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陷陣衝鋒誰言勝
「哇呀呀,氣死我也!」
入夜,張飛獨自一人,想著白天的「常剩將軍」,在房間里喝悶酒。仰頭喝完碗里的酒,隨手一摸,第三個酒罈又空了。
「來呀,拿酒來!」
張飛粗暴的把身旁的酒罈丟到一邊,摔成了碎片。
張飛門外的衛兵瑟瑟發抖的拿著酒罈在門前徘徊,猶豫著是否進門。跟隨張飛日久,他們都知道張飛的脾氣:一旦喝醉酒,這個世界上只有劉備跟關羽兩個人可以靠近他。
「拿酒來!你們這幫混賬,又不給我酒喝!」張飛憨直的面孔下有著一顆精細的心,他知道:底下人是怕他喝醉了酒挨沒有名目的打,大概此時都跑的不知多遠了。
院子外施施然走來一位少女,頭上沒有任何裝飾,白色的披肩長發隨著裙擺一直散落到了地上,身上穿著一件烏色長裙,把她的整個身軀完全籠罩,但透過長裙,仍然可以看出此女玲瓏有致的身材。
「把酒給我吧,我送進去。」少女款步輕移,伸手接過衛兵手裡的酒罈,沖衛兵微微一笑:「你下去吧,這裡有我就好。」
衛兵看了看少女,手捧酒罈微微彎腰施了一禮:「白姑娘」。正猶豫要不要讓少女進去的時候,屋裡又傳來了張飛的怒吼:「你們這群廢物!連一壇酒都找不來,我要你們何用?我要你們何用!」緊跟著,破碎的酒罈帶著風聲劃破窗紙朝二人飛來。
少女左手單手提著酒罈,右手籠在袖中隨意一揮,迎面飛來的破酒罈就被掃到了一邊。衛兵驚訝的看著身手不凡的少女,不再猶豫。
「姑娘,您小心些。」
「無妨,他傷不了我。」
衛兵點點頭,一溜煙的跑了。只剩下少女面帶微笑的朝著房間里蓮步輕移。只是背對著少女的衛兵沒有看見,剛剛少女的面部似乎有那麼一剎那而過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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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軍中軍大帳。
「軍師,明日可該攻城了?」曹仁這個鐵憨憨這幾天再也沒有了開始剛到下邳城下的悠閑,原來,前幾天的悠然自得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給下屬看的。
「還需等待時機。」郭嘉隨意的抿了口酒,靠在一邊閉目養神。最近,郭嘉發現他這雙眼睛似乎視力下降的厲害。
「等到何時?」曹仁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個人是代替主公的人,不能發火!不過,就連傻子都看的出來他在努力的平復心中的怒火。
「唔……待我卜算一卦!」郭嘉起身,閉著眼睛向外走去。一個小小下邳根本不值得曹操大軍在這屯紮這麼久,真正需要等待的,是讓趙雲歸心的時機。
「唔……這些窮酸!」等到郭嘉走遠,曹仁才跟身邊的人發起了牢騷。
郭嘉回到自己的行軍帳篷里,囑託門外衛兵好生看護,不得讓任何人靠近,隨意拿出懷中幾枚銅錢,一搖撒手,待得穩定,桌上逐漸顯示出一卦來。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郭嘉得出一卦。
「起元伐問去何方,卻將本局所推詳。儀隼相飛撲落此,前塵空絕合回鄉。」
「這……」郭嘉緩緩睜開雙眼,目視著莫須有的虛空:「難道,我這次要空跑一趟?」
緩步走出帳篷,郭嘉抬頭凝視著浩瀚的星空一陣發獃。遠遠的,一顆流星劃過。
「不好,通知曹仁將軍,今夜或有賊子來劫營,叫他小心防備!」郭嘉望著消失在天邊的流星,兩隻眼睛里的小蝌蚪旋轉速度由快變慢,最後停了下來。
「是!」身後,一名衛兵答應一聲,轉身去找曹仁報信去了。
「似乎視力又下降了呢!」郭嘉望著漸漸模糊的星空,心裡一陣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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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說說,那個『打火機』,它既然能打火、能燃燒,為什麼沒有燈芯?」夏侯蘭一隻手拉著趙雲的衣袖,一路小跑跟在趙雲身後。
自從自己被冠名「常剩將軍」,趙雲感覺整個世界的人都在跟自己作對:進城之後,他才想起,原來夏侯蘭也被留在了曹軍之中!這一下把趙雲急的差點單槍匹馬再闖曹營找郭嘉要人,好在紅將軍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念頭:「你個半吊子都能平安回來,夏侯蘭會回不來?」
