不得不用這樣的方法跟你們見面。這麼些天把你們置於下人房不管不顧也是出於謹慎。將軍府里的人雖不像一般的大院子里那般複雜,可也不是全可相信的。你們受苦了。」季布朝凌子清和夏竹抱了拳,以示歉意。
「沒關係,為顧全大局,凌子清願意配合將軍。將軍不必考慮凌子清舒適與否,該怎樣就怎樣吧。」原來那白鷺只是季布安排的人,凌子清舒了口氣,心裡的疑慮便也消去。
想了一會兒,她正要開口詢問蘇芸的事,卻又頓下來。對季布這個人,雖然她舉薦他時說得信心滿滿,可心裡還是沒底的。誰又知道他是否能真的信任?就連劉盈也是懷疑過他的。還是待她留下,細細觀察他一段時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