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決斷

風吹起了孫彥亮的衣袍，他的袖子在風中輕擺，露出刻滿了密密麻麻符紋的枯瘦手臂。

當神印者被拉拽進紅色漩渦，身上的神印會被一股黑能強制剝奪，繼而轉接到孫彥亮的身上。每嫁接一次，孫彥亮的身上就會多出一道神印符紋。

神印彷彿和新主人進行了一次完美的合體。孫彥亮輕鬆就把神符的力量釋放出來，並與其他屬性的攻擊融合，使得攻擊力增強數倍。

「憑你一隻銜石的飛鳥，妄想填滿無邊無際的汪洋？」孫彥亮放出灰色蟒蛇后，對南宮夜祭出的刀焰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心中清楚，這一擊已經能夠收拾南宮夜，蠻橫的衝擊甚至能將他的力傳導防禦徹底毀壞，從此南宮夜的神印淪為了無法修復的廢品。

「憑他一人，當然無法阻止你了。」有人說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南宮夜抬起頭，看清了來者。

一位身穿白袍的枯瘦青年飛馳而，赫然是毒師法陣！

不遠處，數聲長嘯並起，六道身形如風的少年從法陣身後竄出，分別是明燈學院的陳舟、綠藻和小文，以及旭光學院的程雄、阿夢和阿大，以還有象頭神學院的徐琴等人，以及其他學院的學子。

百餘人浩浩蕩蕩而來，聲若奔雷，磅礴的氣勢伴隨一股純白綿密的椎體能量塊，光芒如白日般，照亮了大半個塔面。那是彙集了這百人的力量而形成的椎體能量塊。

「一群礙事的傢伙，居然從結界逃了出來。」被紅色血腥牢牢控制的孫彥亮，看見從中攔截的人們，心中怒火竄起。他牽扯灰蟒，往蛇身裡頭灌注了更多屬性的能量波，灰蟒的體積暴漲三倍多，蛇身面積堪比一座十層高樓。

「同向能量，起！」法陣揮動旗幟，大聲道。隨著他指令的發動，白光椎體瞬間閃現，擋在南宮夜面前，替他擋住了肆意衝撞的灰色蟒蛇。白光與灰光，兩股能量柱發生劇烈碰撞。地面再次發生崩裂，南宮夜見到狂風吹來，趕緊抱住雪花婆婆，遠離了爆炸發生地。

「嘶！」巨蟒發出怪叫，驀然張大嘴，將椎體吞進肚中，想要強行壓下數百人的力量。

巨蟒的身體開始被椎體拉扯，椎體碰撞著外界的束縛，白光與灰光以更加細密的方式交織在一塊。

遠方傳來的回饋，讓結陣發力的陳舟等人面色煞白，極其沉重的負擔壓在每個少男少女的肩上，與那一條狂暴的蟒蛇對抗。

「聽我號令！」首當其衝的法陣，嘴角開始留下血跡，但他以渾厚的實力壓制住體內的暴亂，聲音在風中依舊洪流清晰，「破！」

阿夢、綠藻、陳舟等人猛然踏前一步，如千軍萬馬一般，結陣前進。蛇腹中的椎體再次暴漲光芒，由三面椎體變成一顆海膽般的刺球。

孫彥亮感受到越來越強烈的異動，他冷哼一聲，揮掌祭出三道符紋，連連催動灰蟒，並加固蛇身的鱗甲，灰色的外體染上一層暗黑色。

眾人漫長的對峙，只不過是短短三秒。而在三秒后，兩道力量終於升至巔峰，最終如膠帶斷裂一般，「啪」的一聲，釋放出一股股亂流，三百米深的土地被鑽出了數個深洞，周遭五百平米的區域被毀得一乾二淨。

光芒淹沒了紅髮青年孫彥亮。對面結陣的百名學子也被能量波衝擊得人仰馬翻，許多人躺倒在地上，極度疲憊，久久無法起身。

他們無法想象，以百人之力，竟僅僅和孫彥亮打成平手。他們是各個地區的天才，各自都擁有強大的實力，但在孫彥亮面前，竟覺得如精衛填海般，只能變成一顆輕柔的石子，在海浪翻湧間沉浮。

天知道孫彥亮體內的力量該有多龐大？

另一邊，孫彥亮也不太好受。在接觸到椎體的光波時，他發現召喚出的蟒蛇並不能主導椎體的移動，這代表著少年們對於神印力量的精準操控度。站在隊伍最前方的法陣、綠藻、小文等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已有二星師的風範。

「天賦驚人，後生可畏。」孫彥亮的眼瞳由紅色轉為冰冷的藍色，「如果把你們的力量收歸囊中，未來就少了幾分威脅。」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身後的紅色漩渦就產生了一層層波紋，數百道細絲般的白光像蠕動的幼蟲，從漩渦里爬出來，探向了法陣等人。

「這是？」法陣的眼裡滿是震愕，紅色漩渦的白線如無常索命般，還未接近，就足以讓神印者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噁心，渾身酸軟無力。

孫彥亮揮手，白線猛地奔涌而出，如同九天瀑布，從天而降，就要捆住法陣陳舟等人。

「散開防禦！」法陣說著，渾身撐起道道紅紋，手裡的炸彈卵珠蓄勢待發，身後的陳舟壘起了空氣壁，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緊張與不安。

他們究竟要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擺脫這些連三星師也逃不過的白線？

在白線靠近的剎那，無數黑影如勁松破土而出，立在了他們身前，層層疊疊竟有數萬兵馬，一股濃郁、腐爛的屍臭味隨風傳來。

「這些是？在密林結界的傀儡？」旭光學院的程雄看清了傀儡的面貌，急忙後退數步，以為傀儡要趁勢撲來。

但傀儡們都背對著少年，他們黑暗的眼眶面朝著天空的白光，雙手張開，似乎在迎接白光的降臨。

觸及到傀儡上的屍氣后，白線突然如臨大敵一般，在空中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紅色漩渦中。