趙雲仔細想了想,好像那幾萬曹軍真困不住夏侯蘭。果然,吃晚飯的時候,夏侯蘭晃晃悠悠的從外面走了回來。不過剛一進屋就拉著趙雲不放。因為,趙雲在帶著五百農民大頭兵準備去燒糧草的路上,給了夏侯蘭一張紙,讓他照著紙上的圖樣畫一個叫做「打火機」東西。夏侯蘭左看右看沒看明白那個「打火機」是個什麼東西,畫了N個樣本,沒有一個能讓趙雲滿意,更別說「打火」了。於是,兩人吵吵鬧鬧一路,都是在為這個「打火機」怎麼才能打火爭論。
趙雲像沒頭蒼蠅一樣衝進一間空房間。這一整天趙雲都像個賊一樣,四處躲人,「常剩將軍」啊,無論走到哪裡,好像每個人的眼睛里都能反射出這四個大字。
「這東西打火是因為高壓脈衝電流瞬間釋放高能電子流,燃燒而沒用燈芯,是因為它燃燒的是一種叫做丁烷的氣體。」趙雲無奈的隨口跟夏侯蘭解釋著。
「那為什麼我畫的『打火機』就不打火?」此時此刻夏侯蘭像一個執著的孩子,死抓著趙雲的衣袖,一步不離的追問著。
「因為你的打火機里沒有脈衝電子。」趙雲垂頭喪氣的隨口說著。
「什麼是脈衝電子?」
「利用脈衝原理產生連續性瞬間電火花。」
「脈衝原理又是什麼?」
「就是產生脈衝的原理。」
「那又是什麼原理?」
「……」
「說話,不許耍賴皮。」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感覺跟你有代溝。」
「什麼是代溝?」
「代溝就是……」
趙雲終於雙手抱頭,仰天一陣哀嚎。
蒼天啊大地啊,幾千年的文化差異,你讓我怎麼跟你說啊?我想跟你說天上飛的除了鳥還有飛機,你能信嗎?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白馬賽龍雀不知何時溜達到了窗外,正從窗子里伸出碩大的馬頭,一臉抒情的吟誦著趙雲平時吟誦的古詩詞:「好詩,好詞!恰似某人一腦子漿糊向東流!」
「天啊,饒了我吧!」趙雲把頭扎進旁邊的被子里,真想兩眼一閉就度過了這痛苦的一生。
「沒有燈芯,為什麼會燃燒?」
「丁烷是什麼?」
「什麼叫做氣體?」
「我給它裝個燈芯你是不是會變聰明?」
「……」
趙雲的耳邊就像有一堆蒼蠅圍著他不停「嗡、嗡」叫,此時,趙雲感覺夏侯蘭就像某個經典電影里的一個人物:唐僧。不過他實在沒有勇氣說出「唐僧」這兩字,也沒有勇氣說出「下雨咯,快收衣服啊」這些經典台詞,因為,他知道,夏侯蘭馬上會問:「唐僧是誰?為什麼下雨一定要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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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個呸!」張飛騎在馬上,手握丈八蛇矛,來來回回的在校軍場前跑了幾圈后,兜住了馬韁,望著面前的二千人馬,手裡丈八蛇矛凌空一指:「你們也是有卵蛋的人嗎?」
「……」沒有一個人回答他,喝醉酒的張飛,就像一頭失控的老虎,士兵們都有也怕——怕無緣無故挨一頓鞭子。
「當初呂布有八百陷陣營,橫行天下,莫有敵手!俺老張,身手不比呂布差,但是,為什麼我的手下就沒有八百人,能跟俺老張一樣,跟陷陣營一樣,橫行天下?難道他們陷陣營是爺們,你們不是!」張飛豹頭甩來帥氣,環眼圓睜,用目光掃視著二強士兵,士兵中有了一絲騷動。
「你們有卵蛋嗎?難道你們就是一幫怕死鬼?」張飛繼續咒罵著:「天下太平的時候,養著你們一幫廢物,現在,國家有難,你們就像一群飯桶一樣,站在那等著敵人來打!看看你們,看看你們兩腿中間,是不是少點東西!燕人張飛張翼德,羞於爾等為伍!曹軍有什麼可怕?今天我就去曹營走上八個來回,讓你們這幫沒蛋的孬種看看,什麼樣才是男兒本色!」二千士兵中一大半的人都不在站在原位,開始躁動的交頭接耳。
「來呀,今天就讓你們這幫沒蛋的種,看看你張飛爺爺怎樣闖敵營!」
張飛借著酒意,再也不理劉備約束、關羽的勸告。單槍匹馬,轉身就要奔城防而去。
「三將軍也太小看我天下英雄了!」就在張飛轉身要走的瞬間,二千士兵之中走出一人,身長八尺,頭戴綸巾,身穿皂角蟒袍,頜下三縷鬍鬚雖稀稀疏疏,卻梳理的錯落有致,乍一看也就二十幾歲的年紀。
「三將軍,某家願陪三將軍馬上走一遭!只是雙腿恐拖累了三將軍的駿馬。」大漢手提板扇大刀,挺拔而立於校場之上。
「嗯?」張飛轉頭目視其人,雖年紀輕輕,已有英雄之貌:「你是何人,姓字名誰?報上名來!」
