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挑釁
東西兩市並不在城中,乃依靠咸陽外城而建,同時在其之外,更有幾大校場,存守軍駐紮。東市乃是大宗商品交易之地,西市則是庶民交易之所,林林總總,品類繁多,不一而足。
三人並未乘坐馬車,不過秦忌在此,是以前往並非難事,雖然途中有遙遙暗中窺視,令人厭煩的傢伙,不過其並未理會,畢竟此地乃是王都,這種傢伙不在少數,其早已習以為常。
未及下市之期,秦忌則已帶領兩人穿行於西市之中,入眼皆是市井繁華,眾生百態,人聲馬嘶,牛羊家畜,總之南北之屬,東西之類,海外珍奇,不一而足,應有盡有。
市肆極為規範,各處商販皆有指定地點,即商鋪,被稱之列肆,且鋪面大小由所售賣物品決定,不僅如此,市肆皆有市亭,乃是建造於夯土台基上之小樓,俯瞰整個市肆,且設亭長和市吏,管理市肆之中諸項事物以及處置突發情況,西市亦是如此。
此時代雖階層等級分明,但民風亦開放,身著華服之貴人與市井庶民身處一地並非罕見,且秦二十級軍功爵位制實行,即便普通庶民亦有通過軍功成為貴族,甚至拜將封侯之可能,且此等爵位制度並不僅限於戰功,其他諸如政績,農耕等突出貢獻者皆有相應獎勵以及爵位授予。
是以,諸人雖有貴賤之別,但無高低之分,殊知他朝焉不能彼此易地而處乎?
且市肆之地乃是交易採購之所,身著華服者雖少,卻亦存在,抬眼望去,視野之內,十之五六不及,三四尚可,畢竟此地乃是王都所在,不說貴人摩肩接踵,亦隨處可見,秦忌三人至此並不顯得突兀。
「兄長,此狸甚是討喜,買下吧!」
行走之間,小妹突然駐足,隨後快步沖向街邊一處店鋪,秦忌看去,入眼所見皆是各種走獸飛禽,花狸,黃犬,大雁,鬥雞比比皆是,而此時小妹目光專註之目標正是竹籠中的一隻狸,即狸花貓,戰國時期即有飼養記載,是以市肆中出現此物並不稀罕。
此時此刻,小傢伙目光灼灼地盯著竹籠中的狸花貓,搖動著秦忌手臂,懇求道,軟聲細語,讓人不忍拒絕。
「狸無用,黃犬甚善!此黃犬四肢粗壯,頭顱圓潤,必是良品,買回去護家行獵皆是極好的!」
秦忌尚不及開口,小武,也就是秦武,其幼弟,此時卻是一副愛不釋手地在旁邊撫摸著一隻黃犬幼崽,如若不是店家在此盯著,且有律法在上,這傢伙恐怕直接就抱回家中去了。
「狸才好,如此乖巧,豈是無用?」
被人懟了,小妹自是不能就此忍氣吞聲,尤其此人還是一直跟自己作對的小武,更是讓其無法沉默。
「除卻賞玩,有何用?」
小武亦非被懟不還口之人,此時亦是針鋒相對,毫不示弱。
「嗯~,兄長~」
聽小武如此之言,阿珂頓時氣極,只是沉吟片刻,卻找不出反擊之言,一時無語,最終一轉身,大眼朦朧看向秦忌,直接向其求助。
「額!」
看著兩個傢伙如此行為,秦忌除了無奈一笑,亦無不知該如何是好,其只能掏錢將兩個小傢伙相中之物買下。
自己似乎成了行走錢包?
秦忌搖搖頭,隨即不在意了,如此平淡的歡樂生活,在以前那個時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
「兄長,此是何物?」
懷中抱著被秦忌強力安撫好的狸花貓,阿珂臉龐在狸花貓身上不斷蹭著,笑得很開心,一旁的小武亦是抓著黃犬幼崽,撫摸著,甚是歡喜,不過,轉眼間看到另一個高大竹籠中的陌生飛禽,阿珂,即小妹頓時如此問道。
「此乃鴻雁,等小妹成人之際會用到。」
阿珂所指正是大雁,乃是用於婚嫁之物,此時代尤其男女婚嫁禮儀繁瑣,其中納彩用雁乃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聽聞兄長之言,阿珂似懂非懂,如此秦忌又耐心解釋了一番,總算矇混過關,畢竟數歲稚子,理解其中含義的確難度甚大。
「兄長,聽阿母言,兄長要傅籍了,是否以後不能在陪我玩了?」
秦忌領著兩個小傢伙閑逛,遍看市井繁華,猛然間阿珂變得沉默起來,突然問出了如此之言。
小妹如此之言,的確出乎秦忌預料,畢竟其尚不滿五歲,如此之問,實在與其年歲不符,不過其亦知小傢伙甚是聰慧,是以僅是驚異片刻,即坦然接受。
「僅是傅籍而已,未必會徵召兄長!小妹不必憂心。」
「征戰疆場,拜將封侯,乃是男子所求!何必傷感?當真女子之見!兄長此言頗有畏戰之意,不可取!」
秦忌之言剛落,一旁的小武卻立即不同意了,挺著胸膛,頗為豪邁地對阿珂教訓道,只是最後之言卻是教訓起秦忌來了,豈有此理?
「豎子,汝」
小武之言雖然某種意義上並不差,不過疆場豈是兒戲之地,稍有不慎即會喪命,況且自己何時畏戰了?此子簡直欠收拾,只是秦忌之言尚未說完,就被一陣掌聲打斷了。
啪,啪啪啪~
「小公子此言甚是!浴血疆場,拜將封侯,威名遠揚,此方才為男子所求!畏戰,怯戰之輩,只會為人不恥!」
隨著聲音落下,迎面走來兩人,一人衣著華服,腰佩寶劍美玉,舉止溫文爾雅,一副濁世佳公子模樣,另一人衣著稍差,不過亦非庶民褐衣,似乎乃是隨從,開口之人正是那位公子,只見其信步走來,言語晏晏,頗為自信。
此人乃咸陽頂級貴族,姜子牙後人,文信侯之子,即丞相呂不韋幼子——呂冉,於咸陽中聲名甚大,只是並非賢名。
秦廟堂分為諸多派系,秦王政,太后,舊貴族,新貴族,宗室,丞相等,彼此關係複雜,暗地裡沒少使絆子。
秦忌之家,乃是嬴姓秦氏,先祖乃是贏姓公族,只是時代變遷,如今成為王室旁支之中的旁支,並無多少血緣,算不得宗室,是以屬於新貴族,秦堅、丞相雖皆忠於大秦,但政見時有相左之處。是以不容於丞相,且其父遠戍北境邊疆,其一家身居王都,雖丞相那種層次存在並無對其孤兒寡母打壓之舉,但其他人卻少不了生事。
此刻聽聞此言,注意到來人,秦忌眉頭微皺,此子故意挑釁不成?
其言雖然不差,但自己何時畏戰了?在武風盛行,好戰之秦地言一男子畏戰,簡直就是最大侮辱,與禽獸不如並無區別。
只是,秦忌費解之處乃是小武稚子幼兒不曉事,難道汝亦不通情理?在秦忌看來,其根本就是無事生非,故意挑釁,且見識短淺,與其父相去甚遠。
「吾帶你等去看百戲。」
知曉兩人來歷,秦忌不想對罵,失了風度,且法令在上,不能動手之下,是以其沉默以對,並不理會,拉著阿珂和小武轉身離去。
「止步!」
秦忌尚未踏出數步,頓時一聲爆喝響起,緊隨其後,一道身影擋在了三人面前。