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劇組的委託(八)
一條寺修掃了一眼將他們圍起來的假人假肢,手指掰得咔噠響。被太宰治勾起,卻一直積壓在胸口的怒火總算有發泄的地方了。
就在他即將出手的時候,太宰治突兀地插了一句:「那個啊,修君。」
「……又幹嘛?」一條寺修不耐煩地睨了他一眼,臉上寫滿了「小心連你一起打」。
太宰治摸摸下巴,掃了一眼他那雙撕掉裙子下擺后露出來的大長腿,意有所指地說:「你應該……穿了打底褲吧?」
說完這句話,太宰治飛快蹲下身,剛好躲開頭上一掃而過的勁風。
「穿了就好。」
「……」一條寺修腦門上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咬牙切齒地想:遲早要摁著這混蛋狠揍一頓!
交談間,周圍的假人假肢已經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爭先恐後地朝二人發動了進攻。
「閃遠點!」
一條寺修拎起太宰治的風衣,直接將他掄到了之前他們走下來的樓梯上,然後一躍而起,踩著假人的腦袋和肩膀,幾個起落便脫離了包圍圈。
他沒有用異能力,只純粹地使用體術與敵人戰鬥,招式乾淨利落,大開大合,帶著些許草原上兇殘的捕食者的野性。
他的速度極快,敵人雖數量眾多,但手腳笨拙,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他的力氣極大,一腳飛踢能將假人身首分離,有的嵌進牆壁摳都摳不出來,有的直接碎個七零八落撒了滿地。
他所過之處猶如狂風入境,毫不留情地席捲著周邊的一切,只剩一地狼藉。
太宰治托著下巴坐在台階上,優哉游哉地觀看著這場可以說是單方面碾壓的戰局,漫不經心地想:這個架勢,真不愧是一言不合就砸島的人。
不過那些假人就算被打碎了,碎片又會像暗器一樣穿插在其他假人中,對一條寺修進行偷襲。這樣看來,如果找不出操縱這一切的異能者,這場戰鬥似乎就不會停止。
太宰治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準備站起身,脖子上卻突兀地碰到了一個冰冷的、金屬質感的銳物。
只是微微前傾,那鋒利的刀刃就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線,血珠一顆顆滲出,染紅了他纏在脖子上的繃帶。
太宰治對貼在他脖頸邊,隨時能割開他喉嚨的短刀視若無睹,甚至還悠閑地與自己身後的敵人打了個招呼:「呀~助理先生。」
悄無聲息拿著刀貼近太宰治的,的確是剛才給他們帶過路的導演助理。
此時的他已經沒了之前那般親切和善的模樣,面色陰沉,戾氣橫生,一看就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你怎麼知道的?」
太宰治無奈一笑,好像他問的是什麼廢話一樣,「很簡單啊,除了導演之外,不就只有你知道我們是來幹嘛的了嗎?」
導演助理:「……」
太宰治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通往二樓的樓梯,今天早上劇組工作人員走過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剛好到我們這兒就塌掉了呢?剛好底下又放了針板,不到發生命案封鎖整間鬼屋的程度,但也足以讓受傷不輕的我們暫時離開這個『鬧鬼』的劇組。」
「至於為什麼陷阱會布置得那麼粗糙,除了留給你的準備時間不充足外,大概是因為你們的東西今天之內就能搬完了吧?所以你只需要拖住最後這點時間,讓剩下的『貨』順利運出去就可以了,對吧?」
「石內導演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容易醒過來,正好方便了你進出暗道。就算被別人看到你從石內導演的房間出來,你也能借口說是導演打電話叫你到他房間里商量明天劇組的事務,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至於『貨』如何運送出去,只需要將東西藏在這些假人身體里,然後再操縱它們自己走出去就行了。這也就是劇組最近夜裡發生的,所謂的『鬧鬼』事件。」
「可你沒想到的是,本來昨天晚上就能將最後一批貨運送出去,結果本該躺在床上睡覺的石內導演卻突然起夜上廁所。而他在路過走廊的時候,還被聽到動靜、正暗中觀察外面情況的你給嚇暈了。」
「你擔心石內導演出事會造成劇組人員的恐慌,將事情鬧大,於是就在其他人發現他暈倒前,將他送回了房間——你只需要說是起夜上廁所,就能將出現在走廊的原因解釋過去了,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只是匆忙間,你卻不小心將一個黑色的匣子落在了石內導演房間里……」
「……」
導演助理的臉色幾經變換,眉頭越皺越緊。
太宰治所說的,幾乎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絲毫不差,他甚至都快以為這傢伙是他的同夥了,不然為什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這傢伙是怎麼從這麼短的時間,又從零零碎碎的線索里推測出如此多信息的?如果不是異能力的話,那他到底是有多厲害?