看到上萬名傀儡，孫彥亮的臉上現出厭惡和不耐煩的神情：「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污濁的傢伙，給我滾回結界。」他的話如帝皇一般，對這些傀儡下令道。

但傀儡們似乎沒有聽到這位昔日主人的話，而是繼續站在原地不動。

「這些屍人，竟然逃脫了我的控制？」看到傀儡腳下只有一道他們自己的影子，再沒有了宿主假影，孫彥亮閃過驚愕，眼瞳逐漸由藍色轉為紅色，冷酷的狀態進入了暴怒的狀態。

他甩手轟出一記衝擊波，強大的力量嵌進了密集的傀儡群，將數千傀儡擊飛出了雷震塔。

在傀儡群後頭，狂風掀起了阿夢的藍色長發，她的臉上有幾分疑惑：「這些傀儡，似乎在保護我們？」

當孫彥亮的能量波在屍群里炸開一個空間，附近還存活的傀儡便會續上這段距離，以隔斷孫彥亮和身後學生們的聯繫。

看著傀儡和孫彥亮進行搏鬥，所有人都疑惑不解，難道密林結界的傀儡，已經被人解除了控制？那會是誰？

當法陣等人，看到傀儡前方的長發少年，心中的疑問已經有了答案。

南宮夜拔出燃魂刀，指揮著上萬頭傀儡，將他和孫彥亮包圍在一個圈裡。

「南宮夜，放我們過去！你一個人想撐什麼英雄？」陳舟怒罵道。

「紅色漩渦會吸食你們的力量。這裡交給我就好了。」南宮夜回頭一笑，繼而轉身面對著孫彥亮。

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他和四星強者，彼此對視，二人眼裡閃過複雜的情緒。

「為何你能剝奪了瞳術師花靈的能力，將這群傀儡收為己有？」孫彥亮說道，「難道你也掌握了剝奪神印的技術？」

「我當然不可能跟你一樣，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南宮夜說，「花靈的控制術是被程南的黃金燭火燒掉的，他在新揚城第一次見到花靈時，就已經設下了神火符。」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這傢伙在那時就已經預判到未來的事？」孫彥亮喃喃自語，「為了不讓花靈的能力被利用，而設置了封印術。」

「你妄圖通過血洗智城，以及花靈的傀儡能力，構建數百萬的傀儡軍團，統一神印大陸，對吧？」南宮夜看了孫彥亮一眼，冷冷道。

孫彥亮沒有回答，而是沉默了數秒。最終他突然哈哈大笑：「妙！我又輸了一步棋。參透未來的棋局上，我輸了欽潮老頭一步，又被程南擺了一道。」

「將天下當作棋局，將我們當成棋子。」南宮夜的眼裡出現諷刺的光，「可你自己，不也是棋子？」

「我是棋局上的王，這就夠了。天下英雄為我召喚，還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這些就夠了。」孫彥亮舉起手上的紅色漩渦，眼中的紅光強烈了幾分。

「你已經迷失在力量的道路上。」南宮夜冷冷道，「就算你是世上最強，我卻覺得你很可憐，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孤獨傢伙。」

「我重新構造這一切就是了。」孫彥亮毫不在意，「倒是你，才失去了一切。你的好朋友死在我手上，你的女友也即將死在祭壇上，就連你身後的恩師、兄弟姐妹，都難逃一劫。」

這句話讓南宮夜的眼瞳猛地張大，抑制不住的憤怒和殺氣，讓周遭的風變得肅殺而凝重。

面對南宮夜的反應，孫彥亮嗤之以鼻，得意地笑道：「身為棋子，你的棋路從一開始就被我設定好了。為了兄弟而變強，通過數次磨難，鍛鍊出更加強健的體魄，最終成為一個合格的跳轉器。你是這祭典上，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聽到這句話，南宮夜渾身震顫，一時間竟無法反應過來。大白套和流被殺，水平城、智城的血雨腥風，竟都是孫彥亮背後一手操控。

「原來，你早就認識我了。」南宮夜低聲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隱隱覺得紅髮青年十分熟悉，似在哪兒見過。

「在風鈴市的一道小巷中，我看到了你和惡靈犯巨森的戰鬥。在水平城，你打敗了法王周道理，是我救了你和林水心一命。甚至在智城的考場，我們也見過面了。」孫彥亮笑了一聲。

他所訴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南宮夜的眉頭緊鎖，卻始終無法想起更清晰的印象。

「世上有誰能看清我的虛實化境呢？」孫彥亮說著，整個人突然變得模糊，彷彿消失在原地，但下一秒又在原地出現，任憑南宮夜的動態視覺如何調整，都無法看清孫彥亮的面容。

「和你說了這麼多話，代表了我對你這枚棋子的讚賞和尊重，說實話，這麼完美的一顆棋子，我甚至不想親手破壞掉。」孫彥亮說著，慢慢走向南宮夜，「來吧，該進入祭典的正式環節了。」

「我要你血債血償。」南宮夜沒有絲毫退縮與畏懼，迎上了四星強者孫彥亮。

「南宮夜，快回來！」目睹了這一切的法陣，心急大喊，想要上前阻止，卻被成千上萬的傀儡推了回來，無法再前進一步。他和南宮夜實力相近，更能體會到四星師孫彥亮的恐怖之處。就算來了十個南宮夜，也根本沒有辦法彌補這道實力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