「某家廖化是也。」
「好。馬廄里挑選一匹,這就隨某去也,遲則生變。」
「某也願往!」二千士兵中又站出一人,二十左右年紀,頂盔摜甲,罩袍束帶,身前橫著一柄鑌鐵點鋼槍,正是徐州大士族糜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被糜竺糜芳等預定為未來家主糜環。
「好好好,速去馬廄挑選戰馬,今日我等三人去殺他個痛快!」張飛環眼圓睜,暴喝一聲,縱馬奔城門而去。
餘下二千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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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夜裡,拉長了聲音的探馬快報聲劃過整條下邳街道,剛剛入睡的人們一下子從因戰爭而緊繃的神經里蘇醒過來,男人匆忙的拉過身邊的衣褲不管反正一股腦向身上套去,女人一手抱著襁褓中的娃娃慌亂的在黑暗中摸索著鞋子。
府衙前,探馬如風一樣跑了進去,半睡半醒的劉備上衣還沒完全穿好,探馬已經跪倒在了劉備面前。
「報,劉使君,三將軍僅帶兩騎人馬,開了城門,直奔曹軍去了!」探馬顧不得喘息,一口氣先把軍情說完。
「啊……」正系扣子的劉備兩隻手僵硬在了半空:「兩騎?三弟僅帶兩騎?這如何使得!快去喚二弟前來!」劉備說著,又快哭了。
「點軍,擂鼓聚將!」劉備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好,一手托著旁邊的鎧甲,一手拿著自己的鞋,奔著前廳就跑了過去,邊跑還不忘跟門口的傳令兵下著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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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軍,土雞瓦狗而!駕!」張飛帶著廖化糜環,在曹軍大營前的一叢小樹叢后,觀察了片刻,隨著張飛的一聲怒吼,張飛如飛一般縱馬沖了出去,一隻白頭黑翼的鷹不知何時蹲在張飛的肩頭之上。
廖化隨手一甩三縷長冉,手中板扇大刀一擺,緊隨張飛身後,策馬而行。
糜環點鋼槍虛空劃過一道寒光,也縱馬跟隨在後。
「曹仁何在?某燕人張飛張翼德劫營來了!」張飛借著戰馬的高速衝擊,雙臂膀一較勁,曹營外的拒馬樁呼嘯著飛向了半空。遠遠的傳來一聲慘叫,不知拒馬砸到了哪個倒霉蛋身上。
「哇呀呀!」
黑夜裡,張飛就像九天之下的惡魔,揮舞著丈八蛇矛。
「殺!」一名剛剛從營帳里鑽出來準備噓噓的士兵,還沒連人影都沒看清,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殺!殺!」一小隊巡邏人馬約有七八人,嘻嘻哈哈的行走在大營拒馬十幾步遠的距離,幾個人為了說話方便,還聚成了一個小圈,互相勾肩搭背的向前走著,宛如來自九幽地獄的丈八蛇矛劃過夜空,並在空中來回抖了三抖,小隊人馬中四顆大好頭顱齊刷刷飛向了半空!緊隨而至的廖化板扇大刀一揮,也帶走了三條人命,最後一人被順勢而過的糜環點鋼槍一槍穿胸而過,隨著戰馬拖行出十幾米,才墜落塵埃。一個小隊根本沒有發出一聲!
曹仁的大營終於有了一點躁動,位於營盤正中的一座大帳,裨將軍李典腰挎寶劍從營帳中走了出來,正了正頭盔,準備今夜的第二次巡營,剛一抬頭,就看見丈八蛇矛上掛著不知幾人的屍體,朝著他猛力揮了過來。李典雖驚不亂,雙手握寶劍橫於胸前,咔嚓一聲脆響,丈八蛇矛點在寶劍之上,寶劍隨之斷成兩截,丈八蛇矛去勢不止,「當」的一聲再次撞擊到李典的護心鏡上,狂猛的力道讓李典隨之向後飛出四五米遠,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敵襲!」李典顧不得自己胸口疼痛,盡自己最大努力高聲呼喊著。
曹軍根本就未曾發現有人已經摸近了他們的大營,而且,張飛三人的戰馬完全是以衝刺的速度一掠而過,根本未曾半分停留,等到李典那聲不算很大的「敵襲」傳出,張飛三人已經把這座大營穿透了一半。
再一陣衝殺,一座大營終於被三人穿透,大營另一邊的拒馬橫於張飛馬前,張飛並不停留,雙臂膀較勁,挑開拒馬,朝著另一座大營如風而去。
將軍百戰方留名,陷陣衝鋒誰言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