「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呢……」太宰治點點下巴,純然好奇地問,「這個暗道佔據的空間這麼大,不太像是後來你們接手鬼屋后改造的,倒像是一開始修建酒店的時候就計劃好的。所以……從一開始這間酒店就是你們建造的吧?可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將酒店『轉讓』,並改造成鬼屋?是因為行李箱比恐怖道具容易暴露的原因嗎?還是說……」
「嘶——所以一開始那個『這裡會改造成旅遊區』的傳言,其實是真的?只是中途出了點意外,讓政府擱置,甚至是放棄了原來的這個計劃?」
太宰治雖然是提問的一方,可他也無需對方回答,自己就能將前因後果分析得差不多了。
導演助理面色不善地哼了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雖然沒有正面給出回應,但既然沒有反駁,又迴避了這個話題,那麼對太宰治來說,這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太宰治笑了一下,語氣輕鬆地說:「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
他的聲音驀地低沉下來,「一個多月前,公交自燃事件中的某名受害者,手裡拿著一份秘密文件的密鑰。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份文件里,其實就包含了這個被擱置的旅遊區打造計劃,對吧?」
「!」
這傢伙怎麼會知道?!
導演助理悚然一驚,拿刀的手幅度略大地抖了一下,想讓人忽視過去都難。
太宰治已經從他的反應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接著,他又補充說:「如果那份計劃沒有擱置的話,現在幫你們藏『貨』的,就不是一座鬼屋,而是整個旅遊區了,你說呢?」
「那又怎樣?」
導演助理握著刀柄的手稍微用力,刀刃貼得更緊了。
「既然知道了這麼多東西,那你們誰也別想活著走出去!」
面對似乎下一秒就能割開他喉嚨的利刃,太宰治根本無動於衷,甚至還有閑心嘟囔:「既然那邊還沒停下來的話……」
他忽然揚聲朝一條寺修那邊喊道:「修,異能力者就藏在假人裡面!」
「知道了!」
一條寺修沒有回頭,倏然一腳跺地。
「轟!」
一陣地動山搖,一條寺修腳下的整個地面塌陷下去足有三五公分!
站立不穩的假人橫七豎八地栽倒在地上,唯有一個假人不受重力影響地浮上半空,四肢撲騰著倒飛出去,準確地砸在了挾持太宰治的導演助理身上。
兩人相撞的瞬間,那假人就好像脫掉了一層看不見的擬態外衣,露出了真正的面貌。如果石內導演在這兒的話,很容易就能認出來,這傢伙就是與他簽了合同的鬼屋老闆。後者在落地瞬間,腦勺恰好磕在了台階上,當場暈了過去。
「咣當」
那把沾了血的刀掉落在地。
太宰治施施然地將刀撿起來,嘆了口氣說:「真可惜,明明就可以割掉我的脖子的。」
走過來的一條寺修剛好聽到他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讓我別插手,那你們聊出個什麼結果來沒?」
太宰治從外套口袋裡摸了根錄音筆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都在這兒了。」
一條寺修伸手就要去拿,太宰治卻先一步抽回手,十分欠揍地說:「哎呀,這可是對偵探社來說非常——重要的證據呢。」
一條寺修瞪了他一眼:「我還會給你吃了不成?」
太宰治面帶猶豫,「其實我也不是信不過修君啦,只是……」
還不等一條寺修追問,他們頭頂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
兩人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這時候,本該倒在地上的導演助理一躍而起,將太宰治手中的錄音筆搶了過去,雙手一個用力,「咔嚓」一聲,錄音筆被他硬生生掰成了兩截。
一條寺修抱臂環胸,涼涼地瞥了太宰治一眼:「哦,重要的證據沒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姿勢彆扭地從另外一個口袋中,又掏出了一根錄音筆來,滿臉慶幸地說:「還好我有備份~」
導演助理得逞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跟個作秀失敗的小丑似的,可笑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