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3.決賽（三）
其實她是那樣乾淨的姑娘，還那樣小，清透到了極點，哪裡會與香艷旖旎沾了邊？他本不該有這樣的想法的。
他不敢動，怕驚了她。
司時淡淡看著，抬手施了一個術，隔絕了周圍喧鬧的天地，將她安靜的放在一方世界。
有幾個注意到了的，心裡暗自羨慕嫉妒恨。這麼懶怠的小宮主，又頑劣，又不聽話，又不勤奮……除了長得好看以外，什麼優點也沒有嘛！偏偏司時他們還那麼護著她！
溫錚名字聽上去似乎是個堅毅清瘦的，又出自以靈活速度為長的少華山，所以……咳咳，那個估摸著比於遠體積圓潤了一倍的大胖子站上翻雲台時，莫說底下的切切私語，就是於遠也咳咳了。
那啥，面對一個重量級的對手，忽然覺得渾身上下都疼起來了怎麼辦？
溫錚憨厚一笑，提起了……木錘。
也許胖子就是適合這種錘那種錘的武器吧……「怕鐵鎚傷人，就臨時趕了個木錘。」他嘿嘿解釋。
難怪做工如此粗糙。
於遠提起大刀。
眾人傻乎乎的看著那個腦袋大的木錘舞出呼呼的風聲。
「這於遠估計得挨一頓胖揍。」司時嘖嘖，「那個胖子在初賽的時候就沒控制好力道，愣是把對面的人打到吐血，現在還在躺著呢。」
「胖子是這個世界上做恐怖的物種……之一。」司年想想就打顫兒。
司時勾唇：「我覺得你總有一天長成胖子。」
司年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無與倫比玉樹臨風……於是瞪他一眼：「靠，司時你不得好死！」
他怕胖，真的，無比懼怕胖子這種物種。南虔是無法理解他一個男子介意什麼身姿，再說他也不會胖啊。
每日那般訓練著，哪裡能胖起來？
底下各自說著看著，再一次驚訝於溫錚的速度。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胖子也是靈活矯健的胖子。
於遠能一路走到決賽，也確實是有運氣因素存在。面對這種耿直但是厲害的對手，他氣焰上已經弱了一頭，沉了沉氣，他逼迫自己靜下心來，隨即堅定無畏地揮出手中的大刀……
*
場上一片熱火朝天，唯有南虔所處的天地依舊安靜無言。
她原本只是懶怠，一時睏倦於是稍稍小憩，但是閉上眼睛感覺很舒服。
她只覺得安寧。
迷迷糊糊的思緒就模糊了，然後從骨髓深處驟然生出密密匝匝的疼痛。
像萬蟲啃咬，摧心化骨。
她深深的蹙眉，沒有睜眼，小小的身子顫抖起來，漸漸痙攣然後縮成一團。
司月感受到那具小小的身子的異常，猛然轉頭，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倉徨緊張：「小虔兒……」
百里安急急扶住她，然而南虔卻沒有被喚醒，依舊閉著眼睛，眉心緊縮，整個人就柔若無骨的倒過來。
她呼吸很均勻，很淺，好像只是睡著了，做了一個噩夢一樣。但是她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不止是他們，周圍注意到的師兄師姐們也停了歡呼……「小宮主怎麼了？」
司時看了一眼那邊靜靜坐著的百里音，猶豫了一下，當機立斷：「我背她，先迴音居。」
南虔已經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說什麼，那蝕骨之痛已經吞噬了她。那樣的疼痛深深地刻進了骨子裡，她忍受不了，嚶嚀出聲。
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十二年，很多次。
百里音注意到這邊的時侯，南虔昏迷著趴在司時的背上，一群人匆匆地趕向音居。她只怔了一瞬，然後收回了眸光。
那拚命壓抑的愧疚猝不及防洶湧而來，幾乎淹沒了她所有的思緒。攥緊的十指緩緩張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這世上有一種毒，名為生死鎖。
永無解藥。
除非以命易命，毒可轉移；抑或以毒壓毒，方可得一線生機。
只是，世間能壓住生死鎖的毒，難尋。即便尋得，如若有一分不慎，毒性無法保持恰好的平衡，依舊難逃隕命。那要不偏不倚，談何容易？
她曾經中過生死鎖。
……
「小虔兒，別怕，我們在。」司時溫聲哄著榻上不停掙扎的人兒。
綠竹凌厲，密密成林。寒冰玉榻，冷凍三尺。
「小虔兒，我們在……」
「我們在陪著你，別怕……」
「我們在……」
反反覆復，斷斷續續，始終就是那麼幾句話，他不厭其煩地重複著，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像是在呵護最最在意的心尖兒上的姑娘。
百里安和司年司月都在旁邊，百里安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司年和司月伸手替她捋了捋亂到臉畔的發。
並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已經過了一百年。忽有靡靡暗香幽幽傳來，說不出是什麼樣，只是無比靡盪誘惑，流轉如絲，不經意間已攝人心魄。
他們就這樣消失了神智。
疏林中，少年靜靜倚樹而立，半邊臉被墨發遮掩，修長的衣袍隨著風拂動，那模樣彷彿一幅可以篆刻千年的畫，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無與倫比的絕色，幾乎淪為虛幻。若非虛幻，哪有讓人那樣窒息的絕艷？
然而南虔卻莫名的安靜了下來。
她一直沒有醒來。
然後他淡淡地走近了她，清冽的眼眸波瀾不驚。
他伸出手來，修長的指尖頓了頓，落在了她的腕上。她的手腕很纖細，冰涼的溫度像是此生都沒有辦法暖和起來一樣。
少年故作淡然，極力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薄薄的殷紅的唇卻緊張地抿了起來。
他琢磨著，只是碰了碰她的手腕，應該算不上冒犯吧？
猶豫了一下，他精緻的指尖移到她的眉心，一縷紫色的光芒一閃，竄入她的眉心消失不見。
南虔整張臉都皺成一團，身體里無數種劇毒在交鋒、侵蝕……忽然出現一股新的氣息，遊走於那些發作的毒素之間。
然後那些劇毒像被挑釁、刺激，更加彭勃的發作起來。南虔小臉上布滿了痛苦的表情，顫抖著翻滾起來。
夜夕坐在她的身邊，眸光有點兒不知所措，然後終於忍不住把她撈起來，按住她單薄的顫抖的肩，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聲音微啞微靡：「阿虔……」
只此一句，再無他話。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樣一句。但是當那句阿虔喚出口的時侯，他突然就覺得，有種多年的執念，終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