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呂雉

第四回 呂雉

()二人從椒房殿出來,已是掌燈時分。天色像逐漸滲開的墨汁,由邊緣暈開暗色的光斑。幸而那劉盈並未怎麼追究。竇漪房越走越慢,看起來心事重重,凌子清也在不覺中隨著她把腳步放緩。

回到月華閣,竇漪房終於開了口。

「知道嗎?被皇上寵幸過的家人子,大都失蹤了。」竇漪房看著凌子清,一雙黑瞳在燈火搖曳中閃爍。

「嗯,是有這麼回事。」凌子清點點頭,電視劇里提到過,現在討論起來,就像是在討論與己無乾的八卦新聞那樣毫無感覺。她突然想到什麼,忙跑到窗前向外張望,又把幾根支著窗扇的木棍取下來,窗與窗框便合得嚴實了。這竇漪房平時可是謹慎得很,怎麼今日卻放鬆了警惕?

「皇上是認得你的,不是嗎?」竇漪房突然伸手抓住凌子清的手腕,眼神中帶著疑惑,著實把凌子清嚇了一跳,「你就……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麼?」

她是在擔憂吧,畢竟兩人也相處了一段時間。凌子清看著竇漪房的雙眸,竟有股暖意由心底生出。

「你放心,」凌子清反握住竇漪房的手,「我只是今日不小心撞到皇上,幸虧皇上龍體無礙,他也就並未多計較。你怎麼想到那層去了呢?我還不至於那麼晦氣。」從某種程度上說,只要遠離呂太后那個心理有些不正常的女人,她們還是安全的。

「晦氣?」竇漪房似是在自言自語,於房間中踱了幾圈,目光再投向凌子清時,卻是複雜的。被皇上寵幸,在凌子清的眼裡,居然是晦氣。

一夜過去,凌子清看著天邊漸明,才沉沉入睡。昨夜竇漪房在榻上輾轉反側,整整一宿,凌子清也就睜著眼躺了一宿。不知那竇漪房有什麼心事,凌子清幾次想開口,卻都咽了下去。

清晨醒來,凌子清忙拿了銅鏡細細看著,雖然看不真切,但仍覺得黑眼圈加重了許多。放下銅鏡,凌子清看到鏡旁有個小物件,是昨日撿回來的耳釘。在漢代,最讓她覺得親切的東西也就只有這隻耳釘了。想了片刻,她還是在左耳戴上了這隻耳釘。

「這是什麼?為何只戴一隻?」竇漪房走到凌子清身後,看著銅鏡中的凌子清,只覺左右不對稱,很是奇怪。

「是耳釘,戴一隻也是無妨的。」凌子清回頭沖竇漪房一笑,「今日並無差事,隨處逛逛如何?」竇漪房心事重重,也該帶她散散心。

竇漪房猶豫片刻,想說什麼,卻又停住,隨著凌子清出了門。

天邊霽雲簇擁成團,淡藍色的雲端蜿蜒成山脈。只可惜現下不是賞花時節,在上林苑,目光所及之處均為一片枯黃。秋風乍起,敗了一樹秋葉。

二人正要悻悻離去,遠遠地卻見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朝這邊走來,一時之間不知該離開還是迎上去,只得停在原地。

「那是太後娘娘。」竇漪房在凌子清耳邊輕語,而呂后也快要行至跟前。

「太後娘娘長樂無極。」兩人跪下,雙手交疊放在額前,垂著首,不敢抬眼看呂后。凌子清心裡直喊倒霉,昨夜才想著離她遠點,今日就這麼碰上了。

「免禮。」呂后沒作停留,只從二人身邊經過。凌子清鬆了口氣,也對,她們這等小人物,太後娘娘也不會多費心。瞧著那呂后的背影,珠環玉翠,也不嫌重。

就在凌子清看著她背影發出感嘆時,呂后卻又折了回來。凌子清心下慌張,又跪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宮的?」不用抬頭,凌子清也知道呂后那兩道利刃般的目光刺在她身上。心想著自己也沒做錯什麼事。

「回太后,奴婢凌子清,是掖庭八區月華閣的家人子。日前剛進宮,如若不懂規矩,還請娘娘指導。」

「新來的家人子?」呂后眼睛眯起,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丫頭,「行了,下午到長樂宮候著,我有話問你。」

在長樂宮跪了許久,才見老妖婆從裡屋緩緩走出。一個宮人上前扶著呂後到桌前坐下,便退到一旁,燃起一柱香,香氣縹緲恍惚,環曲如帶。凌子清揉了揉膝蓋,卻不見那老妖婆讓自己平身。

這次她終於看清呂后的容貌,宮裡滋補的藥物食品甚多,呂后也因此保養得不錯,雖然本身相貌平平卻也逐漸變得圓潤,但歲月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皺紋,許是因為當年身陷項營淪為俘虜時受盡了煎熬。

「剛補了一覺,孤覺得精神多了。」呂後用手肘撐桌,抵著下巴,又用指腹輕揉了幾下額角,好不愜意。

讓她到這裡候著不會只是要她聽呂后睡了多久,精神如何這樣的話吧?凌子清又拿手揉著膝蓋,估計再這麼下去,她的這雙腿就算是廢了。

「知道孤為何叫你來此嗎?」

「奴婢不知。」這老妖婆倒是開門見山說了好讓她回去啊,凌子清心裡叫苦,卻也只能裝作乖巧,可憐她的膝蓋早已麻痹。

呂后冷冷一笑,目光如毒蛇般停留在凌子清左耳的耳釘上。那耳釘她最熟悉不過,而如今,它戴在面前這家人子的耳上分外灼眼。

凌子清順著呂后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垂,心裡一個咯噔,難道,這耳釘的主人跟這老妖婆有仇不成?那自己估計是完蛋了。

「你這耳釘從何而來?」

「回太后,日前前往椒房殿幫忙時,在迴廊上撿的。」凌子清一邊答話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呂后的臉色,卻見那雙眼睛透著寒意。

「胡說!椒房殿離那裡甚遠,怎麼可能……」呂后停下來,想是意識到了什麼。過了半晌,又開了口,「來人,這丫頭行為不端,偷我玉鐲,把她押到暴室,讓少府好好審問。」

兩個人上來將凌子清支起,拖了出去。此時凌子清雙腿麻痹,也難以行走。欲加之罪,她無力去答辯。

呂後走到燃著的香前,用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生生掐滅了那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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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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