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韞儀憶洛河
「一天都不見你人,現在到家了嗎?」媽媽問道。
「嗯,嗯,剛,剛到家!」
「都這麼晚了,以後可不能了。」
「嗯,哦,我知道了。」我輕聲應道。
「我和你爸這兩天要趕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畫展,現在快上飛機了。」
「哦,知,知道了!」
「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在家悶的話就去姑姑家啊!」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但也還是沒有細問。
「好!」
「有事給媽媽電話啊!」
「嗯。」
「我怎麼在這裡?」放下手機我長舒一口氣。
他沒回我,看我的眼神都是冷漠得像個陌生人,那眼神一度讓我覺得恐慌,我低頭才發現在諸多通話記錄里有一條哥哥的,七點三十分,顯示接通了十秒。
「你叫什麼?」那語氣輕冷得像是千年未化的寒冰冰尖正戳著你的心窩,我的眼眶被那寒氣沁得通紅。
「我問你,你叫什麼?」他提高了音量,對我吼了起來。
「藍,藍···韞儀。」我的眼淚像是被他的聲音震懾出來的。
「藍韞儀,藍韞威,藍韞儀,藍韞儀···」他攢緊了拳頭,近乎於咬牙切齒地念叨著我的名字,好似那名字里有刺。
「咣當」一聲,他一腳踢倒了立在桌旁的畫架,畫板上的紙張四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洛河哥!」該是他的寓友聽見了動靜,敲門詢問了一番,他大步流星走到門口,壓低聲音一句,「沒事!」
「小嫂子在啊,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他靠在門上,直勾勾地看著我,我不敢看他,雙手環膝,將額頭埋進了膝蓋間,任由眼淚往下掉,卻一點兒也不敢哭出聲,忍到了整身體都在顫抖,忍到了那抽泣聲再也抑制不住。
我也不清楚我當時是委屈是愧疚亦或是害怕,還是傷心,人一哭起來根本就無法正常思考。
「滾下來。」我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冷聲一句。
我聽見了,微微昂起頭,那淚水朦朧的雙眼什麼都看不見,耳邊還是只有他方才的三個字。我慌不擇路地下了床,半天找不到鞋,聽到他說話的時候我真想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他們都當我是嬌貴的公主,我原是這麼不堪的一個人。
「滾出去。」他又加重語氣說了一句。
我大腦一片空白,除了羞恥再裝不下其他,我是赤腳跑出去的,外面路燈的燈光很是刺眼,十月的風其實也沒那麼冷的。
我到家的時候,偌大的屋子裡空蕩蕩一片,我一路摸黑進了自己的房間,不敢開燈,不敢去看自己那狼狽的樣子,我把自己整個人都縮進被子里,心疼得厲害,夜裡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無窮無盡的噩夢糾纏著。
第二天一大早,我托著疲憊的身軀開了門,門口放著一雙鞋子和我的手機,鞋子擺得端端正正的,鞋跟朝向門口,裡間貼近腳后沿的地方有一處鞋跟貼。
手機關機了,沒電。
好似女孩子總是容易被這些小細節所打動,我穿上鞋便義無反顧地朝著美院跑去,當時心裡沒有別的念想,甚至都沒想好什麼解釋,就是想見到他,然後乞求他的原諒,抱著還想繼續在一起的幻想,其實或許真的是從那個時候就已經不可能了。
我去了他們教學樓門口等他,來來往往的人看著我,我也假裝著不在乎,我其實是個很好面子的人的。他明知道我是在等他的,仍舊是和旁人有說有笑,將我視若無睹。我追上前去擋住他的去路,他只冷冷兩個字:「走開!」
我僵在了那裡,周圍人的目光像是千萬支箭一般射向我,心窩上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插上了一刀,我當時真想,痛死好了。一瞬間面前的人影好似都成了空影,他們皆是一晃而過,沒有一張臉是輪廓分明的,能看到的只有無盡的嘲笑和譏諷,我像是墜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我忘了是誰在牽著我走,我看不清他的臉,腳好像都不是自己了的,腦子裡也好像是沾滿了漿糊。
「韞儀,韞儀。」我逐漸看見他的手在我眼前晃悠,逐漸看清了他的臉,有點兒眼熟,但不想去細思。
「我認識你?」
「我,賀天翔,你初三同學啊,你不記得我了?」他一臉納悶。
「初三?同學?」我甚至一時間都想不起了我是誰,初三是什麼,同學是什麼。
「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啊?」
他遲疑了一下,隨後嘟噥道:「剛才那個人居然敢對你大吼大叫的,他是不知道你哥哥是藍韞威的嗎?」
「我哥哥,是,藍韞威。」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臉,哦,對啊,我是藍韞儀,我姓藍,我是藍韞威的親妹妹,唯一的妹妹。
「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剛才哪個?剛才那個啊,他是?他是,他叫封洛河。」
「封洛河?原來是他啊,怪不得呢,他算什麼男人,就趁韞威學長不在欺負你,不過韞儀你別···」
「滾!」
「韞儀,你別怕啊,別怕!」賀天翔戰戰兢兢地走到我面前,以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對封洛河道。
「我讓你滾。」
「韞儀,別怕啊!」他輕輕拉住我的手腕,好似隨時準備著拉我去逃命。
他確實有時候是太嚇人了的,那眼神中仿若帶著千年寒冰的冰碴。
「封洛河,你別太過分啊,我可是聽說韞威學長馬上就回來了,要讓他知道你趁他不在欺負他的妹妹,他不會放過你的,這美院你也甭想再待了。」
「我欺負他的妹妹,管你屁事。」賀天翔那小胳膊小腿的,一下子就被他推倒在地,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就此他還不罷休,騎在他身上便朝著身下的人揮動拳頭。是我拉住了他,真實的我貌似縮進了殼裡,那個不哭不笑的我無力地拉扯住了他。
「我告訴你們,她藍韞儀是我的人,不是他媽的什麼藍韞威的,我的東西誰都不能碰,懂!」
他拉著我進了他的公寓,又進了他的房間,裡面有點兒亂糟糟的,還靜悄悄的,他把我推倒在床上,抓狂似地看著我,我能感覺得到他急促的呼吸,他的手還在我身上遊走。
可那好像並不是我,我好似只是一個無動於衷的旁觀者,好似他身下的其實只是一個玩偶,或者是其實我只是在看一個稱不上是殘忍的殘忍畫面,一個獵人正在剝狼皮,狼皮下藏著一隻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